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謎團
塞加河畔。
當神態微胖，長相溫和的泰勒警長急匆匆趕到現場的時候，岸邊已經被在附近巡邏的巡警臨時封鎖住了。
“屍體在哪裏？”
警長先生從警局專用馬車上走下來，披着一件雨衣，一邊走向人群一邊問道。
那迎來的穿着制服的巡警當即指了指岸邊：
“在那。”
泰勒警長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因為下雨，岸邊泥土鬆軟濕滑，導致走路都有些費力。
當他來到地上那塊隆起的油布旁，旋即用手中細長的警棍將其挑起，只是掃了一眼，這位警長就差點將早飯都給吐出來！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警官，他並不是沒有見過屍體。
然而死狀如此噁心，滲人的還是第一次。
抽回警棍，泰勒警長故作平靜地移開視線，看了眼波浪濤濤的河面，彷彿在思索着什麼，實則是在壓制胃部的痙攣。
“是誰最先發現的？給我說一下情況。”
緩了一會，泰勒警長轉而看向那兩名巡警。
旋即，就見等在一旁的一個男人被帶了過來。
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格恩西防水羊毛衫，下面套着長褲，踩着一雙靴子，神態戰戰兢兢，顯然嚇壞了。
看到泰勒，他當即磕磕絆絆道：
“警……警官先生，我叫托尼.哈代……事情是這樣的，我家，不對，是今天早上……”
這男人顯然缺乏語言天賦，亦或者是過於緊張，將一件簡單的事說的磕磕絆絆。
好一陣，泰勒才算弄清楚經過。
大概就是因為下雨，住在附近的托尼擔心雨勢加大，就想着過來加固一下拴在河岸邊的船隻。
卻意外看到上游飄過來個模糊的人影，誤以為是有人落水，招呼了周圍的人一起將其打撈了上來，卻沒想到竟然是一具死狀如此詭異的屍體。
一群人當即慌了神，趕忙通知了在周圍巡邏的巡警。
整個過程沒有什麼問題，有多人可以證明，加上這屍體的狀況極為怪異，基本排除了這些人的嫌疑。
揮揮手，讓人將他們帶下去做記錄，泰勒警長的神情愈發嚴肅了起來。
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他也意識到這件事絕非簡單。
尤其是死者身上那些迥異於常人的地方……更是明白無誤地指明了，這件事與超凡有關。
總之，不是他這個小小的警長能處理的。
“你去將這件事告知教會，不用多說什麼，然後回來。”
泰勒看向了自己的一個手下，說道。
等對方依言乘坐馬車離開，泰勒才望着河面深深地嘆了口氣。
前天忙着安撫捲入夢境的市民，昨天又跟着教會的那些人走訪調查了整整一天。
原本以為今天終於可以休息一下，遠離這些事，卻沒曾想，事情又撞了上來。
“唉。”
泰勒警長搖搖頭，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
他總覺得，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貝恩市都會不再平靜。
……
……
對於這邊發生的事，伊澤自然並不知曉。
心中的猜測也毫無根據，他也只能揣着心事沿着石板路返回了宿舍區。
熟練地上了二樓，沿着走廊來到自己的宿舍門口，他眨眨眼，又嘗試去擰動對門奧蘭多的宿舍門。
學院宿舍區素來沒有鎖門的傳統。
吱呀一聲，伊澤推開門，卻沒有看到奧蘭多的身影。
“還沒回來？還是沒有來學院？”
經過了此前的接觸，伊澤也已明白，這個世界，大學的生活是真的寬鬆。
尤其是醫學院，只要導師沒有召喚，學生就基本是“放養”狀態。
只要能通過考試，那剩下的時間完全自由支配。
住校亦或者回家住宿，也沒有人嚴格管理，這點上就比主校區的那幾座學院人性化多了。
搖搖頭，伊澤就打算關上房門，也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了身後傳來腳步聲：
“伊澤，你找我？”
伊澤轉回身，就看到拎着雨傘，頭戴禮帽的奧蘭多正笑着看向他。
“恩，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伊澤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後跟隨奧蘭多進了對方的房間，又問道：
“導師有沒有什麼吩咐？”
“暫時沒有。”
奧蘭多將雨傘靠在牆邊，脫下外套。
然後從腋下拿出一本精裝書籍來，放在桌上，笑道：
“據我所知，導師這兩天在忙着寫之前那個實驗的研究論文，準備發表，短時間應該用不到咱們……唔，也說不好，導師的想法層出不窮，誰知道明天又準備研究哪個方面？”
伊澤沒有說話，靜靜聽着。
見奧蘭多去沖泡咖啡，他便好奇地將那本精裝書籍拿起來，眉毛微挑。
這赫然是一本小說。
包裝很是精美，封面上印着書名：《鄉下美人》
旁邊還有一個“1”的標記，似乎表明是第一冊。
封皮上包裹着一張巨大的“腰封”，恩……通過聯想，伊澤記起這應該叫做“護封”。
與後世的書籍腰封有一定區別，更像是一張套着的封皮。
幾十年前，大陸上的護封還是將整本書密封的，不過這隻護封也已經被撕開了，上面還印刷着“推薦語”：
‘這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超乎人們的想像。這部高度原創的小說影響力將會超過作者的上一本書《舊國紳士》’——約翰牛。（注）
……
默默讀完這行推薦語，伊澤登時說不出話來。
這個書名讓他一下子聯想到了自己曾看過的一些書名風格類似的作品……
“這是……”
他捧着書，看了眼奧蘭多，後者端着咖啡壺走過來，擠着眼睛笑道：
“這樣糟糕的天氣，沒辦法出門活動，最適合在房間裏看小說了。”
頓了頓，他又道：
“新上市的，作者的上一本我就很喜歡，這一本相信同樣會很精彩，怎麼樣？一起看？”
伊澤當即搖頭拒絕：“不了。”
他總覺得這樣的書名，裏面大概率存在一些令人眼紅心跳的情節。
自己和奧蘭多兩個男性青年一起看……光是想想，就讓他不寒而慄。
“好吧。”
奧蘭多聳了聳肩，一副你錯過了好東西的表情。
不過說起書籍，伊澤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來，於是他語氣隨意地問道：
“這書哪裏買的？”
奧蘭多聞言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
“為什麼要買？當然是利用我們的證件合理地借閱啊，這事你應該比我熟才對，你不是沒事就往圖書館跑么？”
在奧蘭多這番話的刺激下，伊澤腦海中當即又聯想出了一部分屬於原本的“伊澤”掌握的知識：
貝恩市最大的，藏書最多的圖書館正是格羅恩斯大學圖書館。
沒錯，就是以大學名稱冠名的，是大學的產業。
不同於很多學院自己建立的，只供學院內部人員借閱的圖書館，格羅恩斯大學圖書館更像是一個面對全市的商業機構。
公開向市民們銷售各類書籍，或者辦理付費會員借閱業務，價格為每年1畿尼。
恩，畿尼是一種硬幣，屬於溫頓貨幣體系的一部分，價值等同於21先令，比金鎊的價值還高一些。
只不過在幾十年前就已經不再鑄造，市場上也少有流通。
目前更多是用於對部分昂貴商品的標價。
而格羅恩斯大學的學生和教員則可以享受一定的便利，比如憑藉證件免費借閱，只需要在期限內歸還就無需付任何費用。
恩，也算是一個福利。
消化完這些知識，伊澤眼睛當即明亮了起來。
在發現閱讀可以幫助他加快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后，伊澤閑下來就會去找一些報紙、雜誌來讀，如今看來，他似乎有了更好的途徑。
關鍵還有“教育優惠”！
“哈，我以為你是在別處買的。”
含糊着解釋了一句，伊澤又與奧蘭多聊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轉身下了樓，走出學院，循着地圖上的標記向格羅恩斯大學圖書館走去。
……
……
而就在伊澤興沖沖趕去圖書館的時候。
塞加河畔。
被警長泰勒派去通知教會的警員已經返回，跟隨着的，還有一輛私人馬車。
馬車停下，幾道身影自車中走了下來。
“格林……先生，你們可算來了。”
縮着脖子蹲在河邊的泰勒看到來人，當即迎了過去，同時看向那位走在前頭的那人。
對方神情嚴肅，穿着深色大衣，衣領硬挺厚重，正是貝恩市教會超凡者小隊的隊長：
史考特.格林。
“辛苦了，屍體在哪裏？”
史考特並未閑聊，只是看向胖警長，直入正題。
旋即，他以及其身後的一男一女便一同跟着來到了河畔，那用油布遮蓋着的屍體前。
身穿黑色大衣的史考特小心地在屍體旁蹲下，然後伸出手，緩緩將油布掀開。
繼而，蒙蒙陰雨中。
幾人就看到了那扭曲、噁心，被河水泡的膨脹起來的，慘白的屍體。
更看到了屍體頭骨上那明顯的，詭異的裂痕。
“咔嚓！”
一道閃電劃破陰雲，繼而便是滾滾的雷聲。
“隊長……他是……”
那名女性隊員皺眉問道。
史考特抿了抿嘴唇，點頭道：
“沒錯，他就是我們追捕的那個，碎裂使徒。”
——
註：書籍“推薦語”摘自《倫敦新聞畫報》廣告版，1852年9月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