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鄉
鄉陽縣,大周王朝廣闊的土地中一個不起眼的縣城。
在縣城角落的一處院落外。
“倪信,你服不服?”
一名少年騎在另一名少年的身上,一拳接一拳的打着身下的少年,而身底下的少年就是他口中的倪信。
倪信雙手抱頭蜷縮在一塊,一聲不吭。
許是打累了,打人的少年站起身來,眼神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孬種就是孬種,挨打都不還手,和你那廢物爹一樣。”
說完便揚長而去。
等着少年的身影消失,躺在地下的倪信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走進旁邊的院子內。
院子很大,院子的四周散落着零零碎碎的稻草,院子中間除了擺放一張方桌外,再無它物,整個院子看起來空蕩蕩的,
倪信走到桌子旁,搖了搖擺放在桌子上的酒罈,然後緩緩的舉起酒罈倒入杯中,神態深邃,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喝完杯中的酒,倪信還不盡興,拿起酒壺想要再倒一杯,只是酒壺沿着壺嘴滴了兩滴酒後,就沒有了動靜,少年放下酒罈,有些無奈的舔了舔嘴角,然後眯上眼睛吧嗒幾下嘴,仔細的回味了一番。
沒多久小院的院門打開,走進穿着一身滿是補丁粗布衣的中年婦人,從婦人的眉角,臉龐端詳,可以發現婦人年輕時也是極美的,破舊的衣服穿在婦人的身上也別有一番氣質,婦人轉身關上門,看着坐在石桌旁喝酒的倪信,露出複雜的神情。
婦人走到石桌旁,從懷裏掏出一個手帕,手帕里包着的大概有十五六枚銅錢,她拿出五枚銅錢,猶豫了一下,又拿出三枚銅錢出去,然後緩緩的把剩下的兩枚銅錢放進懷裏,然後把剩下的銅錢放到石桌上推給桌上的少年。
以往的時候倪信都會開心拿起來轉身跑去買酒,但是今天卻沒有動彈,這讓婦人很詫異。
倪信看着眼前的銅錢,心中五味陳雜,最後嘆了口氣收了起來,轉身走回屋內。
婦人看着倪信回屋,從石桌旁的背簍取出幾根稻草,坐在倪信之前的座位上開始默默的編製起草鞋。
婦人便是倪信的母親,倪信的父親早些年做生意賺了些錢,鄉陽縣出名的富裕人家,賺了錢之後,倪信的父親便開始壞了,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沒幾年的光景便拜光了家產不說,還欠了一大筆債,家產被變賣差不多了還不夠還債,要債的人每天絡繹不絕,結果倪信的父親拿走家中僅剩的銀錢,連夜偷偷地跑出去躲債了。
那一年的倪信不過五歲,這對孤兒寡母,每天被要債的人堵在門口,倪信的母親本是鄉陽縣出了名的美女,本來可以改嫁的她,因為擔心倪信受欺負,拒絕了所有前來說親的人。
.......
婦人正在認真地編製草鞋,這是目前母子倆唯一的收入來源。
倪信隔着破舊的窗戶看着窗外忙碌的母親,曾經雍容華貴的她,現在穿着滿是補丁的衣服,手掌上的紋路也如多年的樹皮一樣粗糙,手指的關節也因終日勞碌變得腫大。
倪信的眼淚不自覺得流了下來,他抹了抹眼淚,走出屋子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朝着母親磕了三個響頭,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院內的石板都傳出“砰砰”的響聲。
母親被倪信的這個舉動嚇到了,今天的倪信的表現很不正常,但是還是急忙走上前去扶起倪信。
倪信執拗的掙開了母親要扶起他的手:
“兒子不孝,父親離開后,本應該是兒子應該扛起這個重擔,但兒子無能,一直到了今天,還要母親終日操勞,而我卻像廢物一樣活着。前幾天,我聽隔壁的胡叔說蒼雷派下個月要招收弟子,我想去試試。”
倪信口中的蒼雷派是方圓幾百里唯一的門派,傳說裏邊居住的都是神仙,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只要成為蒼雷派的弟子,不但可以修習仙術,吃喝不愁,而且每個月都有銀錢可領。
倪母看着跪在眼前的倪信,神色複雜,一邊是高興倪信的懂事,知道體諒自己,但是另一邊,有些心疼,迫於無奈的倪信竟要背井離鄉,哪怕日子過的在苦,她也想把倪信留在自己的身邊。
倪信的性子她知道,因為父親的關係,倪信要比別的孩子要成熟許多,同時也要比別的孩子要固執。
她蹲下身去,寵溺摸着倪信的腦袋:“傻孩子你才十三歲,娘還能賺錢呢,還用不着你賺錢養家,等再過兩年,你再長大些,娘就去求你舅姥爺給你尋一門好點的差事。”
倪信的舅姥爺是鄉陽鎮的私塾先生,德高望重,當今鄉陽縣的縣令便是他的學生,現在倪信母子所居住的房子也是舅姥爺以前的老屋,倪信的父親離開后,舅姥爺見她們母子二人可憐,就把老房子借給她們母子居住。
倪信態度卻異常堅決:“孩兒已經長大了,就請母親讓孩兒出去闖蕩,混出一番作為。”
倪信不願意碌碌無為的活下去,他想活的更好一些,不想再被人欺負,像今天挨打的情景,倪信隔三差五的便會挨上一回,因為怕母親擔心,他也從未和母親提起過。
倪母聽到倪信的話,盯着眼前的倪信,她知道倪信的性子,既然做出了決定,便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倪母的眼淚去止不住的往下流,不過她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最後用臃腫的手蹭了兩下褲子,對着倪信說道:
“你先別走,等我回來。”
說完就快步的走出院子。
看着母親單薄的背影,倪信心底難過。
去年臘月,母親就因為操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足暈倒在院子裏,倪信跪在醫館門口整整一天,卻求不來半幅湯藥。
最後消息傳到了舅姥爺那裏,舅姥爺出錢給母親開了葯,母親的病才有所好轉。
那一天,倪信第一次見識到了人情冷暖,也第一次嘗到了酒是什麼滋味。
小半個時辰過去,婦人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她看着倪信還在,她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從懷裏掏出着一貫銅錢:“我打聽了,去蒼雷派大概要七八天的路程,這些錢你拿着,我同你舅姥爺借的,路上別餓着自己,我聽你舅姥爺說蒼雷派的入門要求很嚴格,要是沒能加入蒼雷派,你就回來,娘養着你。”
倪信接過銅錢,望着哪怕自己不吃飯也要省下錢給自己買酒喝的母親,倪信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混蛋。
這一年,少年離鄉,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身影,而身影的盡頭,還有一個滄桑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