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柳府
外面大雨滂沱,雷聲震耳,雨水中混雜着鮮血流淌,整個院子都是血水,那些刀劍刺入她親人的胸膛,她捂着年幼的弟弟的口,不讓他哭喊,而她自己的唇也已全是血,她驚恐的雙眼中,只有母親死去的模樣。
母親最後跟她說的是快走,越遠越好!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招來這滅門殺戮,只知道,是因為有人彈劾父親。
而這場殺戮帶領者是皇宮的統領南宮澈,這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嗎?
府中已經沒有活口了,南宮澈看了四處的血跡和屍體,“把屍體清理一下,都埋了吧!”殺戮太過殘忍,但皇命難違!
此處是柳府,當朝尚書柳奚府中,因為一封彈劾柳奚貪污的奏章,皇帝派人查證事情真偽,卻真在府中查出大量的金銀來,於是皇帝下令,株連九族。
看着滿地的血跡,死去的親人奴僕,株連九族啊,皇上,你可真狠心啊!
“臣死而無憾,只是臣實在是冤枉的!”柳奚仰天大笑,一生的忠誠正直,竟然只是換來了株連九族,這朝中竟然任由了旁人隻手遮天,離慕氏皇朝倒台也時隔不久了。
柳奚此刻狀若瘋癲,南宮澈知道他受到了刺激,但卻無能為力。
“對不住了,柳大人!”南宮澈抽出劍,“陛下有旨,柳府謀逆,所有與之有干係人等就地處死!”
“不用勞煩將軍動手,老臣自己來!”柳奚奪過南宮澈的劍,自刎而死。
“柳大人!”
最後倒地之時,那雙眼仍未閉上,不論是否冤枉,只是命運使然罷了,南宮澈伸手將他雙目合上,“柳大人,安息吧!”
侍衛將柳奚的屍體抬走,片刻之後有人進來,“稟將軍,已經清理乾淨了!”
“撤!”
她們姐弟二人趴在房樑上,目睹了這一切,父母就死在這裏,卻連屍首都沒有留下,弟弟驚恐的的模樣,讓她不得不堅強,她抱着弟弟,安慰的拍他的後背,“文遠,我們先離開這裏!”
她最後看了一眼雨中的牌匾,柳府二字是父親親筆所題,而後,怕就再也看不見了。
姐弟二人趁着夜色和大雨,奔赴異鄉他方,只是那女子,並未只是奔波逃命,她暗暗在心中立下誓言,父親母親,家中所有親人們,我此生定會為你們報仇雪恨!
并州。
馬車本來容我一人寬敞的很,現在被人躺了,我只能縮在一邊,連胳膊都不能自如伸展。
我掀開帘子,外頭越走越荒涼,也不知到了哪裏?
“小江,前面有沒有村子?”
“姐姐,我們已經快到并州了,穿過這片山,前頭就該有城鎮,但是還要一些時間才能到!”
有城鎮就行,去了那邊,好添置些東西,我所行帶的不多,需要添置一些,不過天色漸晚,也沒有到城鎮,小江探頭進來,“姐姐,我們今晚怕是到不了城鎮了!”
我想着不能露宿野外啊,而且是在山裏,多有蟲蟻猛獸,實在太嚇人了。
過了一會兒,小江突然又伸進頭,“姐姐,你看前面有煙!”
我探出頭看,前面確實有煙霧升起,有煙就有人,莫不是前面是個村子?“小江,我們過去看看!”
馬車停在外面,我下了馬車,這裏是一處小小的房子,炊煙裊裊,倒是有意境,屋子裏有人,走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一對老夫婦,看他們白眉須發,兩人生火做飯,甚是恩愛。
我見了亦是深有感觸,若是能白頭偕老,當真是福分。
婆婆先看見我,和老公公說了幾句,便走了過來,“你們是什麼人?”
“老公公,老婆婆,我們趕路的急,天黑沒處歇,可否借地歇息一晚上?”
“可以,進來吧!”老婆婆走過來,打開了攔院子的柵欄,“看你們來的方向從冀州來吧?”
“是的,婆婆!”我笑了笑,這婆婆真是心善之人,對人毫無防備,既然是大善之人,想必也沒有人會傷害他們吧!
我想起馬車上還有個病人,雖然他還昏迷,但也要想辦法喂他吃一點東西,“麻煩婆婆幫我煮一碗白粥!”
此前我們只有乾糧,一路過來,我只餵了水給他,雖然不知他能不能吃得下去。
在等粥的時候,小江去餵了馬,由於他傷勢挺嚴重,我不敢一人移動他,等小江喂好馬,才一同將他弄進房子裏。
房子裏只有一個簡易的木床,鋪了些草席,“小江,去把我們帶的毯子拿下來!”
婆婆應該沒有多餘的被子了,不過有處遮風避雨的屋子,已經是上天恩賜了,再不敢太過奢求太多。
我想着該去買一床軟些的被子,這樣會不至於太顛簸,他還是沒有醒,一碗粥也只喝了些米湯,大多也都浪費了,小江從外頭進來,“姐姐,我們今晚在這裏過夜嗎?”
我點頭,既然天色這麼晚了,再走也不安全,不如暫時在這裏住下,明日再趕路。
“那姐姐睡在床上,我且將他弄回馬車去!”小江說著要搬動他,我趕緊制止小江,“不用,你與他睡在床上,我睡地下就可以了!”
“不行,姐姐你可是……”小江突然噤聲,想到之前出王府時王妃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泄露她的身份,差點就說漏嘴了。
“那便聽我的,快些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待我們去了城鎮,再找一個好酒樓,大吃一頓!”
“那行,姐姐,我睡在外面,如果他醒了,他一動我就知道,我會保護姐姐的!”
“好!”我笑了笑,小江果真是個為人着想的好孩子。
我們就擠在一間房子裏,小江睡在床上,我鋪了毯子,半鋪半睡,睡在床下,將就湊合一晚上。
莫循睜眼就看見地上睡相醜陋的女子,是她,那日在王府的那個女子,莫循想起來,腰腹部傳來一陣痛感,難道,是她救了自己?
她的手微微舉起,莫循見她有動靜,趕緊閉上了眼睛。
我動了手,有點麻,這一夜睡得腰酸背痛,我起來伸展了下身子,天色尚早,晨光微亮,我叫醒小江,將毯子放在床上,又放了些銀兩在毯子裏,“姐姐是要做什麼?”
“我怕直接給他們,他們不要,所以我們先走吧,打擾了一晚上,已經讓婆婆和公公勞累了,這些當做一點小心意吧!”我將毯子放好,和小江將人挪上馬車。
我探了他的體溫,倒是一切正常,興許過不了幾日,他便能醒來了。
有幾株零星的樹木,該是要到邊境了,過去,該是并州地界,此地甚亂,有許多不同的領地,不過盛京兵力充足,他們雖然不服從盛京統治,卻也不敢興風作浪。
身後突然傳來幾聲乾咳,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你們去哪裏?”
他醒了?
“我要到處走走,怎麼?”我拿了水遞給他,其實他的脈象平穩,若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壯,早該醒了才對,又怎麼會昏迷了數日,估計他是在裝!
他接過水,微微動了動身體,腰間傳來的痛感提醒他之前受了傷,莫循記得當時對手人多,雖然最終逃脫,但也受了重傷,昏迷不醒,不想竟然為她所救。
如此說來,倒是兩不相欠了,莫循打開水喝了一口,“過了邊境,就是并州,雖與冀州相隔不遠,但那裏地處荒涼,有沙漠大風,糧食缺乏,那裏的人天性好戰,以獵食為主,姑娘你生的細皮嫩肉的,還是別去,免得被人綁了賣作奴隸!”
“能不說話嗎?”我無語,一直以為他沒得救了,誰曾想居然能開口說話了,但說話還不吉利。
“你叫什麼?”莫循又問了一句,雖然已經知道了,但是,還是問一句的好。
“我叫薛然!”還是用自己的名字習慣,我低頭取了一瓶葯給他,“既然醒了,就自己就水吃一顆,每日吃兩粒,活血去毒的!”
“我叫莫循!”薛然,可是,明明不是這個名字?泠王妃?莫循打開瓶子,倒出一顆藥丸來,薛然,難不成是行走江湖的名號?
……之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馬車仍然往前走,我看向外面,想着通過荒原,就是城鎮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冀州,三王府。
慕凌笑了笑,將茶盞放在桌子上,一言不發的離家出走,確實符合她的一貫作風。
“你這次確實過於偏袒南宮璃兒,作為旁觀者我只想說,南宮璃兒並不是你看到的那般溫柔。”
慕寒低下頭,心中自有萬千愁緒,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卻又同時左右為難,“我與她青梅竹馬,娶她是小時候的諾言,不能食言!”
“你便忍心負了她嗎?”慕凌知道慕寒的秉性,他既然做出承諾,定然會履行,卻不知傷了她也傷了別人,“找不到就別找了,她散心玩夠了也就回來了!”
慕凌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情,“你有沒有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是有很多不一樣了!”
泠月芷,已經與以前不同了,以前的她,可以為了取悅他,討好他,將許多女人送給他還仍裝作大度,而今卻是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我該怎麼辦呢?
“好了,我該說正事了!”慕凌正了言色,此行來並不是為了泠月芷離家出走一事,而是另一件事情,柳府滅門。
“此事尋風已經報與我了,柳府滿門皆被屠戮,實在殘忍!”
“太子此事做的太絕,柳大人不過是彈劾他在江北賑災銀兩中暗動手腳,卻換來了滿門抄斬,實在令人髮指!”
“確實太過殘忍,禍不及九族家眷,他們並無過錯!”慕寒微微皺眉,柳府,不就像是第二個泠家嗎?只不過泠父當時朝中頗有威望,皇帝也念其往日功績才只是將其流放。
慕寒又怎不知慕凌有心與太子爭皇位,只是,太子這些年在朝中的勢力不是隨意可以撼動的,雖不忍見手足相殘,但也深知太子早已經將兩人視為阻擋,就算他們不動手,遲早有一天,太子也會將兩人除去,“你要小心些,切勿被太子抓住了把柄!”
“我自然知曉,你手中握有重兵,萬事都要小心,切勿失言失行,引起慕宇忌憚!”
“我知道了!”
慕凌站起身,“我往來你府中多有不便,近日會很少走動,今日我便先走了!”
望着慕凌遠去的身影,慕寒也沉默了,恐怕,要變天了。
後花園。
蘇雲清見慕凌與慕寒同在花園,便去廚房挑了些茶點,待端了茶點過來,卻見南宮璃兒先他們一步到了。
“寒哥哥,怎麼凌王不在?”
“他有事先走了,你身子剛好一些,怎麼不在房裏休息?”慕寒示意珍珠扶了她回去,南宮璃兒撇了撇嘴,嬌嗔道,“寒哥哥是不想璃兒陪着嗎?可是璃兒一個人,好無聊,連個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南宮璃兒又低頭摸着肚子,“可憐的孩兒,你爹爹已經嫌棄娘親了!”
“休的胡說,我陪你便是!”慕寒嘆了口氣,璃兒脾氣一向如此,以前不覺得,現在想來,她二人,脾氣截然不同,一人嬌蠻,一人果決。
“我就知道寒哥哥最好了!”南宮璃兒便笑着貼過去,嬉鬧着喂慕寒吃東西。
蘇雲清見她神色,不像流產又保胎的樣子,這神色氣,那日教訓丫鬟還是中氣十足的,怎的一到王爺跟前就弱不禁風,渾身無力的。
莫不是,南宮璃兒是假裝懷孕的?
蘇雲清自然不能表露,“桃若,你去廚房問一下,近日璃王妃喜歡吃些什麼!”
“那還端點心過去嗎?”
蘇雲清看了一眼桃若手裏的茶點,“不用了,端去我房裏吧!”
南宮璃兒,我既然承了你的恩情,但三番五次的退讓,已經還給你了,接下來,我不會退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