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在師寧的一路指引下，兩個人沿街步行，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一個三層小樓跟前。
程清歌看了看，應該是個吃飯的地方，卻里裡外外沒找到招牌。
師寧卻又是很熟悉帶着她直接就上了樓，進門處還跟收銀台的老伯熟悉地打了聲招呼。老伯喊了一聲，三樓有客人，一個小姑娘就從裏面跑出來，跟着他們上了樓。
三樓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小姑娘也端着茶水到了，又笑盈盈地遞了菜單過來。
“二位吃點什麼？”
師寧卻沒接菜單，直接就報了幾個菜名。小姑娘聽了也不拿筆記，直接就下了樓。三樓的廳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客人。
看了看窗外，風景又是特別好，遠處的大海，金色的沙灘，近處是青青校園，綠色的操場和環形的橡膠跑道，看着心情自然而然就放鬆起來。
“怎麼你到哪裏都能找到這麼清凈的好地方？”程清歌邊倒着茶水，邊好奇地問。
師寧雙手抱頭，一幅全身放鬆的樣子，仰靠在椅背上，看了看樓下的學校操場，又轉頭看了看程清歌：“你知道嗎？樓下的學校就是我以前上的中學。我在這裏讀了六年書。六年的時光，足夠讓我把這周邊的所有好地方都發掘出來了。”
程清歌順着師寧的目光又看下去，邊看邊說道：“哦，原來是這樣。原來樓下就是你們學校啊！怪不得這麼個沒有招牌的店你都能知道。”
正說著，菜已經端上來兩三樣，都是海鮮。程清歌看了看，小聲嘀咕：“不是說不要宰我的嘛！居然還點了這麼多海鮮……”
師寧在對面一邊拿起筷子夾了一口，一邊做出一副吃了人間美味的樣子，然後才說：“你知不知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啊！來了我們這海邊當然還是要吃海鮮的。”
程清歌也學着他的樣子夾了一口，味道還真是好。而且這炒出來的蟶子一點沙都沒有，乾淨得很。
這麼一吃，程清歌倒是還真的覺得餓了，便放開了吃起來，邊吃邊說：“算了算了，看在這麼好吃的份兒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畢竟請你吃頓大餐還是請得起的……”
誰知道程清歌剛說到這，師寧居然衝著樓下喊了起來：“服務員，加菜！”
剛剛的小姑娘聽到加菜，迅速出現在他們桌前。
師寧居然又笑嘻嘻地加了一份魚丸湯，還加了一份鮁魚水餃。
程清歌只覺得又氣又好笑，假裝生氣瞪了他一眼，然後不說話，悶頭吃着美食。
師寧卻邊吃邊偷笑，然後開始說：“我上學的時候，這就跟我家后廚一樣，除了早點，我大部分都是在這裏吃的。這家店都是口口相傳的老顧客。最重要的事，這麼多年，口味沒變，價錢居然也沒有上漲多少。所以你就不必擔心你的錢包啦，放心吃就好。再說了，既然你是韓靜宜專程請來的，你完全不用擔心你回程的機票，她會幫你搞定的。說不定還是頭等艙。”
提到回程，程清歌剛剛開始放鬆下來的心情又是一緊。
眼前的這頓飯，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餐了吧。
既然是最後一餐，那所有的事情先拋到腦後吧，等吃完了這頓再想也不遲……
程清歌穩了穩心跳，用一個微笑掩飾過去了自己剛剛沒控制住流露出來的悲傷的表情，說了句：“好了，我知道啦，快吃吧。回去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師寧這時候又突然說：“說到回去，程清歌，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在這多住兩天好不好？我這就聽你的回家去和他們講和，等老爸給我解禁，然後我可以帶你好好玩玩。”
聽到師寧說回家去講和，程清歌心裏一陣欣慰。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隨便說的這些話居然能這麼管用，師寧還真是像韓靜宜所說的，她說的一字一句都聽了進去，並且全都當真了。
可聽師寧說到要她多住幾天，程清歌的心裏又開始難受起來。自從和師寧說了那些勸他回家的話，還編出了自己也要出國的謊言，她似乎已經沒有辦法再好好地面對師寧了。而她和周清的見面被她藏在心底，始終沒有說出來，這也成了壓在她心頭的一塊石頭。
對她來說，在這裏多停留一會、多待一會，似乎都變成了煎熬。原來一個人內心藏着秘密居然是這樣揪心的感覺，會沉重到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既然師寧已經被勸好了，同意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出國的事情了，那她的任務也算完成了。眼前的師寧再讓她貪戀，她只要一想起周清和她說的那些話，她就覺得一切都不會是屬於她的。
所以，她自然是要選擇趕緊離開這裏，逃離讓她傷心的地方，她只想單獨一個人獃著，好好靜一靜。
“我恐怕留不下來，我這次出門跟爸媽撒了謊，偷偷溜出來的。他們不知道我跑了這麼遠。所以，我可能今天晚上就要回去。”
“什麼？”師寧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情願，“今晚就要回去？程清歌，你就別開玩笑了好不好？你今天早上才剛剛到的啊，你還真拿飛機當出租車了啊？”
程清歌見師寧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陣心酸。眼前的師寧還是戀愛時候的樣子，他心裏裝滿愛，眼睛裏就像裝滿了漫天星辰。
對於程清歌來說，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樣開開心心的也好，畢竟沒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就要到遙遠的英國了。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漸漸地這份感情終究會變淡的。到時候，他也便不會體會到此時此刻程清歌的這份心酸了。
想到這，程清歌居然有種大義凜然的安慰。
“師寧，你就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這次來又不是陪你來玩的，我可是有任務的。不過，好在你很乖，我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所以我也能安心地回家了。”
“不要……”師寧居然真的耍起了小孩子脾氣，假裝生氣，還放下了筷子，撅起了嘴。
程清歌見他這樣子，笑了笑沒理他，繼續低頭吃着飯。
師寧見這招不管用，只好又拿起筷子：“那你答應我，出國前再來找我一次。或者，我去找你。”
程清歌聽到這，又是無言以對。她已經用自己會出國的謊言騙了他一次，他這次提出的要求，自己怕是完不成，她也不想再騙他。
她想了想，只是低頭說了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師寧一幅徹底被打敗了的樣子，單手扶着額頭又靠在椅背上：“天哪！程清歌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就不能說個謊話騙騙我嗎！你答應了又能怎麼樣……”
程清歌聽到他說到這，心裏又是咯噔一下，眼前的這些美食似乎真的再也沒有吸引力了。原本想着，努力享受一下兩人最後的這一餐的，看來真的是不可能了。在她說出第一句謊話開始，他們之間便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吧。但願，他以後不會太記恨他，但願，他以後會漸漸忘記她。
程清歌只覺得心都快要碎成一片片的了。
師寧見程清歌臉色又不好看，忙又妥協說：“好了好了，我不提要求了好不好，看你一副哭喪的臉。我知道，你要跟我分開自然也是難過的。我都知道的。那你今天晚些走總可以的吧？”
程清歌終於點點頭，只有她自己心裏知道，她有多不捨得，她有多難過。
兩人終於又默默吃了一會東西。最後見吃不下了，師寧便說：“吃完了，我們出去走走吧。這裏去海邊，很近的。”
程清歌又點點頭，下樓的時候主動去銀台結了賬，沒想到兩個人點了那麼多，還都是海鮮居然還不到兩百元。
程清歌算是驚掉了下巴。
回頭只見師寧一臉得意地看着她，似乎在說：“你看吧，我沒有騙你吧？”
出了餐廳，走了不到八百米，海灘就出現在眼前。
他們一路牽着手，散着步，師寧不時跟她聊着以前上學的事，說到興奮的地方還會手舞足蹈，而程清歌會看着他忍不住地笑。
這一刻，程清歌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種感覺。他們兩個又開始沒有了身份之別，他們就像是兩個普通的情侶，吃着路邊小館，聊着青春的往事。
程清歌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該有多好，沒有那麼深的門第之見，沒有那麼多的家庭的阻礙，他們只是單純地相愛。
也許有一天，相處久了，發現彼此越來越多的缺點，或者是性格不合適，他們會彼此嫌棄，覺得不適合，然後自然而然地分手。即便是那樣，心裏終究是沒有遺憾的。卻不像現在，要帶着遺憾離開……
程清歌衝著大海，喊了無數師寧的名字，喊了無數聲我喜歡你。
師寧的名字，喜歡你的話，都被海風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師寧把這一切當成了熱烈的表白，他的臉上始終洋溢着歡喜的微笑，而在程清歌的心裏，這就是徹徹底底的告別。
在機場大廳，師寧依依不捨和程清歌告別的時候，程清歌突然恢復了所有的理智。她認真叮囑師寧回去好好和父母解釋，不要因為自己再和父母發生任何衝突，去英國的事情抓緊安排。
程清歌心裏很清楚，師寧的父母無非是想趕緊把他送出國，切斷和她的聯繫，日後自然也就再無後顧之憂了。所以，去英國的事只要師寧點頭答應，這裏面的矛盾自然也就會解開了。
至於她自己，還有他們的愛情，恐怕只能隨風而去了。
她登機前，努力留給師寧一個最燦爛的微笑，擺着手跟他說再見。
她想把自己最美好的樣子，留在他最後的記憶里。
再見，或許就是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