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門
作為龍原省的省會，龍都市明顯要比濱海氣派許多。
任強那邊全部安穩，林清報了警，卻並沒有等待警察的到達。
天色剛剛放亮，林清急匆匆衝出了龍都火車站,一頭鑽進了一輛出租車中。
世紀之初，不要說網約車之類的高端產品，甚至互聯網都還沒有大範圍普及。
好在車站旁，總有許多等待接活的黑白司機......
“師傅，去江天別院！”
剛一上車，林清迫不及待的甩出一句。
就算前世，林清想要來一趟龍都也十分麻煩。
依稀記得，上一次自己來見爺爺，還是一年多以前。
如今一晃，幾千個日夜恍如隔世，終於又能夠見到這日思夜想的爺爺奶奶，林清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
“啊？江天別院？”
可是，好像有誰得罪了他一樣。
聽到“江天別院”這個名字，司機的臉色卻不禁一沉。
“那十五塊，先給錢。”
“什麼？為什麼先給錢？”
林清的心中頓時一煩。
這個年代，誠信體系可遠沒有後世那麼完善。
如果對方拿了錢半路再出什麼么蛾子，那自己哪來的那麼多時間扯皮？
“啊？小子，別跟我這裝糊塗啊！”
可是，聽林清發問，司機卻突然把眼一瞪。
“瞧你這打扮，你應該是去上訪的吧？
我把你拉到地方，到時候你一開車門‘嗷嘮’一嗓子，我還上哪管你要車錢去？”
司機的氣更加不順了。
“啥？上訪？”
可這一下，林清眼珠子差點沒氣出來。
我大老遠坐一晚上火車跑過來，怎麼就成了上訪了？
“不是，師傅，我不是......”
“哎得了，我懶得跟你矯情，要麼給錢，要麼下車！”
司機也煩了，根本沒有想聽林清解釋的意圖。
隨着一路絕塵，十幾分鐘之後，出租車緩緩停到了一處十分幽靜的小區門口。
林清並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計較。
現在的他只想要趕快見到爺爺，又哪有心情跟一個司機多費時間？
隨着汽車緩緩停穩，曾經那腦海之中思念過無數次的景物，也漸漸的清晰起來。
這片小區環境優雅，成蔭的綠樹籠罩之下，一扇巨大的鐵門緊閉，旁邊還存在着一個，在那個年代十分罕見的門衛崗樓。
“嗯？”
眼神下意識朝四外一掃，林清的眉頭不禁一皺。
曾經猶豫懵懂，他還真沒注意一些情況。
就在車子停下的剎那，整個大門四周，賣冰棍的、掃大街的、賣報紙的......
至少七八道目光瞬間投來。
而且每個人都還有着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一副，利落的小平頭。
林清忽然有些諒解了這個司機。
“好了，快下車吧!
你想怎麼喊都行，但得等我走了之後啊！”
司機黑着臉，一腳急匆匆逃走。
彷彿是在躲避災星一樣。
大鐵門外，只留下一個孤零零的林清，帶着滿身的灰塵......
“額......我這身打扮，好像還真有些不妥啊......”
眼見着四周的小平頭已經神經繃緊面色不善。
林清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風塵，當即把嘴一咧。
之前下車瘋跑，再加上跟群賊戰鬥，他這身本就不怎麼光鮮的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
怪不得人家司機不願意拉自己，就現在這身打扮，站在這個地方，還真是......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也不想多惹麻煩，林清急忙兩步跑到門衛的小門旁，硬生生擠出滿臉的訕笑。
畢竟現在，也許裏面壽宴都已經開始了，自己必須要趕快先進去，見到爺爺奶奶再說。
“那個......門衛師傅，麻煩您開下門啊~”
林清輕輕彎着腰，極力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然後......
足足過了許久，鐵門上的一處小窗口，這才懶洋洋的嵌起了一個縫。
“你誰啊？幹嘛的？找誰啊？”
伴隨着充滿不耐的三連問，一個胖乎乎的腦袋略微一探。
當看清林清的打扮之後，臉上卻忽然泛起了一絲警惕。
“喂，我警告你啊，別在這鬧事！這裏可是領導們的私人住所，要上訪去信訪辦！”
“啊？我......”
林清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怎麼今天，自己還非跟這“上訪”飆上勁了呢？
“我說哥們兒，我不上訪，我找林文正，你去打個電話問一下，就說......”
“誰？”
可是，林清話沒說完。
門衛卻眼睛一瞪，眉毛都快要挑飛了！
“你找誰？林文正？你多少天沒刷牙了？
好大的口氣啊！”
彷彿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門衛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你們這些上訪的倒是挺會挑啊，林老可是咱們省曾經前五的老領導，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你們能不能少給人找點麻煩？”
也不知平時到底經歷了多少亂事，胖子門衛臉上的敵意盡顯，竟乾脆轉身就要關上小窗。
“嘿~我......”
林清真是欲哭無淚。
自己這明擺着着急，人家卻連話都懶得跟自己說。
眼看着時間將近，說不定屋裏都已經鬧起來了。
自己要是因為跟門衛糾纏而沒能阻止林家的災難，那他可真不敢保自己能做出什麼來了！
心裏猛然一急，眼見着門衛就要關窗。
“啪”的一聲！
林清脖子上的青筋暴漲，下意識伸手，一把拉住窗框，聲音也不禁提高了幾分。
“不是，我真不是上訪的，你要不然直接打個電話問一聲嘛，其實我是......”
“砰！”
可是，話音還沒落下......
一隻有力的大手，卻狠狠扣住了他的肩頭。
“這位同志，你是哪個單位的，有什麼事么？”
“啊？我是......嘿！”
林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他的面前，一個身着便裝的男子，正面容嚴肅的盯着他......
便衣！
越亂越添忙......
怎麼？
就以為這點事，難道自己還能跟門口的警衛干一架？
林清可不是曾經的小孩了。
江天別院可不只爺爺一家。
自己要是在這跟便衣發生了衝突，恐怕用不着別人陷害，就這一個理由，就足夠林家喝上一壺。
眼見着四周便衣越聚越多，自己一時間根本沒法解釋。
就在林清額頭上都已經漸漸急出了汗水的時候......
突然！
“滴滴~”
一輛漆黑的奧迪轎車停在門口。
轎車裏，一個五官剛正，線條堅毅的男子，正疑惑的望着他。
“小清？你在這幹嘛呢？”
......
沒錯，林清的爺爺，正是曾經龍原省政法界的泰山，林文正公。
雖然如今老爺子已經退居二線，但其一生宦海，門生故吏遍佈天域，按理說林清不應該在工大混得那麼凄慘。
只不過，林家除了這麼一個一生剛直的老爺子之外，還存在着一個更硬，更倔強的二兒子，也就是林清的父親，林忠躍......
......
“秦叔？”
聽到這一聲詢問，林清下意識微一回頭，緊接着，兩隻眼睛頓時一亮。
“哎呦，秦叔，您來得正好，我這不是要給爺爺拜壽么，這門衛非要攔着我，您看......”
來的這個人衣着得體，略厚的鏡片下，卻閃爍着清澈的目光，正是林老曾經最得意的門生，如今的紀檢處長，秦路明。
只不過，雖然是老爺子的徒弟，但此人滿身正氣，倒是沒有怎麼對林清表現出多少諂媚。
“啊？秦、秦處長，他、他是......”
可聽到倆人這一對話，原本還滿臉敵意的門衛卻忽然頭皮發麻，急忙慌手慌腳的拉開小門，一邊朝外跑，一邊卻已經不停的開始，用袖子擦起冷汗來。
開玩笑，一慣正直磊落的秦處長，什麼時候口出過虛言？
“呵呵~他可不就是林老書記的親孫子么？”
微笑着朝門衛擺了擺手，好像是在安慰對方一樣。
可面色忽然一緊，看起來像是繼續在說門衛，可秦路明的目光，卻有意無意的，瞥向了旁邊有些尷尬的林清。
“你啊，以後還真得多注意點影響，林老書記雖然退了，可總還是有些老人認識不是？”
“哎，是是是，秦叔教訓的是，還是我自己太着急了，實在對不起啊，對不起......”
順坡下驢，林清也不裝糊塗，急忙滿臉堆着笑，用力朝門衛和便衣彎腰鞠躬。
......
林家一脈，桀驁剛骨。
這位秦處長鐵面無私，是真沒給林清留面子。
只不過，林清嬉皮笑臉的，卻也還是擠上了對方的車。
“秦叔，今天多虧了你啊，要不我可就真尷尬啦......”
望着身旁，一直陰沉着面孔的秦路明，林清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滿臉訕笑的，想要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
“嗯。”
可是，好像並不想多跟林清說話，秦路明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嘴唇，卻用力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額......”
這一下，林清不禁一陣咧嘴。
作為老爺子一手帶起來的“徒弟”，秦路明一直就是這副樣子，倒是把林家的一身倔脾氣給學了個滿。
可說到最後，自己也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兒吧？
怎麼這傢伙像是跟自己有仇一樣，連話都懶得說一聲呢？
越想不禁越有些鬱悶。
林清百無聊賴之下，目光下意識開始朝四外游弋......
可突然，一剎那，一個彷彿隨手扔在手旁的公文包，映入了林清的眼帘。
秦路明在開車，按理說公文包放在那裏並不方便。
下意識的，林清仔細的望向這個漆黑的皮包，隨後......
“唰！”
冷汗，一瞬間沁透了後背的衣衫！
攝像頭！
世紀初的科技還並不怎麼發達，也更沒有後來那種可以隱藏在任何地方的小型暗拍設備。
秦路明的公文包紐扣圓潤，可裏面卻分明隱藏暗輪。
這種技術在林清這樣的老間諜眼裏，簡直是幼兒園的水平。
急忙渾不在意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林清竭力裝出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
可整個大腦，卻已經飛速的旋轉起來！
爺爺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今天竟然暗藏攝像頭。
這說明什麼？
莫非林家的大禍已經降臨？
看起來今天自己拚命趕回來，還真是，來對了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