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尋常(2)

一個月的耳鬢廝磨，我和蔓蔓的關係更從前，她白天去做暑假工，我就到爸爸的藥店去幫忙，偶爾也去她那兒幫幫忙。www.niubb．NET

她只是做零工，老闆包她一頓飯，但是伙食不好。每天，我都會從每個菜碗中倒出一點給她留着，在中午藥店生意不忙的時候，我會穿過兩條街區，給她送飯過去。

偶爾她也會花上幾塊真真的血汗錢，給我買一杯熱熱的奶茶。然後，在夜深人靜，萬物盡籟的時候，兩人躲在被子裏，喝着奶茶，聊着理想。

她說，她想去南方城市，去看看那江南煙水路，去找一找那夢中的離人。

每次她說到這個的時候，她都會沉默，眸中有晶晶的東西閃爍。她說，其實，她爸媽就是南方人，可是，卻將她遺棄在了遙遠的北方。

然後我會抱着她，跟她說，我以後要做一個作家，要寫我們的故事。我也要去南方，去做你的離人，永遠都不會遺棄你的離人！

只是，當時我們太唯美，離人，註定是離別之人，註定是不能緊握一生的彼此……

她知道我喜歡高學，我告訴她的時候，她忽的就沉默了，過了許久，握着我的手，堅定地說：“悠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做什麼，我都幫你！”

那一瞬間，那一句形同誓言般的“你做什麼，我都幫你”，讓我在後來的兩個夜晚中，得寢不得寐。

第一個就是她說的那晚。

第二個就是她離棄我的那晚。

她說，高學在孤兒院中被別人戲稱為雪糕王子。但是她沒有告訴我，她被人稱作豌豆公主。

她說，高學喜歡打籃球，初中的時候，就在市裡得過獎。但是她沒告訴我，高學的每一場籃球賽，她都不會錯過。

後來，開了學，蔓蔓拉着我，去跟高學表白，臨了，看見他遠遠走來，我又退縮，匆忙地躲開。其實，我看見他的背影都會臉紅，要是跟他講話，我非發抖不可，還別說當面表白了。

再後來，在蔓蔓指着我的鼻子說了我N次膽小鬼悠悠球之後，在蔓蔓誠摯的一次次鼓勵之後，實在是不表白不行了。於是乎，在離暑假只剩下一個月的時候，我終於鼓起勇氣，將我的小心事寫在了一封粉紅的信箋中，並托蔓蔓帶過去。

然後，就是一個月的杳無音訊。我想我一定是被斃掉了，以後，打死也不做這種醜事了。這話，是我對蔓蔓說的，我還記得她聽完我的話后，很尷尬地笑了笑。當時，我還拍了拍她的肩，跟她笑談道。

“沒事兒，這又不怪你，可能是我的情書寫得太次了吧！”

後來，我在洗手間中，無意聽見蔓蔓和班長夏文梅的對話，一切的困惑才抽絲剝繭般的脫離開來。

“蔓蔓，我昨兒個可看見你和高學在一起啊！怎麼你們不說啊？兩人偷偷摸摸的，跟偷情似的！”

“說什麼呢！真是，你才偷情呢！”

“對了，不是悠悠讓你幫她遞情書嗎？怎麼你把自己給遞出去了？”

“……”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說那情書是你寫的啊？說啊，是不是嘛，說嘛！”

“哎呀，是好啦，煩死了！”蔓蔓一個轉身過來，臉上的不耐煩就僵住了，眼睛一點點地瞪大，口中含混不清地說著，“不是這樣的，悠悠……”

我深深地看着她，深深地將這個我認為是好朋友的人記在心中，然後，轉身，跑出了洗手間。當時我以為我是怪蔓蔓的，畢竟，那個立在陽光中的男孩，我最初的愛戀。我以為我怨她搶走本屬於我的愛情，只是，後來高三一年的磨礪中，當高學的臉漸漸在我腦海中淡化，我才明白，我氣的是蔓蔓。

這短短几天，甚至連對話都沒有的初戀，在我心中，是遠比不上與她的友情的。如果她告訴我，她喜歡他，我可以退出，甚至也願意幫她寫情書，可是，她不該騙我，不該！

可是當時太年少，看得多了的傷痕文字，總以為那就是事實。

後來，我們換了座位，不再是同桌了，再後來，我們分班了，不再是同學了，最後的最後，我們退出了彼此的生活，真真正正成了彼此的離人……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睡里消魂無說處，覺來惆悵消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