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益壽如意膏

第662章 益壽如意膏

天冷了,熱河行宮是避暑聖地,所有的設計都是為了避暑。

如此,這口外之地,一到冬日,便冷得入骨。

他們來得時候,雖然帶了很多厚衣服,可誰能想到這麼冷。

這裏什麼都不齊備,炭也不夠,索性木頭很多,就都燒木頭取暖。

如雅擔心咸豐的身子,便拆了她跟玉蘭的兩件棉衣,給咸豐湊成了一件。

幾個人窩在炕上,玉蘭愣愣地坐着,如雅的手凍得發紅,不時地摸一摸湯婆子。

麗妃也在做衣裳,她拆了幾個的一件大氅,改成了兩件小襖,自然是載淳一件,沁妧一件。

祺嬪委屈極了,念叨着:“娘娘,不是已經議和了嘛,咱們怎麼還不回宮?這會回宮多好。”

如雅笑着:“天太冷了,皇上身子不爽,過了年暖和一些再走。”

祺嬪哭着,喊着:“額娘,你什麼時候能給我送東西來呀。”

祺嬪話剛落音,青鸞和青雀進來了,兩個人的臉都凍得通紅。

青鸞笑着:“娘娘,各位主兒,恭福晉和醇福晉給咱們送東西來了,送了兩大車。每個主子都有,連我們也有。”

玉蘭笑着:“這剛剛安定,她們就送來了,實在是周到。”看着祺嬪:“去吧,你去看看吧。”

祺嬪站了起來,笑着:“臣妾去了。”嘻嘻哈哈地出去了。

如雅笑着:“咱們來得太倉促,什麼都沒有準備,皇上卻從未抱怨過,苦中作樂嘛。”

玉蘭嘆着氣:“就怕他喜歡這裏,不願走了。”

麗妃一聽這個話,停下了手中的針,問着:“娘娘、姐姐,你們見過肅順搜羅得那些民女嗎?”

玉蘭搖着頭:“沒有,我們都不知她們住在哪裏。”指了指如雅:“這個女人怕皇上難過,便不敢過問。”

麗妃嘆着氣,說著:“咱們去如意洲看看吧?臣妾總是擔心。”

玉蘭又指着如雅:“問這個女人,她說得算,她說去就去。”

如雅笑着:“這大氅馬上就改好了,咱們去給皇上送衣服,順便看看,怎麼樣?”

玉蘭立即同意道:“我求之不得。”

麗妃笑着:“臣妾的也要好了。”喊着:“青琥,找大阿哥和大公主來,讓他們試試衣裳。”

如雅放下了針,抖了抖大氅,笑着:“我的好啦。”

玉蘭伸手摸了摸,點頭讚美着:“不錯,很厚。”

載淳和沁妧跑進來了,嘴裏不住地喊着:“新衣裳、新衣裳,多謝麗娘娘。”

麗妃嘆着氣:“是,新衣裳,可憐的兒子。”動手給兩個孩子穿上了。

玉蘭笑着:“很好看,太好看了。”

載淳又忽地不高興了:“額娘沒有新衣裳。”

如雅接話道:“對呀,沒有,你說怎麼辦?”

載淳低着頭想着,又抬起了頭:“我去給額娘買。”

玉蘭笑着:“多謝兒子,新衣裳多得是,額娘明個就穿給你看。”

幾個人又收拾收拾,帶着兩個孩子,帶上大氅,去如意洲了。

如意洲好戲連台,從未停歇,三個人輾轉過來了。

她們遠遠地就聽到了絲竹管弦之音,和咸豐大聲呵斥的聲音。

三個人互相看看,載淳說話了:“皇額娘,皇阿瑪罵人呢。”

這樓是二層樓閣,她們不敢貿然上去了,如雅吩咐着趙來庭:“你去通告一聲。”

趙來庭上樓梯了,肅順的聲音忽地喊起來了:“你們這些狗奴才,好大的膽子,趕緊滾。”

幾個人仍舊不明所以,很快,一群盛裝的小戲子接連跑了下來。

她們一看是皇后,都趕緊行着禮,又都跑開了。

很快,趙來庭回來了,說著:“娘娘,皇上請您上去。”

幾個人便上樓了,到了二層之後,肅順要下樓,兩方人撞個正面。

肅順行着禮:“皇后金安。”

如雅沒吱聲,玉蘭瞪着眼,肅順也對她瞪了瞪眼,兩下里各走各的了。

載淳和沁妧已經跑到咸豐跟前了,喊着:“皇阿瑪、皇阿瑪。”

咸豐喚着:“你們過來了。”

這二樓正好能看到對面的戲台,咸豐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手指跟着打節拍。

咸豐雖然穿着大氅,可他的手仍舊凍得通紅,如雅的心疼了一下。喚着:“皇上。”

咸豐站起了身,轉過身來,看着三人,笑着。

如雅抖開了大氅,走到了咸豐身邊:“皇上冷,披着這個擋擋寒吧。”

咸豐接過了大氅:“你改好了?辛苦你了。”

如雅笑着:“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問着:“皇上剛剛生氣了呀?”

咸豐點着頭:“他們唱錯了,朕給他們糾正,他們還犟嘴,一個個技藝不精啊。”

載淳正在擺弄咸豐的東西,他拿起一個玻璃罩小燈給玉蘭看,問着:“額娘,這是什麼?”

咸豐接話道:“這叫煙燈。”

玉蘭忽地一抖,立即打着載淳的手:“扔了。”

咸豐忽地變了臉色,載淳哇哇大哭起來了:“皇額娘......”

麗妃趕忙道:“來來來,跟麗娘娘出去。”牽着兩個孩子趕緊走了。

如雅一下子緊張了,哀求道:“蘭兒......”

玉蘭要哭了,看着咸豐,紅了眼圈:“皇上,您吃鴉片了嗎?”

咸豐低着頭坐下了,含糊應着:“沒有,沒有。”

玉蘭跪下了,扶着咸豐的膝蓋,抬頭看着他:“皇上,您臉色這麼蒼白,不能再作踐自個了。”

咸豐咳嗽了一聲:“朕好得很。”

玉蘭哭了,喊着:“不好,您一點都不好,您怎麼能吃鴉片呢?”

咸豐迴避着玉蘭的眼神:“沒有,沒有,朕怎麼會吃那東西?”他又咳嗽着。

如雅趕忙端着茶遞給咸豐,又收回了手:“涼了。”

咸豐笑着:“朕沒事,你們倆回去吧。”

玉蘭抱着咸豐的大腿哭着:“皇上,怎麼辦呀,臣妾不想活了。”

咸豐念叨着:“朕也不想活了……”

玉蘭哭喊着:“皇上啊,鴉片傷身啊,您不能吃,不能吃......”

咸豐笑着,念道:“一杯冷酒千年淚,數點殘燈萬姓膏......這不是鴉片,這叫益壽如意膏……”

玉蘭繼續喊着:“皇上,已經議和了,京城安定了,咱們回家吧。”

咸豐不吱聲了,他摸着玉蘭的頭,忽地咳嗽着,趕忙用帕子捂着了嘴。

咸豐猛烈地咳着,玉蘭猛地起身,去奪咸豐手裏的帕子。喊着:“讓臣妾看看,讓臣妾看看......”

咸豐笑着:“污穢之物,有什麼好看的。”

如雅也忽地緊張了,喚着:“皇上,臣妾不嫌臟,讓臣妾看看吧。”

咸豐把手帕緊緊握在手裏,玉蘭瞪着眼:“張修德,你的腦袋還想不想要?”

張修德跪在地上哭着:“娘娘,奴才......唉......”

咸豐喚着:“蘭兒,你別這樣。”

玉蘭一邊哭一邊掰咸豐的手:“不行,不行,臣妾一定要看。”

咸豐抬起另一手要打玉蘭,胳膊揚起卻沒有揮下,捏手帕的手也鬆開了。

玉蘭把這明黃的手帕打開,一片殷紅的血,刺激了她的眼睛。

她抬頭看着如雅,把手帕遞給了她:“血,都是血,只是血......”

咸豐抬頭看着如雅,笑着:“朕沒事。”

咸豐抬頭看着如雅,笑着:“朕沒事。”

玉蘭又猛地起身,緊緊捏着手帕,喊着:“安德海,讓太醫院院判去煙波致爽等着。”

安德海外面應着:“奴才知道了。”

咸豐又牽着玉蘭的手:“蘭兒,朕沒事。”

玉蘭甩開咸豐的手:“你別管我。”氣沖沖走了。

如雅還愣愣地站着,滿眶的熱淚,咸豐笑着:“來,陪朕坐一會。”

如雅點點頭,坐在了咸豐身邊,他用大氅裹着她,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這邊玉蘭風風火火地回了煙波致爽,太醫院院判正等着呢,見玉蘭來了,趕忙行着禮。

玉蘭在明間的炕前站着,這是咸豐的位置,她不敢坐。

院判抬頭看着他,謹慎道:“不知貴妃娘娘叫微臣來所為何事?”

玉蘭二話不說,彎腰揪住了院判的白鬍子,疼得這老頭皺着眉:“哎呦呦,娘娘有話好好說啊。”

玉蘭瞪着眼:“本宮問你,皇上的身子如何?”

這老頭應着:“回娘娘話,皇上的身子無礙呀。”

玉蘭加重了手勁,疼得這老頭叫苦不迭,趕忙道:“娘娘,沒有聖命,微臣不敢多言。”

玉蘭鬆開了手,噓口氣,把帶血了手帕扔在了院判眼前。

她繼續道:“本宮已經知道了,皇上也知道我喚你過來了,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吧。”

玉蘭哭了:“去年是痰中帶血,如今怎麼直接吐血了?這也太快了吧。”

院判應着:“娘娘,皇上身子本就孱弱,登基之後,沒有一天不操心的,慢慢地也就更孱弱了。特別近些年來,皇上不知保養,反而大量地服用各種猛葯,鹿血也是不間斷,如此這身子便垮了。”

院判繼續道:“寒冬已至,這口外極寒之地,天乾物燥,不僅不適合養身,反而會加重病情。”

院判繼續道:“環境惡劣至此,皇上仍舊不加以保養,反而越加縱慾。且國破家亡、民族尊嚴,令皇上心結鬱結。這內外煎熬,雙重摺磨,病情便又加重了一層。”

玉蘭呼口氣:“本宮聽明白了。”眼裏泛出了淚花:“皇上面色越加蒼白,身形越加消瘦,現在直接咳血,是不是,是不是......”沒說完。

院判磕着頭:“回娘娘話,是。”

玉蘭身子一抖,差一點摔倒,院判嚇了一跳:“娘娘切勿心焦,只要皇上用心靜養,不會這麼快的。”

玉蘭身子抽了一下:“太醫,皇上而立之年,不會真的就這麼……”又沒說完。

院判又寬慰着:“娘娘不必擔心,慢慢調養,皇上一定會好的。”

玉蘭點着頭:“好了,你別寬慰本宮了。”吩咐着:“安德海,送院判大人回去。”

這老頭站起來了,又說道:“娘娘,阿哥年幼,國不能無主,您一定要好好勸勸皇上,再不可縱慾無度了。”

玉蘭點着頭:“大人辛苦了,本宮知道了。”

這老頭剛出了殿門,如雅外面過來了,他又行着禮:“皇後娘娘金安。”

如雅點着頭:“懿貴妃有些衝動,還望大人不要計較。”

院判趕忙搖着頭:“娘娘說笑了,微臣不敢,微臣告退。”走了。

如雅進殿了,趕忙攙着玉蘭,兩個人又哭了,她問着:“怎麼樣?”

玉蘭哭着,心口堵得死死的,搖着頭:“沒救了,沒救了......”

如雅也點着頭:“我想到了,想到了。”

玉蘭睜着眼:“皇上要走了,你還這麼淡定?!”

如雅不吱聲,玉蘭甩開了她:“你別碰我了。”

如雅又扯住了玉蘭,哭着:“蘭兒,我不知道怎麼辦。”

玉蘭緊緊地攥着如雅的手:“不行,咱們要回宮,一定要回宮。這地方毫無規矩,只要回了宮,有了管束,皇上就不會那麼肆無忌憚了。”

如雅點着頭:“好,回宮,這就回宮。”

玉蘭應着:“對,皇上還年輕,絕對不會走的這麼早。”

如雅和玉蘭開始請求聖駕迴鑾,奕訢那邊也不斷地來折,留守京城的大臣也是不斷地上折。

咸豐沒有辦法了,正月初二的他便下了旨,定了二月十四回宮。

可過了一天之後,他又改了行程,說是回京后,先去拜謁東陵,然後再回來熱河。

這眼看到了回鸞的日子,他又改了日程,又往後推了一個月,仍舊是拜謁了東陵,再回來熱河。

到了日期他又改,這改來改去,延來延去,咸豐仍舊沒有回京。

這不知不覺,咸豐來熱河快要一年了,京城早已安定了。

肅順應着:“皇上可能還不知道,奴才聽聞,夷人已經在東交民巷開始修建領館了,並且各帶三千士兵駐紮。”

咸豐的眼神忽然無光了,猛咳了幾聲,木訥地應着:“朕知道,知道。”

肅順趕緊端起一杯茶,揭開了茶蓋,然後遞給咸豐,咸豐接過茶喝着。

咸豐潤了潤嗓子,繼續道:“這恭親王、文祥、桂良,上得《通籌夷務全局酌擬章程六條折》,你們都閱了吧?”

大臣們應着,咸豐放下杯子,繼續道:“他們提議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專辦外夷事務;還有那‘同文館’,選擇年青子弟學習外國語。”

咸豐點着頭:“朕覺得頗有道理,那就允准設立這‘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專辦外夷事務。”

這總理衙門是中國第一個具有近代意義的外交機構。

肅順卻不大滿意,挺着胸膛,說話了:“皇上,此折中,恭親王將咱們與英夷、法夷的關係,比作是三國時期的蜀國與吳國,什麼遣使通好,共同伐魏。”

肅順大哼一聲:“這是什麼驚世之論,荒唐!此等蠻荒之地,如何與我天朝平起平坐?這恭親王腦袋歪了。”

咸豐嘆着氣:“朕弟屈尊入夷酋之中談判,與夷酋見面,的確是不成事體。”

肅順繼續道:“皇上,這滿紙荒唐言,恭親王如何會有這些糊塗想法?一定是被夷人灌輸的。他這麼著急讓皇上回京,一定是和夷人謀算好了,想做些不法的勾當。”

咸豐愣了一會,然後咳嗽了幾聲,說著:“不會的。”猛烈地咳嗽。

肅順等跪了下來:“皇上龍體欠安,奴才等請求皇上安心養病。”

咸豐站了起來:“如意洲唱起來了嗎?”

肅順笑着:“已經開唱,只等皇上親臨。”

咸豐點着頭:“過去吧。”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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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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