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吾，魔王子
荒蕪石窟。
一道狼狽的身影拖着一身紅血而至。
踉蹌的步伐，一步一血印，一步一餘暉。
“吾，中計了！”
曾經睥睨天下的不世梟雄，臉色蒼白，目有頹意，更有不甘。
算者算亡，叛者叛死。
一路算計，終究還是難逃被他人算計的命運。
數番背叛，終究自己也被人背後插刀。
雄圖霸業，終究成空。
但，
“佛獄不能滅在吾手！”
咒世主目中堅芒一閃，拖着踉蹌殘軀緩緩向前。
在石座之上，鑲嵌着一枚巨大的蠶蛹。
蠶蛹古樸，歷經無數歲月，早已被灰塵覆蓋，化作石蛹。
“長久的禁錮，是讓你更加的桀驁不馴，還是讓你明白延續佛獄歷史的光榮？”
雖是自問，卻無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咒世主目光一閃，轉瞬便化作堅定，“吾，只能賭了！”
既以踏入此間，咒世主便已有所決斷。
或許釋放禁忌並不會讓佛獄更好，但佛獄也不能再壞了。
沒有了他，那麼佛獄早晚要徹底毀滅。
但釋放了禁忌，或許會讓佛獄提前毀滅，但也有可能讓佛獄再次延續下去。
這場豪賭，沒有輸贏。
只有生存與毀滅，為了佛獄的延續，哪怕僅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他都要一賭。
咒世主緩緩伸出枯掌，按在了沉寂了無數歲月的石蛹之上。
一瞬間，艷綠邪光流躥，異相乍生，整個佛獄大地開始鬧動不安，根動了，整個宇宙之樹也有了輕微的晃動。
“除三公禁咒·解四將律令·奉吾之令·掙脫十二鏈縛！”
伴隨禁語落下，在石蛹周圍，破地升起了四座形容各異的詭異木像。
這是四邪諦，當初為封印魔王子，他們四人也一同沉眠遭封。
可見當初為封印魔王子，佛獄所付出的代價有多巨大。
竄動的艷綠電蛇讓整個蛹眠之間都變得恐怖。
好似有一尊不容與世間的亘古巨魔在緩緩復蘇。
此刻，巨大的石蛹開始軟化了。
“嗯？”
蠶蛹之內，寧淵茫然抬頭，好像，狹窄的空間有點不一樣了。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難道是呆的時間太長，又一次產生了幻覺嗎？”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動靜，只不過，最後證明，那都是他的幻想。
最終依舊是無情而殘酷的一幕。
就在他閉目一瞬，突然，一隻枯瘦的手掌突然插入了蛹內，碰觸到了魔王子的手。
“真實的感覺！”
魔王子眼睛一亮，他的手緩緩抬起，握住了這隻枯瘦的手掌。
他的手逐漸用力，宛若老樹根一樣的枯瘦之手被他捏成了一團，鮮血從手縫劍流淌，熱血的溫度給予了他更深切的感受，“確實是真的！”
外界，咒世主只感手掌被捏爆，痛苦難當。
隨着石蛹虛化，一道若隱若現的身影出現在了眼前。
禁忌般的面容，禁忌般的名字，禁忌般的存在，終於，再次現世了。
俊美邪異的面容，在額頭上帶着頭飾，上面鑲嵌着數顆顏色各異的寶石。
紫色的微卷長發向後，隱有幾縷紅髮雕飾，而在頭頂發間，還有兩根後仰的紅玉犄角。
犄角有些像小羊羔的觸角，它的前段套着金色角飾，通體紅玉的犄角晶瑩剔透，看起來頗為可愛。
但這幅面容，卻是火宅佛獄最恐怖的一面。
“我以為突破封印會很開心，但實際上，我並沒有想像中那般喜悅。”
魔王子無數次想過自己脫離蠶蛹的樣子，也許會喜極而狂，將眼前一切全部毀滅；也許會離開這裏，遊戲人間。
將自己無數年的寂寞全數釋放。
但，
他從沒想過，破封的一刻，他那本該激動無比的情緒，竟然逐漸消沉。
蠶蛹的內的瘋狂在這一刻好似回歸了平靜。
但更可能的是，這種瘋狂已經深深銘刻在骨髓里，已經不會輕易顯露於外。
同樣，也讓他更可怕了。
“吾，最親愛的——父親！”
隨着雙足落地，一股沉雄壓力至腳下蔓延而出，伴隨幾聲崢從，束縛的鐵鏈驀然斷裂。
也象徵著，禁忌的再現。
魔王子緩緩低頭，一把將形容枯槁的咒世主拉入了懷抱。
輕柔說道：“孩兒做錯了，你也不能這樣處罰吾啊！”
“你可知道，一人獨坐蛹內的寂寞是何等的殘酷。”
“吾之肩上，還有尖銳的疼痛，那是被父親背叛的錐心之苦吶！”
懷抱咒世主的左臂肩胛骨處，沒有血肉，只有森然白骨，那是當初被自己的父親親手所毀留下的不可磨滅的創傷。
聽得此言，咒世主目光一暗，終究，禁忌還是禁忌。
可惜，他別無選擇。
咒世主強撐一口氣，掙扎說道：“佛獄有難，快去！”
咒世主本就是準備前往寒光一舍救援被困的凱旋侯以及太息公。
如今他已敗亡，但佛獄不能再損失公、侯兩位砥柱。
不然佛獄將變得更加虛弱，從此仰人鼻息，甚至成為奴隸。
“哦？”
魔王子神情平淡，卻是絲毫不以為然，淡漠說道：“因為你是吾的父親，吾賜給你一個願望，你有兩個選擇，讓你活，或者，救你的子民！”
“拯救佛獄的子民！”
咒世主毫不猶豫的說道。
因為他這一生，就是為了佛獄的延續而活，為此，他很無情。
對於兒女的也毫無寬容，人情義理對火宅佛獄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火宅佛獄的利益凌駕一切，也包括親情。
就算是他的兒子，他也監禁；就算是他的女兒，他也犧牲；所以為了佛獄的延續，他也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的性命。
魔王子早有所料，對於懷中的父親，他也同樣沒有絲毫感情，而且寧淵與凝淵的融合，讓他對這個世界都沒有絲毫的歸屬感。
他緩緩握住了咒世主抓着神兵的手，幽幽道：“好，但吾需要武器才能保護子民，將句芒給我好嗎？”
雖是請求，但在開口同時，魔王子緩緩用勁，伴隨‘咔擦’聲，咒世主臂骨斷裂。
“啊！”
極端的痛苦，頓時讓傷勢沉重的咒世主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哀嚎。
隨着無情一撕，咒世主枯槁的手臂直接被撕裂而下。
沾滿鮮血的手臂殘忍落地。
“永別了！”
“吾親愛的父親！”
隨着魔王子無情一推，咒世主直接被推飛數丈，滾落在地。
長久的封禁，無數日日夜夜的獨對蛹壁，魔王子，誓要想人世討回不公與委屈。
咒世主，不過是一個開始。
哪怕，這是他的父親。
但也不會讓他的心有絲毫波瀾。
哦，不對，魔王子是沒有心的。
“赤睛——出征了！”
魔王子握住句芒劍，淡淡開口。
突然，一道驚天動地的響聲傳來，旁邊同樣石化的魔獸轟然崩碎了石灰，一道宛若岩漿與石頭組成的灰翼巨龍衝天而起。
魔王子足下一踏，剎那落在龍首之上，隨着魔龍展翅，轉瞬便消失在了天邊。
看着消失的魔王子，咒世主掙紮起身，神情無比的複雜，“吾兒，火宅佛獄的異數，為何你——失去了心吶！”
伴隨深沉一嘆，蘊含著數不盡的複雜，一代王者，邁動蹣跚腳步，緩緩回到了句芒紅城，坐在了象徵王的無上寶座之上。
咒世主抬起手臂，緩緩枕在拳上，目視前方，虎死，威猶在，“吾雖兵敗，生為王梟，也要死為鬼雄！在天之靈，佑佛獄千秋基業，萬里開疆！”
伴隨期許，咒世主目中神采終於消散。
一代梟雄就此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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