第六十九章 下墜
劉遠傑擔心他錯過王躍，而且其他的辦公室他也不熟，不好意思去干坐着，於是只能走到大門口，在門口等王躍。
千萬不要是真的，千萬不要是真的，千萬不要是真的。劉遠傑一邊做，一邊在心裏默默祈禱。
他現在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小命一直攥在別人的手裏，全都要仰仗別人，這種感覺實在糟透了。他想給孫甜打個電話，和她商量商量，但事已至此，現在打電話又有什麼用呢？他這幾天忙着看直播，看着上電視，就是忘了和孫甜聊聊。如果和孫甜說說，也許她能比自己意識到了問題呢？自己真是太蠢了。
看直播、寫小說到底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一地雞毛。一想到那個工人還有果農，他既感到害怕，也感到愧疚。如果真的拿不到錢，就算那些人不憤怒地把自己撕碎，他自己也會一輩子活在愧疚里的。
自己折騰到最後，才發現原來只是吹了個大泡泡。
劉遠傑現在想跑，想坐上回西京的大巴車，然後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現在想想，對方憑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呢，自己在酒桌上吹牛，吹得多了，難道連自己都相信了？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自己抬不成熟，太不小心了。
在院子裏乾等着，劉遠傑突然看到一輛榮威挺在院子東側。這不就是王躍平時做的車么？他去市上開會，怎麼車在這？難道他在裏面？
他突然想起謝哲剛才詭異的笑容。
王躍肯定在辦公室！
劉遠傑想也沒想，立即轉身衝上了403，快步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裏面傳來王躍爽朗的笑容。
“他現在還在院子裏等你呢。”這是謝哲的聲音。
“哈哈哈，讓他等，等他等累了，就回去了。”這是王躍局長的聲音。
“這傻小子，怎麼這麼可愛呢？”
“就是，也不知道他們宏遠集團是怎麼想的，派這麼一個天真的傻蛋來當廠長。”這個聲音劉遠傑沒聽印象，不知道是誰。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劉遠傑還是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就慢慢把耳朵貼到了木門上，聽着裏面的談話聲。
“趙總，快別說風涼話了，要是拍個像徐主任這麼聰明的來當廠長，你能拿到那塊地？”王躍道。
“哈哈哈，是是是，這都是命，這是老天爺讓咱們賺錢！要說，這個傻蛋還是咱們的貴人呢。”那個陌生的聲音又說道。
王躍道：“呸，他算什麼貴人，真正的貴人是徐局長才對，還是徐局長厲害，運籌帷幄，不動聲色就把事情全辦了。你看看你，拿地拿了幾年了，一點起色都沒有。”
“是是是，還是徐局長厲害，要不然怎麼說領導的智慧是無限的呢，咱們還是要緊緊跟在領導後面，好好學認真學。”
“你們學什麼呀，最應該好好學的是這混小子。”站在門外的劉遠傑吃了一驚，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這個聲音給他的印象非常深，這是徐凝的聲音。
“爸，我知道錯了，你都批評我多少次了。我一定好好吸取經驗教訓，一定勤于思考，認真學習。這總可以了吧。”站在門外的劉遠傑徹底僵住了，這是徐煉的聲音，他怎麼會在DN縣，怎麼會在王躍的辦公室里。
“每次一說你，你就不耐煩。劉遠傑剛剛上任，你就給王躍打電話，讓停了扶持資金，那個時候你停了資金，他給總部一彙報，他是郭總選出來的，郭總怎麼說都會想辦法幫他解決這個問題的。五十萬而已，郭總會拿不出來？就算郭總以為你和他的矛盾，不拿這個錢，但誰都知道這是你在搞事情。郭總對你怎麼看？其他人領導對你怎麼看。你說你蠢不蠢。”
“還有你，他怎麼說，你就怎麼干，他沒腦子，你也沒腦子？”
“是是是，徐局長說的對。”王躍道。
“現在他騎虎難下，明天果農、工人一塊找他麻煩，他肯定頂不住，這個時候，他再給你們領導求助，你們領導會覺得他無能。也肯定不會再幫他。這個時候，他一個年輕人，他能怎麼辦？”
“他只能把地賣給我了。”那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你呀，還得好好學，你要對付別人，怎麼能讓別人知道呢。你要對付誰，就越要對他好，讓他麻痹大意，哪有一上來就拉開架勢要人家防備的，你說你蠢不蠢。你要想，能遇到這麼弱的對手，這是你的運氣，你要好好珍惜。”
“爸，我知錯了，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劉遠傑站在門外，全身直冒冷汗，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喂，你幹什麼呢？”樓道里一個人看到劉遠傑趴在門上，鬼鬼祟祟地立即大聲喊道。
房間裏一下安靜了，劉遠傑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了，他在門外停頓了片刻，然後猛地推開了門，沖了進去。
“劉廠長？”
“劉遠傑！”
辦公室里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被發現又怎麼樣，這裏做的人哪一個是劉遠傑能對付的？就連那個騙了劉遠傑的小科員，謝哲，他也拿人家沒辦法。
“劉廠長，你來了。”王躍笑吟吟地說道。
“王局長，你，你們剛才說的是真的？”劉遠傑感覺自己嗓子發乾，聲音顫顫巍巍的。
“什麼是真的，我們說什麼了？”王躍笑道。
看着王躍笑嘻嘻的樣子，劉遠傑握緊了拳頭，但他什麼也幹不了，他什麼也不敢幹。他想了想，轉身對徐凝說道：“徐局長，我可以不當這個廠長，我可以給郭總說，把廠長讓給你兒子。我可以從宏遠辭職。求求你了，救救我們廠吧。”
徐凝轉過臉去，不說話。
“徐局長，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廠，這是幾百號人的廠，還有幾千個果農在我們廠交蘋果，他們要錢生活，看病，給孩子交學費呢，求求你了，好不好。”劉遠傑說道，聲音發抖，斷斷續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都不認識你。”徐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