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蛻變
葉赫捏着鼻子,一口飲盡了石碗裏膻臭的液體,難以言喻的腥苦逼得他五官變形,面目極度猙獰,他艱難地抬起眼皮,看着面前的冥帝道:
“喝了這個,就……就能得到力量嗎?”
胃裏剎時翻江倒海,葉赫有些想吐,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吐出來,這惡臭無比的東西是夢寐以求的力量,自己不惜一切也得到的東西,再難以下咽也要將它吞進肚裏。
“很好,把東西給他們送上來吧!”冥帝輕輕一笑,話音剛落,一旁的不死屍便發出聒噪的聲響,捧着什麼東西朝階下二人走近。
葉赫不由感到膽顫心驚,只見那冥帝口中的“東西”竟是一具腐爛的屍體,淋漓的血混合著糜肉被撕得有些碎爛,幾乎看不出什麼形狀,被兩個不死屍抬到眼前,隨手一扔便癱化到地面上,半凝固的血液頃刻間四下流溢開來,血染滿地。
“你們兩個,將這東西吃了,吃了它,便能得到所求之物。”
聞言葉赫不由神色驟變,雙腿猛然一陣癱軟,他高大的身軀頃刻跪倒在地,顫抖的嘴唇里發出極度怔恐的聲音:
“不,不,我們只是要力量而已,怎麼能夠……”
“你不是害怕痛苦嗎,變成不死屍就什麼傷痛都感覺不到了,來吧,這是蛻變,是進化!”
葉赫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冥帝的意思,可他是人,人怎麼可以吃人呢?人怎麼可以變成不死屍呢?這該是何其荒誕噁心的事啊!
“小的們不夠吃,屍體只有一具,你們各自一半吧!”
冥帝言畢,只聽一道瘮人的“刺啦”聲響,那腐屍被連皮帶骨地扯成了兩段,噴濺的濃稠血液頃刻灑了葉赫滿臉,讓人幾近暈厥。
一旁的女人子倏地拉住葉赫的手臂,她恐懼的瞳仁在眼眶近乎縮聚成一點,看起來恐怖至極,“葉赫,我不要,不要吃人,不要呆在這裏,我們出去吧,我求求你了!”
葉赫咽了口氣,剋制住自己顫抖不休的手,轉臉看着冥帝道:“不要了,我們不要了,這赤血珠我也給你,你放我們出去吧!”
冥帝一笑:“這肉很好吃的,不嘗嘗嗎?”
“我們是人,怎麼可以吃這些,怎麼可以吃掉自己的同類呢!”葉赫目色慾裂,此刻已被眼前的一幕逼得崩潰了!
“吃了自己的同類,你就是異類了,往後自然也就會習慣。你的記憶會衰退,會漸漸忘記,忘記你曾經……是一個人。”
女子廝喊着,淚水從紅腫的眼眶中傾落而下:“不要,我不要,葉赫,我們走吧,我們逃吧!”
“既然來了,你們以為自己還能走得了嗎?”冥帝訕笑着,語調詭異道:“你們方才喝了毒湯,沒有解藥,馬上就要全身潰爛而亡了!”
胸口傳來一席劇痛,葉赫倏地抱住心腹,此刻猶如萬千道利爪襲身,撕裂寸寸肌膚。這苦痛太過明烈,剎時佔據大腦,勝過對眼前一切的恐懼,葉赫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改變,不知這是不是它方才所說的……“蛻變”!
“葉赫,葉赫!”耳畔傳來女子怔恐的聲音,此刻的她面目猙獰,五官急劇變形,凌亂不堪的碎發遮住她煞白乾枯的臉,看起來仿若鬼魅。
“阿檀別怕,我……我們不會有事的。”
葉赫抱住眼前的女子,顫抖的指尖觸到她臉頰的那一剎,女子細薄的皮膚卻驟然破碎,仿若燃燼的皮肉從臉頰上層層剝落,葉赫眼前一黑,猛地往後退步,近乎要被這驚悚的畫面嚇得失去知覺。他感到自己的皮膚漸漸發燙,彷彿被火灼燒,但葉赫不敢觸碰,他害怕自己變得和眼前的女子一樣。
“我們……就快要變成不死屍了……”葉赫喃喃道,轉身看着那高台之上的冥帝,忽地跪地求饒:“放過我們吧,你放過我們吧!”
他又猛然站起身,奔向那具沒有腦袋的腐爛屍體,神色悚懼道:“吃了它是不是就能給我們解藥!我吃,我吃!”
男人正要伸手去抓身前的腐肉,不想冥帝卻嗤笑一聲:“本帝改主意了,不要你吃人肉。”
聞言葉赫剎時一喜,而它卻接着道:“你,吃了她!”
——————
“男人吃女人,或者……女人將男人吃掉,哈哈,一定很有趣。”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葉赫心驚不已,見前者愉悅地狂笑道:
“解藥只有一顆,誰先吃了對方,就給誰!”
“不可能,這不可能!”聞言葉赫倏地眥目欲裂,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不過你們得快一點,藥效要發作了,屆時你們就是它們的了。”
背後一陣歡快的“噝噝”聲響炸進耳隙,讓人戰慄的身子近乎要暴烈開來。
“不可能,不……!!”
“葉赫,葉赫,我們怎麼辦?”女子聲淚俱下,近乎要哭得暈厥過去,她的聲音回蕩在耳畔,男人卻已無心顧及。
只見身旁的不死屍扔來一個人骨做成的尖利兵器,那銳利的尖刀躺在兩人中央,氣焰森冷又顯露出幾分囂張,用它刺破人的心腹,想必很是輕巧……誰先拿起它,誰就能活!
“不……不!”女子搖着頭,極度痛苦絕望,身上的皮膚還在破碎,皮肉掉落了滿地。
葉赫渾身顫抖着,不想身前的女子猛撲上前,終究拿起了那把人骨鈍器,見狀他不由目色怔忪頓時陷入了無盡的恐懼——對死亡的畏懼從未這般清晰……
“葉赫,葉赫,我受不了了,我們殉情吧,我們死在一起,我在另一個世界等你,在那裏我們可以永遠也不分離!”
女子涕淚縱橫,將那骨器的尖端對準自己心腹,下一秒便深深刺了進去。
“阿檀,不要!”
葉赫驚呼一聲,頃刻奔向她,男人將那具殘敗的身軀抱在懷中,此刻已不過是殘敗不堪,猙獰可怖的屍體。
“你贏了。”冥帝嘆息了一陣,似乎對這局面感到有些惋惜:
“現在,吃了她,吃了這個深愛着你的女人,你就能得到解藥。”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我就是死也不會做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葉赫顫抖的手將女人肚裏的骨刀掏了出來,他緩緩閉上眼,將它橫架在自己的頸項。
“若你自盡,只會多增加一具屍體而已,但吃了這個死人,你還能活下去,你不打算好好考慮考慮嗎?”
男人持刀的手一頓,似乎剎那間沒了自刎的力氣,他癱倒在地,聽見冥帝鬼嬰般的聲音再起響起:
"你聞到了嗎,這樣濃郁的味道,咯咯,是飢餓的味道……”
葉赫猛地一驚,只聽得四下倏地響起萬千不死屍啼鳴,他們環繞在自己身側蠢蠢欲動,似乎迫不及待地等着上前將自己撕碎,仿若經年飢餓的野獸,爭先恐後,剎那間,男人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屍體如何被它們爭奪,血肉橫飛,連骨頭被它們碾碎了吞下去。
眼下無非兩種結局,要麼自盡,而後萬千不死屍傾涌而上,瞬間將兩人的屍首啃食殆盡,要麼自己吃了她,得到解藥全身而退。
葉赫猛地抱住自己幾近炸裂的頭骨,頃刻陷入了無盡的痛苦……阿檀這樣愛着自己,自己絕不能這樣對待她,可現在她已經死了,死了就只是一具屍體,一灘爛肉而已……
“不……不!”
“非生即死,善惡一瞬,你要怎麼選呢?”
葉赫捂住雙耳,冥帝的聲音卻彷彿鬼笛縈繞在耳畔經久不散,那被摧殘得殘敗不堪的心智幾近毀滅,剎那之間他心中的那根弦繩終於徹底斷裂了。
葉赫淚流滿面,緊緊擁住女子血肉模糊的身子將她牢牢鎖在懷中,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原來自己也深深愛着她,她是自己的一切,是自己的救贖,是她讓死去的靈魂重獲新生,而自己會將她深埋在心底,永生也不會忘記……
利齒從女人的頸側狠狠咬了下去,濃重的血腥氣味瞬間在口腔彌散開來,碎肉混攪着濃稠的血液滾入喉頭,頃刻衝散了所有思緒……
身體在蛻變,此刻的力量變得異常兇悍,葉赫滿目猩紅,暴戾地撕裂女人的身體,連骨帶筋一股腦塞進了肚裏,每一口都近乎生吞,似乎不願讓味蕾適應,不願讓大腦記住那味道。
他感到無盡的恐懼,因為自己竟在咸腥的肉糜中品出了一絲甘美,那讓他垂涎的滋味……
結束了,這一切苦難……男人望着自己染滿鮮血的手,此刻近乎變得痴傻,他感到血液在臉上流溢,從眉心順着鼻尖滴落,視線一點點模糊虛無,眼前唯剩下一片猩紅,彷彿此刻正置身在血海之中。
自己真的……吃了她!
“滋味還是很香甜吧?”
葉赫猛地從地上站起而起,他筋疲力竭地廝喊着:“我吃了她,我吃了她!解藥呢,我要解藥!”
冥帝一笑,淡淡道:“解藥?你不是已經吃下了嗎?”
言畢它倏地從高台上站起,似乎愉悅至極:“你完成了第一步,蛻變成屍的,必經之路!”
葉赫瞳孔驟縮,劇顫的身體猶如雷劈,他用扭曲的手指扣住自己的喉頭,然而那已吞進肚裏的東西卻再也吐不出來了……
“你只是不習慣罷了,這人肉啊,吃了一口,就會上癮,戒也戒不掉了。”
男人目色怔恐,此刻猶如烈火焚身,他的皮膚漸漸脫落,裏間的暗紅糜肉隨之一點點顯露出來,他就要徹底蛻變了,變成一個食人為生的……不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