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禍從天降
轉眼到了五月,我在自家荒地里試種的板藍根終於成活,另一畝地則種上了黃芪。
幫助村裡人製藥的事業也有了發展,除了幫大家炮製山上的野草藥,我還每隔一段時間往隔壁雙奇鎮的藥鋪去接些大批量製藥的活,雖說這邊地界偏僻更不是什麼富裕鎮,但如此的收入維持我一人生計是綽綽有餘的了。
這天正是立夏,下午左右無事,我便去了趟村裡陳武師家。陳武師在鎮上的武館當職,家中除了兩口子還有七十老母和一個與我同歲的女兒,因着武館裏跌打損傷是常事,在治傷過程中一來二去也就熟了,後來我買了一窩雞崽,不得空照顧就養在了陳武師家,這次也是順便取自己寄養在他家的雞產的蛋。
在院中忙着做飯的農婦便是陳武師的夫人,我忙迎上去打招呼:“陳嬸!好久未上門來探望叔嬸實在慚愧,我又給叔帶了些制好的三七粉來,活血化瘀最有效的。”
陳武師妻子見到我,臉上熱情笑開:“小七來了啊,你這孩子就是客氣,上次送來的三七粉就是極好用的,還沒送完又送了新的。啊對了,這邊是一百個雞蛋還有你叔之前上山獵的野山羊肉,你帶回去嘗個鮮。”
我笑道:“嬸子操心了。陳叔和阿楚怎麼不見人啊?”
陳武師妻子答道:“你陳叔在鎮上的武館呢,楚兒那丫頭跟船打魚去了,這會子也該回來了。你不如略坐會,等他們爺倆回來吃了晚飯再走,還能和楚兒玩笑玩笑。”說著便引我進屋坐下。
我也沒甚顧忌,笑嘻嘻的給坐在屋內做針線的陳家奶奶倒水:“我嬸子既然請了,我自然是從命的。”
與陳武師妻子閑聊片刻,便聽見有人風風火火進院裏來。一推門卻是個身穿棗紅色粗布衣裳的姑娘,長發用一根髮帶高高束着個馬尾,不是陳安楚是哪個?
陳安楚一進門便是帶笑的嗓音:“娘!今兒收成不錯,青魚鯽魚加起來有三四種三十來條呢。
見到我來,她更是驚喜:“嗯?冰然也在,你看這個魚是怎麼個做法好?”
我笑回她:“嗬,這麼一大桶!今兒的口福有了,阿楚,要我說,給叔嬸和奶奶做一個青魚湯,再拿一條小些的我們烤着玩怎樣?”
阿楚不住點頭:“你總是想的最周全的。”說著還指了指自己的頭髮:“我這綁頭髮的法子也是你教給我的,果然爽快許多。還有你給我奶奶做的塞了藥草的護腰,我是當真羨慕你有這一身醫術。”
我道:“我還羨慕你呢,會武的女子別說我們村,加上隔壁鎮上都找不出第二個的。對了,還是猜拳的老規矩,贏了的搭灶,輸了的殺魚?”
陳武師妻子拿着條颳了魚鱗,剖了魚肚的鯽魚過來,將魚遞給阿楚,笑着說:“好了,你倆自去搭灶玩去,魚我幫你們收拾了,省得又不小心弄破了苦膽。”
在烤魚的香氣逐漸飄滿整個小院時,這個家的男主人陳武師終於踏進了家門,面色卻有些陰沉。他見我在,勉強笑着打了個招呼,臉上的陰雲就又聚起來了。我心中有些忐忑,又不好多問,阿楚也是如此,兩人只能裝作沒事一般繼續手上的活。
晚飯時分,飯桌上的氣氛越發奇怪了起來。最終反倒是陳家老太太單刀直入引起了話題:
陳家老太太女中豪傑,率先朝兒子開口道:“你瞧瞧,今兒冰然好容易來吃頓晚飯,還得同着我們娘幾個看你甩臉子,咱們家裏有啥話是不能直說的。”
陳安楚也好奇道:“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陳武師看了看我和阿楚,再度皺眉:“鎮上孟家的四姑娘要出閣了。”
陳武師妻子接口道:“就是那個小字明珠的小女兒?我們村全是孟家的佃戶,到時少不得要賀一賀的,只是咱家如今又不算困難,你苦惱個什麼?”
陳武師眉頭皺的更緊:“孟家有意在咱們村選兩個年輕女孩做給四姑娘陪嫁去的通房丫頭呢。”
這個時代跟着正房娘子陪嫁去的通房,基本作用就是為主子的夫家開枝散葉,若混得好可得個姨娘的名分,但說到底還是個奴婢。故而但凡家裏還過得去的,斷不會把自家女兒送去做這個。
陳武師妻子不屑一顧:“這與咱家有什麼相干,橫豎我是不會……”她未說完,猛地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說,孟家已經挑中了……?!”
陳武師道:“孟家雖還未定下來,但放眼咱們村裏的,年齡條件合適的女孩子統共也就五個,除了冰然和阿楚,一個腿有殘疾,一個上個月家裏長輩去了還在服里,如此……”
陳武師話沒說完,“噠”的兩聲輕響,我與阿楚都已經放下了筷子,臉上俱是白了一白。
阿楚忙問他:“爹,你的意思是,這事差不多要落在我和冰然的頭上了?”
我沉吟半晌,道:“恐怕不是“差不多”呢,除了叔說的兩個,另一個是村東蔡家的大女兒,我三天前去幫他們家制野山參時正遇上媒人上門來下定禮,她家娘親還高興得給了我一大把瓜子和花生糖。”
阿楚望着我,一臉難姐難妹狀:“蔡姐姐跟青梅竹馬有了好歸宿,不必擔憂這場風波是好事。只是……”
我知道她的“只是”后想說什麼,我也一樣。雖說來到這裏以後我並沒想過有關“嫁人”這方面的事情,但我也絕對不願意變成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的生子工具,還要處處受人轄制。
我立刻表態:“我不願意去的,想來阿楚也跟我一樣。”
阿楚道:“孟家的家主我雖沒見過,但看他手下的人來村裡收租時,既不曾貪了斤兩,說話也是好聲好氣,於時限和租金上很包容的,若是我們咬死了不答應,他們也不至於強迫吧?”
我努力回憶了下“孟家”的相關信息:“孟家是積善之家,寬待租戶也是老家主傳下來的規矩。但給未出閣的姑娘選陪嫁這事應當是孟家主母在管,我在鎮上時曾聽說這位主母慣是精明強幹的,這事若由她來定,可就不一定有商量的餘地了,其實若拋開我們自己的意願不談,孟家的意思我們還真是不好拒絕的。”
阿楚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不去卻想不出什麼拒絕的法子,總是不能牽連爹娘奶奶的。要真的到了最後木已成舟的地步……我也只能萬事小心自求多福了。”
我拍了拍阿楚的手:“話雖如此,我卻相信必有轉寰的餘地,橫豎消息還不確切,我們先做些準備,但也別自己嚇自己。”
嘴上說著無事,這麼久以來都是和純樸村民們打交道,我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突然告訴我我可能會進入宅斗模式,我心裏其實也是慌的,也不知這時候向上天祈願一個穿越外掛還來不來得及。
這一晚,我是在惴惴不安中睡去的。辰逸先前留下的玉佩我一直掛在脖子上,此時卻傳來几絲溫潤的涼意,莫名讓人安心不少。我又想起他當初對我說過的話,突然覺得那時和他一走了之也是不錯的,但他現在不知下落,恐怕他在也解決不了這樣的事,於是漸漸又收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