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支援
“方老師，這邊人來得多，你和我攔這邊的，”趙小河沖趙方忠指了指村東口，又趕忙向趙亮和趙春榮指了指村西邊，“這邊沒卡杠，只怕不好攔，你倆攔盡量勸盡量攔，萬一攔不住，一定要記住都有哪些人，等他們回村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卡嚴實！”
“好！”趙亮和趙春榮立刻往村西邊走了幾步。
趙方忠隨着趙小河快步走到了卡杠內，兩人隔開一米開外的距離，都直直地擋在卡杠前，十分嚴肅地盯着前面，一邊在心裏飛快組織着更有效的勸阻語言。
“村長！我們幫你來了！”
聽到趙小偉的聲音，趙小河愣了一下：“偉老師？你們這是……”
“我們昨晚討論了很久，覺得今天渡口當集是個大問題，必須把大家都攔回家。你們才三個人值班，肯定攔不羸，所以我們就過來幫忙了。”
趙小偉的話倒是很合趙小河的心思，但想到另一層，又忍不住問了句：“巡邏宣傳隊不搞了嗎？”
“搞啊！我們凌晨臨時又招了一些志願者，我們一早就碰過頭，重新分了工，由有智帶一部分人去巡邏，趙磊和趙佳帶一部分人去宣傳，我帶這些人來支援你們。喏，”趙小偉的手指向了排水渠，“那些都是我們派過去的人。因為昨晚我們聽到風聲，有人說村東口卡得緊，不讓出村，準備從排水渠上到南堤路，再繞去村西路上排公交車去渡口。所以我們今天派人佔據了排水渠石板。你放心，孩子們都做好了防護。”
趙小河細細一看，果然排水渠上每塊石板前都站了一個胳膊上帶着紅袖章的人。
每塊石板至少都隔了四五米的距離，所以並不用擔心距離問題。
再將視線收回來，就見村東路上每隔三四米也站了一個戴着口罩和紅袖章的年輕人，見他在往那邊看，都伸出手同他打招呼，他趕忙回應揮手，一邊好奇地問趙小河怎麼搞到了那麼多紅袖章。
趙小偉笑道：“就是各家找的紅布，昨晚他們自己動手縫製的。”
趙小河這才注意到不少人胳膊上的袖章顏色和開頭都有些不一，頓時笑着沖他豎起了大拇指。
“對了，春香嬸子讓我們給你們捎來了早點。”趙小偉從電動車踏腳處端出一個大塑料箱子打開，“一人一碗，你們自己拿。”
春香是趙三福老婆。
原來是四碗蔥花面，每碗麵條里還有一個荷包蛋，上面還加了蘿蔔乾小菜。
趙小河早上吃了個麵包，還沒那麼餓，其他三人卻是早就餓癟了，一人端起一碗，很自覺地間隔開了距離才開始唆面。
四個人吃完面，先後把碗放回了塑料箱中，這時陸續有村民出來趕集了，開始投入到守卡狀態。
因為前面有十幾個志願者先攔着勸阻，趙小河這邊倒顯得輕鬆多了，去渡口當集的人明顯少了很多，但凡要出去的都是有正當的理由，比如手機壞了，得去修；菜都吃光了，孩子尿布濕沒了，得去買；三輪車上的螺絲釘沒了，得去配等等，而這些人都主動戴了口罩，有條件的還戴了一次性手套，沒誰呼朋引伴地扎堆去，都是一家派了一個人出村，也沒有誰搭人家的電動車，一人一輛電動車。在再三叮囑了注意事項后，給這些人都放了行。
如果大家都能像他們這樣，那就省事了。趙小河心裏想。
七點半，趙三福打來電話，問趙小河東口卡點的情況，得知趙小偉等志願者過來幫忙、目前一切順利后，趙三福很高興。趙小河同他說起趙龍豪出去賣菜的事兒。
“菜得讓他們去賣，要不然市場就得亂了。我這邊夜裏已經往青嵐去了二三十車蘿蔔呢。我叮囑了他們戴好口罩，做好防護，發完菜立刻各自回來，不能在批發市場多逗留。他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做好消毒殺毒工作。”趙三福知道他們發完菜回來不趕時間，一般都是圖路好走從快速路回來，從村東進村，所以此時再三提醒趙小河。
菜市場清早開門，菜販子們一般三到五點去青嵐農產品批發市場販菜，菜農們則要在兩點左右到達批發市場，佔個好位置等待菜販子。從趙家洲開三輪車到青嵐農產品批發市場，從厚田鎮走的話，正常一個半小時到達，所以一般菜農們都是半夜零點到一點裝好新鮮蔬菜從趙家洲出發。
五六點鐘賣完菜，菜農們會不約而同地聚到市場邊上的早餐店，讓老闆炒盤米粉、上個瓦罐湯，然後一邊吃一邊侃。
誰的買主爽快、誰的菜批發價最高、誰賣得錢最多、誰換了新三輪車、誰的三輪車今天拋了錨乃至誰昨天和老婆吵了嘴、誰昨天打牌輸了錢，都能成為當下的話題。吃吃笑笑。誰家要是想到市場上添置些家用百貨或零食瓜果的，便會抓緊時間吃完，匆匆忙忙趕去市場採辦。而其他不用買東西的，吃完了也不急着走，剔着牙架着腿繼續侃到村裡最後一個賣完菜的人進來，一起打趣他的菜爛價低運氣差。直到最後一個吃完了，採辦的人也回來了，大家才心滿意足地起身，有說有笑地各結各的帳，然後一起騎着三輪車浩浩蕩蕩地回村。
通常都是九點左右回村，換下臟衣服，倒床補覺。
“好，我會注意。”
“十點半之前你把村東卡點的事安排好，來村裡開會，我約了有根族長和各房族長。”
知道一定有關取消年祭的大事，趙小河也沒多問，只是應聲。
“行，有事兒再聯繫。對了，我看到了你說穿雨衣的提議，我覺得不錯，你先把你那邊的雨衣發給守卡的，我這邊讓人再去買一些。”趙三福說完掛斷了電話。
趙小河依照吩咐給三人各發了一套雨衣。
七點五十，劉志平、王少吉和趙東來先後來到了卡點換班，趙小河叮囑罷趙方忠、趙春榮和趙亮三人的消毒殺毒事宜，讓他們先回了家，然後給後來的三人都發了雨衣。
劉志平和王少吉穿上雨衣后，正要問起趙小河昨晚值班的情況，正好林思寧過來查崗，趙小河便一起做了彙報。
看着趙家洲安排得井井有條，林思寧非常滿意，一邊誇他一邊嘆氣：“整個撫河鎮，就趙家洲一個村早早作了安排，又是宣傳又是發口罩設卡杠的，還發動了這麼多志願者，有不少村到現在都毫無頭緒、手忙腳亂的。我這一路查崗過差點兒沒氣死。”
趙小河聽言笑了笑：“別的村委會都是幾個自然村組成的，姓多人雜地廣，出口又多，只有趙家洲村委會是一個自然村，地形也有利，相對來說容易管理得多。”
林思寧擺擺手：“這和是不是一個自然村沒關係，是班子幹部的管理能力問題。當初三福老書記大力推薦年輕人參與基層工作，鎮裏領導都是堅決反對的，我也不例外。從這幾年趙家洲的發展來看，不得不承認三福老書記的眼光和魄力。”
那年換屆，趙小河初進趙家洲村委會時，撇開趙三福，當時村委會的班子平均年紀三十一，在撫河及至青嵐都是獨一無二的。為此趙三福頂了很大的壓力，趙小河不下數十次聽他說過“我趙三福能不能順順利利從書記位置上退休都看你們的了”。他們幾個都是趙三福精心挑選並悉心加以培養的。
“三福書記確實能幹，趙家洲大小事情他從來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不讓我們操心，就連……”
劉志平本想附和一句林思寧的話，被村東路上突然傳來嘈雜聲打斷。
“什麼情況？！”林思寧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村東路上。
趙小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立刻往村東路看過去，就見路上有五六個人圍在一起，正吵着什麼，他趕緊騎上電動車，迅速趕了過去。
“我在渡口街上吃了十幾年的早餐，一天都沒間斷過，你們今天說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我橫着走路的時候，你們這群小河撈崽子還沒出世呢！”彎着腰駝着背拄着拐杖怒氣沖沖質問眾人的是大房的房族長趙老甲。
大房即一房。
趙老甲今年83歲，是趙有智的父親，夫妻倆和兒媳婦關係一直不好，和兒子兒媳婦一直是分開住的，十多年前妻子去世后，成了鰥夫的他也不肯去兒子那邊住，怕看兒媳婦的臉色，一直單住。他很勤快，一直在種地賣菜（經常會有菜販子帶着卡車上門來收菜，就是比直接送去批發市場便宜一點），卻最討厭做飯，早餐都是在渡口街上吃（趙家洲沒有早餐店），中午連同晚上的飯一起煮好，炒個菜管兩餐，即便這樣他也不肯去兒子家住，嫌不自由。對於他來說，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所以今天被人攔着不許出村，他便大為惱火。
“不是我們不讓您去啊，是您這樣出去吃東西很危險啊，我們幫您把早點買回來成嗎？”
“不行！我一定要親自去。好了好了，別耽擱我吃炒粉的功夫了。”
“爺爺，您真的不能去啊，武漢都封城了，外面肺炎真的很嚴重啊。”
幾張稚嫩的臉也不敢強行拉，只是攔着他，好脾氣地勸着。
“我都活到83歲了，什麼場面沒見過？我怕什麼？”仗着年紀大，趙老甲一邊說一邊生氣地往前沖。
“老甲公老甲公！您聽我說……”趙小河趕忙上前扶住他，說是扶，其實就是拉。”
“你也別拉我，我知道你要說外面有傳染病，”趙老甲打斷趙小河的話，“我不怕傳染病，我都活到這年歲了，死也死得。”
“您……”趙小河本想說句“你死得別人死不得啊”，想想覺得不恰當，又趕忙改了口另勸，沒想到趙老甲固執得很，半句都聽不進眾人勸，執意要自己去渡口吃早餐，也不肯戴口罩，林思寧和劉志平、王少吉一起來勸都勸不動。
就在眾人都頭痛的時候，趙小河有了主意，低聲沖一邊的年輕志願者低語了幾句，志願者會意，點頭，立刻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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