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雲上“燈塔”
“好了，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裏，大家可以放學回家了。”
貝恩市斯洛尼亞語法學校內。
當艾麗聽到放學兩個字，她當即將已然合攏的課本塞入背包，同時站起身，準備離開。
“艾麗……你看上去很急的樣子，有什麼事么？”坐在旁邊的一個栗色頭髮的年輕女孩禁不住詢問。
後者聞言起身，側頭擠出甜美的笑容，回答道：
“是的，黛米，我忽然想起來家裏有件事，不是很要緊，但還是快些回去比較好，畢竟……你知道的，我哥哥總是笨手笨腳的。”
說完，艾麗俏皮地擠了下眼睛，背起書包，迅速離開了教室。
沿途有不少人與她打招呼，她始終保持着可愛甜美的“人設”，笑着回應，擠出人流。
直到步行離開了這條街區，來到無人處，她的笑容才驟然斂沒。
那張青春的臉上，一股莫名的不安瀰漫開。
那情緒不知從何而來，讓她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的，無法集中精神，不住走神，心煩意亂。
此刻，更是莫名的很想快些回到家裏去。
只是看了眼街道上的馬車，考慮了下經濟情況，終歸是沒有忍心坐車。
乾脆將書包的綁帶緊了緊，之後提着裙子，朝着家裏的方向奔跑起來。
作為一名間諜，艾麗接受過完整的格鬥訓練，體能比尋常人都還強上不少，可一口氣跑這麼遠，也還是氣喘吁吁。
倒是路上的時候，行人的一些交談引起了她的注意。
“聽說了么，昨夜市裡也出現了那件事。”
“你說報紙上寫的夢境？”
“當然，天亮的時候警署的人就到了，在附近街區調查，後來還有記者做了採訪。”
“聽說那片街區已經有不少人出現了生病的徵兆。”
“真的有那麼恐怖？神靈在上……”
聽着那些交談，艾麗愈發不安，略作打探，在了解了大概情況后，她的神情也愈發嚴肅。
等一路跑到了荊棘花大街，就看到鄰居索尼婭太太正站在院落中，侍弄草坪。
看到她喘着氣跑過來，揮手道：
“小艾麗~”
然而後者卻只是點了點頭，步子不停地跑進了自家院子。
看了眼那打開的院門，快步來到門外，側耳傾聽了幾秒，艾麗眯着眼睛推開了房門。
“吱呀……”
昏黃的陽光隨着開門聲撒入，也照亮了趴在樓梯口的那個昏迷的人影。
下一秒，艾麗眼眸驟然瞪大，身體微僵，驚呼道：
“伊澤！”
……
……
半夢半醒間，對世界的感知也變得模糊。
伊澤只覺得大腦昏沉，混亂，無法組織起來連貫的思緒，更是無法清醒過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額頭滾燙，身體卻宛如暴露在寒冬中，或者扒光了扔在了雪地里，瑟瑟發抖。
寒冷從每個毛孔侵蝕進來，彷彿要吞噬掉他的意志。
很難受！
非常難受！
身體的痛苦令他回憶起小時候生病重感冒的經歷，從打成年後，他已經極少有類似的體驗。
唔……耳邊彷彿有了些聲音，是有人在接近么？
是誰？要做什麼？
這些念頭還沒來得及串聯成思考，伊澤就感覺到有人在移動自己的身體，還有一聲聲聽不清的，虛幻的呼喚。
老媽？室友？輔導員？
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身處的世界已然改變的事實。
過了一陣，他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什麼東西上，然後身軀漸漸開始溫暖起來，似乎是被棉被包裹。
又過了一會，一股暖意浮現，讓他的痛苦減輕了些許。
這讓他有了坐起來的衝動。
用力……再用力……
隨着伊澤“坐起來”的意念愈發強烈，他清晰地察覺到了某種阻力。
就彷彿是……整個身體沉浸在水中。
“起來！”
猛然間，隨着他的心中的一聲低吼，伊澤彷彿破開水面，眼前的一切飛快清晰了起來。
那種痛苦的感覺瞬間消失，混沌零散的思維也恢復正常。
甚至，比清醒的時候更加敏銳。
然而，隨着眼前的事物映入眼帘，他當即愕然！
他赫然是以“靈魂體”的狀態坐了起來！
就彷彿是那些鬼怪故事裏的靈魂出竅，他坐在床上，可以看到下半身還與自己的身體重疊，上半身的靈魂則與軀體分開來。
他繼續起身，發現宛如失重了般，很容易地就躍起，飄蕩在了房間頂部。
這下，視野更清楚了。
只見自己的身體正躺在卧室的床上，昏迷不醒，身上覆蓋著數層被褥，只剩下一個頭露在外面。
卧室的小壁爐已然點燃，釋放出融融的火光。
艾麗正跪坐在床邊，臉上滿是凝重與擔憂。
“張嘴。”她用右手扶正伊澤的頭。
左手捏着一隻勺子，旁邊還有一隻湯碗，似乎正嘗試餵食。
“艾麗？”飄蕩在房屋中，伊澤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並飄過去，在她眼前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穿過了她的頭髮，毫無阻礙。
自然也沒有得到回應。
“我死了？！”
伊澤怔住，繼而有些驚悚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然而，得益於這一系列的超凡事件的洗禮，他驚愕過後，迅速否決了這個猜測。
“艾麗既然還在嘗試餵食，說明我還有呼吸，還沒涼透……還好……應該還有搶救的餘地。”
給自己鼓了下氣，伊澤強迫自己轉而開始觀察環境。
曲腿做出跳躍的動作，整個人便飛起，輕易地穿過了屋頂，來到了室外的煙囪旁。
此刻，天色已然黑了，夜幕下，萬家燈火，街上的行人稀少。
伊澤皺眉，抬頭準備依照月亮的位置大概估算下時間。
然而，當他望向天空，眸子驟然撐大。
夜空中，竟不見月亮，也不見星斗，而是一片翻卷的純白雲海。
是的，整個城市的上空，視野所能望見的所有天空，都飄蕩着一層雲海，遮住了星空。
這顯然並非正常情況。
“是只有魂體狀態才能看到的世界？”
心中想着，伊澤繼續觀察，便發現在那雲海中，竟零散分佈着一團團光輝。
並不多，整個貝恩市上空約莫也就那個三五個，勾勒出高聳的建築輪廓，極為醒目。
彷彿一座座佇立於雲端的神秘高塔。
亦或者稱之為“燈塔”更恰當。
其中尤以一座最為恢弘，光輝最為盛大，當他望過去，心中便自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渴求感，彷彿那燈塔於他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會是轉世投胎辦事處之類的機構吧……”
伊澤心態出奇好地想着。
正猶豫着是否要飛上去看看，他便驚訝地看到前方，黑暗中的城市某處，竟飛掠起一道人形光影。
那光影極模糊，虛幻，完全看不出容貌，但能判斷出是人，此刻正徑直向最亮的那座燈塔飛去。
“是同死的？還是別的什麼？”
伊澤詫異，本能地認為這事並不簡單。
思索片刻，考慮到自己應該也與對方一般，無法被看清楚容貌，關鍵是總不能一直這麼耗着。
乾脆也一咬牙，跳起來，向城市上空那最明亮的一座燈塔飛去。
這種感覺極為奇妙，城市在自己身下迅速縮小。
他飛行的速度極快，約莫也就幾個呼吸間，他便已經沒入雲海，接近了那座“燈塔”。
這下，伊澤終於看清了它的模樣。
那建築造型奇異，共有三面，拼接成塔形，恐怕有百米之高，恢弘威嚴。
表面彷彿由白銀製成，通體銘刻着奇異複雜的花紋。
佇立在那，宛如歷經了無數歲月，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感。
這時候，前頭那人也似乎注意到了伊澤，扭頭看來，目光卻無法在他臉上聚焦，似乎很是好奇。
伊澤不敢妄動，在那人不遠不近處落下。
說來也怪，這雲端竟給他一種堅實的觸感，彷彿站在了大地上，如同再次感受到了重力，難以繼續向上飛行。
見伊澤看來，那虛幻的人影看了看他，抬起手揮了揮。
“這算是打招呼么？”伊澤頗感荒誕地想着，卻也嘗試揮了揮手，同時開口道：
“你好？”
對方卻似乎充耳未聞，彷彿並未聽到他的聲音，徑直向白銀燈塔走去。
伊澤這才發現，整個雲端之上，都聽不到任何聲音，風聲也沒有，寂靜一片。
“他要做什麼？”
心下好奇，伊澤也尾隨跟了上去，接近那巨大燈塔的底座。
這時候，他才驚訝發現，在銀色塔座底部，竟赫然也站立着一道虛幻人影。
那人影彷彿已佇立於此地許久，看到有人來，便用凌厲的目光望過來。
是的，儘管完全看不清容貌，伊澤也能感受到那股凌厲。
可前方那人卻仿若未覺，頗為“輕蔑”地掃了眼“守塔人”，繼而徑直前行，身影驟然消失不見。
“消失了？”
伊澤眨眨眼，心下愈發狐疑，並未妄動。
約莫十幾次呼吸后，那消失的人影又重新出現，這次，似乎是辦完了事返回般，向伊澤走來。
錯身而過的時候再次朝他揮了揮手，繼而縱身一躍，飛下雲端，化為流光，消失在了城市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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