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不當佛了
空絕不禁一愣，很是詫異劉姨會說出這句話，難道剛才他和左流風的話都被劉姨聽到了？
空絕問道：“你剛剛，都聽到了？”
劉姨卻是笑着搖頭，上了年齡后微微有些粗糙的雙手握住了空絕的雙手，眼神中儘是愛意。
“我沒聽到，不過我能猜得到，雖然我是農民，沒什麼學問，更不認識什麼神仙，但是啊，我不是傻子。”
空絕瞳孔收縮：“等等，你在說什麼？”
劉姨溫柔地笑起來，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是程成，你或許可以做到他的外貌，做到他的聲音，甚至他的記憶和一切，但有一點你是永遠都做不出來的。”
空絕吞咽一口唾沫，無奈地苦笑起來，他一邊搖頭一邊詢問：“是什麼？”
“他看我的眼神，永遠帶着一股溫柔和愛，這一點就算你知道，你也無法模仿。”
劉姨十分堅定地盯着空絕雙眼，不知為何，空絕忽然出現一股心虛的感覺，他下意識別過頭去，避開劉姨的視線。
氣氛忽而有些微妙，周圍的空氣之中泛起一股尷尬的氛圍，這讓空絕忍不住咳嗽兩聲，掩飾尷尬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為什麼？”
劉姨也轉過頭去，只不過她的視線是門外：“因為小暖需要一個父親，我可沒有丈夫，可小暖沒有父親，所以我選擇了接受你，而且對於你來說，如果要殺我們的話，大可不必這麼麻煩。”
空絕不禁嘆息，他心中有些佩服這個女人，她雖然只是一個凡人，可能比普通凡人身子骨還要再弱一些的凡人，卻擁有着武者都不一定擁有的堅定內心。
空絕一邊點頭，一邊忍不住鼓起掌來：“不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我不是你的丈夫程成，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只能說，我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我絕沒有要害你們的意思。”
劉姨身體微顫，即便她其實十分篤定自己的想法，可當真正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心底還是翻湧起悲傷，握着空絕的雙手逐漸冰冷起來。
“那，那他已經……”
劉姨聲音開始哽咽，眼眶圍上一圈紅暈，淚眼朦朧。
空絕深呼吸一口氣，他覺得既然劉姨都知道了，那也沒有瞞着她的必要，於是他點了點頭：“程成，早就死了。”
轟——這句話如一道天雷，狠狠劈在劉姨的心房之上，她整個人猛然一抖，此時不僅僅是雙手，她全身都開始冰冷起來。
果然，還是死了嗎？
劉姨眼眶紅通通的，婆娑的眼淚似乎在其中打轉，可怎麼都落不下來。
她抽了抽鼻子，牽強地露出笑容：“謝謝你，讓小暖沒有失去父親。”
空絕看着悲傷的劉姨，不曉得為何，他總覺得心裏陣陣疼痛，好像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搶走一般，這種感覺他是從未有過的。
下意識，空絕右手抓住自己胸膛，那裏是心臟的地方，痛，真的很痛，可又不是生理的疼痛，也正因為此，才疼得厲害。
空絕脫口而出：“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讓你沒有失去丈夫。”
劉姨怔神，風吹日晒而小麥色的臉蛋竟是彷彿出現些許紅暈，她趕忙鬆開空絕的雙手，然後站起身來。
雙手不自覺地捏在一起，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劉姨就好像熱鍋上的螞蟻，竟是一下子在客廳轉了好幾圈。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做什麼，尷尬笑道：“那個，那個我去收一下衣服。”
還沒說完她就急匆匆往院子跑去，一邊跑一邊還自言自語地嘀咕：“收一下衣服，收一下衣服。”
空絕頂着落荒而逃的劉姨，笑了。
事實上老早以前他就下定決心，要這輩子都守護這對母女，讓她們一生無憂，讓她們一世安康。
至於吳麟會不會讓他恢復自由，這一點空絕早就不在意了。
他舉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其實那不是頭髮，只是用術法幻化出來的東西罷了，這上面，一片光禿禿的。
“或許，我也真的不是空絕了。”
他嘆了口氣，身軀上兀然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隨着這陣聲音，他身軀逐漸變得高大宏偉起來，一股俾睨天下的氣勢也隨之擴散。
燈光照在禿頭上，彷彿這顆頭顱比電燈還要亮。
空絕細細打量了一番客廳，他自言自語道：“要離開，還真有一些不舍。”
既然決定了要走，身為空絕寺空絕佛祖的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猶豫，他沒有大張旗鼓地飛出去，而是淡定走出門外，又走出了院子。
“晚飯我會做好，記得回來吃。”
身後忽然傳來劉姨的聲音，劉姨目光充滿神采地看着空絕，顯然空絕的形象令她不敢置信，更或者，十分驚奇。
空絕聖潔的面孔上露出煙火般的笑容，一步踏出大門：“會回來吃的。”
“程成！”劉姨又是一聲呼喚，空絕站定，不過並沒有選擇回頭。
劉姨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後放於胸前，她心跳很快，說出去的聲音都帶着劇烈顫抖：“路上，路上小心點，我們等你回來！我們等你回來一起吃！”
“好！”
空絕一步前踏，彷彿一陣微風拂面，進而，門外便看不到空絕的身影了，劉姨慌忙追出門外，卻真的什麼都看不到了。
她更是擔憂起來，小聲開口：“你要回來，一定要回來啊！”
空絕腳下一道七彩光芒，他每跨出一步，便彷彿跨步萬步，天空上只能看見一閃而過的光芒，乍一現，便又消失。
空絕耳旁回蕩着剛才劉姨最後說的話。
恍恍惚惚間，他又看到了這麼些日子他作為程成的生活，身為平凡，與妻子一同過的平凡生活。
他有些羨慕了，那個壓根沒有資格進入自己記憶，卻死在自己手下的男人。
空絕忽然笑了，背後金光萬丈，似有一尊佛像高高舉起，他搖了搖頭：“以後啊，不做佛了。”
脫得袈裟入煙火，從此不為佛門人。
穿得布衣入田地，從此不戀仙佛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