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聶衛民的崽
第269章聶衛民的崽
現在是1996年。
大清早的,沙棗樹上小喜鵲嘰嘰喳喳的叫着。
這會兒,基地大多數的人都上班去了。
“衛疆,快起來了嗎衛疆,我早餐已經做好了,趕緊起來吃早飯。”陳麗娜翻着白眼兒呢,在外面不停的叫着。
“嗯,媽,我們馬上就起。”聶衛疆高聲的答應着呢。
陳麗娜把院子掃乾淨了,轉身進了屋子。
至於早餐,她轉身,倒到了門外錢嫂家的盆子裏,不一會兒,兩條狗就來吃了。
聶衛疆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來,好吧,身後還跟着個,只穿着他襯衣的小姑娘,倆人餓的不行了,進門就要找飯吃呢。
“小陳阿姨,小航。”鄧汐笑嘻嘻的說著,給自己舀了涮口水,出去刷牙去了。
聶衛疆卻轉身,坐到沙發上了。
沙發上還坐着個小傢伙呢,穿着白色的小短T恤,胳膊圓圓的,兩隻眼睛也是圓圓的,一臉的委屈,又清秀,兩隻大眼睛深深的,撇着嘴呢,一臉的委屈。
鄧汐進來了,想親親這小傢伙,聶衛疆卻把她的頭搡過去了:“你不能親他,快過去,趕緊去吃飯,記得拿你自己的碗,知道吧,吃完,自己洗乾淨,放咱們那屋去,快去。”
鄧汐咬唇笑了笑,轉身出去拿自己的碗了。
拿碗在廚房裏舀了飯,她也不跟陳麗娜一起吃,轉身跑自己房裏吃去了。
好吧,大概是五天前吧,聶衛疆突然開着車回來,還帶回來個鄧汐。
陳麗娜和聶工呢,本著兒子大了,只要不殺人放火,憑他們再怎麼樣也要開明對待的前提,基本上沒有多問,就讓倆孩子住下了。
當然了,年青人嘛,睡到中午不起,晚上嘰嘰呱呱鬧到半夜,聶工和陳小姐也都忍了。
但是鄧汐這小丫頭,真的是特別特別沒禮貌啊,自打來了之後,基本上就是躲在聶衛疆那間房子裏不出來,吃飯也用的是自己買來的碗,吃完自己洗乾淨放自己屋裏,至於臉盆毛巾,那就更甭說了,什麼都跟陳麗娜是分開的。
好吧,陳麗娜一直開導自己:我是個開明的婆婆,我看不見。
但是,聶衛疆悄眯眯把人姑娘帶來,陳麗娜還擔心一件事兒,那就是,人鄧東崖現在可是副國級的領導,聶衛疆拐人姑娘之前,有沒有跟人家說一聲啊。
她可不想某天起來,跟聶工倆叫人拿槍頂着腦袋,對吧。
對此,聶衛疆淡定着呢:“沒事,一切有我呢,上海那邊我們是說好的,您就放心吧。”
這不,陳麗娜還在廚房裏忙碌着呢,就聽外面的聶衛疆和小聶航倆聊上了。
“能告訴叔叔嗎,你叫什麼名字?”聶衛疆看着眼前圓圓的小傢伙,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問說。
小傢伙嘟着紅紅的小嘴巴呢:“不說。”
“那你爸呢,你爸叫什麼名字?”聶衛疆於是又問。
小傢伙嘴巴又嘟起來了:“聶衛民。”
聶衛疆兩手插着兜,問說:“那你想吃什麼?”
“我媽媽做的菜。”小傢伙吧嗒了兩滴淚,轉身,面對着沙發的靠背坐着去了。
“媽,小航到底喜歡吃什麼啊,都來三天了吧,這比我還難伺候啊。我得趕緊去接我乾爹去,你想辦法給他喂點飯,好嗎?”
說著,聶衛疆匆匆扒了一碗飯,讓鄧汐把自己的碗洗了,倆人一起,開車就走了。
聶衛民和劉小紅的大寶貝聶航,三歲了,因為他爸媽急着要去唐家嶺,沒辦法帶他,給送礦區來了。
陳麗娜也是為了這小傢伙,專門請假在家照顧呢,好吧,她現在伺候了仨祖宗,一個比一個有個性的仨祖宗。
她今天揪的是面片子,為了照顧小寶貝,面揪的可小可小了,也只放了一點點油,攙了一點羊肉臊子,端出來,給桌子上放了個勺子,也沒喊孩子,自己就先吃上了。
吃了好一會兒,攪巴着另一碗也涼了,拍了拍桌子說:“小航,過來吃飯。”
“我要我媽媽。”接來都兩天了,一口飯不吃,張嘴就是這句。
陳麗娜耐心的說:“你爸你媽全在唐家嶺,出不來的,甭想了,現在過來吃飯。”
小傢伙過來端起碗,瞟一眼陳麗娜,舀了一口,慢慢往嘴裏送着。
“你爸爸小時候,最喜歡吃我做的這個,好吃嗎?”陳麗娜突然就問。
小傢伙兩天除了點兒牛奶,沒吃過別的,一聽爸爸,眼睛亮了:“真的嗎?”
“嗯,現在再叫聲陳小姐,我就喂你一塊黃瓜,好嗎,我看你也挺喜歡吃黃瓜的,是不是?”
“陳……我爸爸說,我要叫你奶奶。”小傢伙猶豫着。
陳麗娜給他餵了一塊黃瓜:“要叫陳小姐,不能叫奶奶,你看我像奶奶嗎?”
陳麗娜今年45啦,保養的好,身材沒變過,皺紋當然有了,但猛然一看,也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小航也疑惑呢,覺得她不像個奶奶。
倆人相視一笑,好吧,答成共識了:“陳小姐。”
吃完了飯,小傢伙這才好奇的下了地,出到院子裏轉悠呢。
葡萄架,排屋,還有院子中央的小花園。
小傢伙看到地上有隻小蟲子,蹲下來看了好久,咦了一聲。
回頭看陳麗娜在後面跟着自己呢,他試探着,又走出了家門,結果剛一出門,就見對面有隻小黑狗在門上汪汪的叫呢。
小航給嚇的,轉身就跑了回來,撲到了陳麗娜的腿上。
“來,來摸摸啊,不咬人的。”錢狗蛋在溜兒子呢,招呼着聶衛民家的崽說。
小傢伙回頭再看陳麗娜,她沒說話,只點了點頭,小傢伙頓時有膽量了,穿過街道,就試着,去摸對門的小狗了。
外面駛來一輛車,是聶衛疆的車,寶馬七系,這車現在光是裸車,就得一百多萬,但大多數人,並不認識這是個什麼車。
聶衛疆現在不缺錢花,也不缺人管理公司,他是真正可以自由洒脫的那種人。
不過,人無遠慮,就必有近憂嘛。
聶衛疆這回跟鄧汐倆躲到邊疆來,其實是有一件特別特別大的近憂呢。
好吧,還帶着點兒雪上加霜。
近憂呢,就是他的乾爹愛德華,在跟他斷了聯絡好幾年後,突然的,愛德華就找到了他,並且,言明自己要來礦區,然後,讓聶衛疆去同場接他。
愛德華可是個愛滋病人啊,聶衛疆這兒本就不太平,再來個愛滋病人,他真怕陳麗娜要氣的甩碟子,不伺候了呢。
而雪上加霜的,就是現在正在從他車上下來的,鄧東崖的妻子季超群了。
“季阿姨,鄧汐的事兒我可以解釋,但請您不要在我媽面前說什麼過激的話,好嗎?”聶衛疆下了車,就堵到季超群面前了。
而膽小的鄧汐呢,一直躲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季超群現在是副國級幹部家的夫人,當然是帶着人來的,不過,為了面子,人留在礦區,自己一人單獨到基地來了。
季超群跑到邊疆才找到閨女,這會兒氣的腦子發懵了,但人又不傻,她說:“我不會跟你媽吵架的,但是,你悄沒聲息把我閨女帶到這兒來,這筆賬我肯定要跟你算,不過,你先招呼你乾爹吧,他不是有愛滋病嗎,一定注意,傳染起來很嚴重的。”
愛德華已經病成一具骷髏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自己在遙遠的中國,還有一個乾兒子,於是,跑來找乾兒子給自己送終來了。
陳麗娜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在看到愛德華的那一刻,還是給震驚了:“天啦,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我的免疫系統,已經徹底崩潰了。”愛德華攤了攤雙手:“二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躺一躺,我曾經住過的那張炕,還可以睡嗎?”
陳麗娜當然不會讓他睡到自己的炕上去,把他帶到了聶衛國的房子裏,那兒也鋪好着炕呢:“嘍,這屋子是個西向,冬暖夏涼,炕也最大,我怕你睡不慣硬炕,給你鋪的轉和着呢,快上去躺着吧。”
愛德華也不客氣,轉身進屋,直接就躺炕上了。
聶衛疆於這方面,倒是很擅長處理,給他打了一盆熱水,找了快乾凈的新毛巾,淘乾淨幫他擦了把臉,然後又給他倒了杯水,看他喝完了,把窗帘拉上,就出來了。
這時候正好聶工回來了,一看季超群一臉不善的,在自家葡萄架前轉悠呢,鄧汐站在她身後,垂頭喪氣的,就問陳小姐:“人家媽追來啦?”
“嗯,我剛才聽見季超群逼着問鄧汐呢,問倆人同房了沒。”
“鄧汐確實小了點,這下估計季超群要發火,行了吧,到時候她要罵,我挨着就是了,愛德華已經來了嗎,在哪間屋裏住着呢?”
陳麗娜指了指聶衛國的屋子:“那屋呢。”
“衛國的屋子,好,那間屋子涼快。對了,要我現在去跟季超群談談嗎,兒子犯了錯,我替他認錯吧,咱正好也商量商量,什麼時候給倆孩子辦婚禮吧。”聶工說。
陳麗娜搖頭:“我怕你現在張嘴,季超群要把你罵個狗血噴頭呢,緩緩吧,畢竟咱沒吃虧,對吧?”
在外面的季超群真的是,又氣,又羞,又傷心絕望,因為是在別人家裏,而且還是閨女自己跑的,又發不出火來,真氣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陳麗娜和聶工倆看着擔心,但其實心裏並不怕。
為什麼呢。
畢竟自家的豬崽子拱了別人家的白菜,只需要押着負責任就行了呀。
而季超群呢,氣的啊,簡直了,遠遠看一眼陳麗娜,眼珠子都快要突出來了。
天性慢悠悠的聶衛疆,這會兒還跟沒事人似的,抱着小聶航在外面轉悠呢。
“小航,看到剛才進了你二叔房間的那個爺爺了嗎,跟我,還有你小鄧阿姨一樣,他的手你也不能碰,他要跟你握手,你也要拒絕,他想抱抱你也絕對不可以,明白嗎?”
聶航聽了半天,一句也沒懂。
“你是聶衛民的兒子吧,你爸可是軍人,軍人的兒子就得服從軍令,明白嗎?”
跐溜,小聶航紅紅的嘴巴里流了一捋口水下來,但是,他在聶衛疆的懷裏,突然就敬了個,特標準的軍禮。
“家裏那個爺爺,就跟你小鄧阿姨一樣,你不能碰他,這是軍令,明白嗎。”聶衛疆說。
小聶航再哦了一聲,又敬了個禮,那姿勢,甭提多標準了。
好吧,聶衛疆覺得,這孩子是真聽懂了,才敢把孩子再抱進家門。
季超群在外面跟閨女交流了半天,進門來了。
她是醫生嘛,消毒方面那是很專業的,剛跟個愛滋病人坐過同一輛車,當然首先是兌好消毒液,洗手啊。
她當然不會岐視病人,但忍不住還是說:“這種病人放在家裏,是很危險的,他現在在最嚴重的傳染期,要是死在這兒,估計你們家還得牽扯好多的麻煩,要不,小陳你讓他呆兩天,然後送醫院吧。”
陳麗娜趕忙說:“給我手上也噴點兒消毒液。”但同時她又說:“不管人啊,動物啊,臨離世的時候,都喜歡找一個自己喜歡,並且能讓自己舒服的地兒獃著,我估計他就是來這兒等死的,老聶等他睡起來,會跟他談談的,不行咱就送醫院。”
季超群唉了一聲,又哎了一聲,坐沙發上坐不住,轉而到了院子裏,現在葡萄架全是聶工的學生們搭的,把半個院子都佔了,七八月份,正是陰涼的時候,可季超群顯然也坐不住人。
陳麗娜也知道,她肯定是氣的快要發瘋了,但是鑒於自己的涵養,生不出氣來而已。
畢竟季超群嘛,是個丈夫七年不碰自己,都能跟他繼續過日子的女人。
她是那種寧把自己憋瘋,也不會吵架不會哭鬧的人。
但頓了半天,她還是忍不住了。
“你知道嗎麗娜,你家衛疆和鄧淳倆,五天前的夜裏,跑到鄧汐正在實習的上海市一醫院,三更半夜的,倆人把血液科所有的醫生趕到走廊上,然後不論男女,一人踹了一大腳,有兩個女醫生到現在,脖子上還有你家衛疆打出來的淤傷。而聶衛疆在打完人之後,直接帶着鄧汐就跑了,鄧淳也不見了,好吧,鄧東崖活該,他現在在上海可算是出大名了,真的,地攤小報上都登着呢,說他兒子在醫院殺人放火,他都坐視不理。這肯定是假的,我們想理,想管,我們只是抓不到鄧淳和聶衛疆的人而已。”
陳麗娜一臉的不可置信,抬頭看聶衛疆,他抱着小聶航,還在看對門錢工家的狗呢。
就這看起來乖的不能再乖的年青人,五天前不但在醫院裏打了人,鄧汐都是他偷偷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