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學校

白日裏的天氣跟昨天差不了多少，依舊艷陽高照。

秦露珍站到學校的門外，在門衛處登記后，走進了學校的大門。

戴着個深色墨鏡，秦露珍站在班主任的門口站了片刻輕輕敲了敲門。

“王老師在么？我是張佳琦的家長，我能進來么？”

王鑫正批改着作業，聽到門外的動靜忙應了一聲。

“張佳琦的媽媽吧？你好，請坐。”

秦露珍左右看看，“就王老師一個人在辦公室啊？”說完這話不由鬆了口氣。

“嗯，都還沒下課。你找我有事，是佳琦怎麼了么？”

方才以為是外面太陽太大，秦露珍戴着墨鏡，現在瞅着人說了半天話都沒見她取下，王鑫不由眉心動了動，心裏有些不太舒服了。

秦露珍也知自己失禮了些，猶豫了下，還是取下了墨鏡。

“不好意思，臉上有點傷，讓你見笑了。張佳琦一直住校，上周末說補課也沒回家裏。我就想來問問她最近的一些情況。”

王鑫看着她臉上傷也嚇了一跳。

整個眼眶浮腫不說，連顴骨上都青的發黑。

“哎呀，怎麼傷這麼重，你沒事吧？怎麼弄的？”

秦露珍想了想，還是如實道了一句。

“不瞞您說，佳琦他爸爸脾氣一直不太好。這些年，怕給孩子造成不好影響，都給她辦的住校。還望老師多擔待，多照顧一下佳琦。”

心下卻道，在自己死後，也希望您能多幫幫她。

王鑫下有些不安，看着對方的眼神更是五味雜糅。秦露珍的眼神太過揪心，甚至此時她心底更是閃過託孤一樣的感觸。

這眼神叫王鑫不敢再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事她幫不了，也沒法幫。

想了想，她轉身抽了份卷子，遞到了秦露珍跟前。

“哎，我能管着她學習，但是有些事情也只能家庭親情來彌補。其實，我本來也想最近跟她家長談談的，你先看看她的作文吧。”

語文試卷，張佳琦的。翻開的那面正好是卷子上作文那頁。

作文題目，我的願望。

平日裏，才上初中的孩子願望能是什麼，不是好吃好玩的，就是寫上了自己的夢想。

秦露珍並未從頭開始看，視線已經落在了文章後面的結尾的地方。

“……我什麼都沒做，男同學也要欺負我，揪我辮子，還偷偷丟掉我作業。是不是女孩子都是會被欺負的？爸爸也是這樣對媽媽的，他會摸摸我頭，說這都媽媽的錯。媽媽她只會哭，我也想哭，但是我不敢，奶奶說一哭我就會被丟掉。我希望我不是媽媽的小孩，這樣她就不會因為我才呆在這個家了。”

稚言從來可怕的，誅人誅心的繆言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在這一瞬間高懸在了秦露珍的頭頂，無風而起的恐懼，侵襲着她每一個毛孔，瘮人的寒。

“有些三觀人常，學校里我們可以糾正，可是家庭佔了很大的比重。孩子還小，有些事，孩子接觸的很多，壓力也會很大，對心理傷害很大。”

王鑫的話是告誡，可更如把刀子扎在秦露珍心口。

“是我沒教好她……都是我這個當媽的沒用。”

眼淚湧出來眼眶，秦露珍不知為什麼事情會這樣，做妻子自己無疑是失敗的，而作為母親，自己錯的更多。

“還是多些親情教育，畢竟孩子還小，可以讓她健康成長的。”

秦露珍沒有接王鑫的話，而是抬眼問道。

“老師，這卷子，我可以複印份帶走么？”

“這……那邊有複印機。”

王鑫覺得這舉動有些怪異，可想了想還是給她指了指。

短暫的談話就此結束，秦露珍重新帶上墨鏡出了辦公室。

已經響過了下課鈴，不知是不是天意捉弄，正下樓的秦露珍遇到了正上樓的張佳琦。

“你來幹什麼？”

哪怕戴着墨鏡，張佳琦也還是認出了這個異常熟悉的身影。

“王……王老師讓我來的。”

張佳琦盯着秦露珍看了一會，留下了句話，一個錯身而過上樓了。

“沒什麼事別來學校了。”

秦露珍看着上樓遠去的女兒發愣，墨鏡的背後，心一片冰涼苦澀。

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可不知什麼時候，兩人竟成了現在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