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終章——緣滅（下）
“為了穩定的大局，犧牲小我是必然的。”回答沐時的，是慢慢落下來的天明皇，他的氣質依舊是那麼的不染煙火、神情卻冷漠的像一塊冰。剛剛試探性的對轟，沐時展現出的實力超出了他的預料。
不但能夠從他手中奪走一半法則，亦能控制這個世界所有的能量回以反擊，不愧是完美的高緯度聖位者。越是這樣，天明皇的殺心就越重，這樣的人，絕對不能留。
“哪怕是讓這個世界滿目瘡痍，也在所不惜嗎？”沐時微微搖頭，對這個偏執的法則化身有些無奈。
天明皇微微睜大眼睛，“不錯。只要法則是穩定的，死再多的生命也能重新蘊養出來！元界犯的錯誤，我必不可能重蹈覆轍！”
沐時忽然有了些明悟，“你就是因為元界的結局，才處處限制律魔兩族么？”
“限制？”天明皇閱盡千帆的眼睛罕見的露出一絲厭惡和嘲諷，“不，你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早就該消失了。”
“嘶——”沐時輕輕吸口氣，這個法則化身也許是法則的負面化啊，這樣太偏執了，幾乎都快魔障了。
天明皇看着沐時，抬起右手，無數花草樹木瘋狂地生長，拔起而起，轉眼之間長成了參天大樹，朝着沐時瘋狂地圍剿過來。
沐時剛準備抬起手召喚火，忽然又想起這些樹木一旦被燒死，這十萬山脈也就毀於一旦。沐時抬眸看了眼天明皇，明白天明皇是故意的。
若是按照沐時以往的性子，可能根本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直接一把火燒了了事。可是經歷百世為人輪迴的沐時，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思考的也更加深遠，不再是那個利己主義、面慈心狠的傭兵女王了。
輕嘆一聲，沐時垂眸思索了片刻，手腕輕抖，腳下的土地飛快地顫動，隆起一個高高的土包。土包還在不斷生長，很快來到沐時的腳下。沐時輕輕踩在已經足有千米高的肥沃土地組成的山峰頂，隨後神魂一轉，沒入了土峰中。
下一秒，無數樹木沖了過來，狠狠地插入了土峰中，貪婪地吸取着土地中的營養，一點點地蔓延，原本光禿禿的土峰眨眼之間爬滿了綠色。
這座土峰是沐時凝聚這十萬大山中所有肥沃的土壤。火克木，土卻生木。二者選其一，沐時選擇了耗費極大的土壤。
天明皇眼中露出一絲動容，情緒轉瞬即逝，拉來更多的植被湧入土峰，貪婪地吸取着土峰的營養，猶如嬰童吸取母親的乳水。
這樣下去，不需要他多動手，沐時會因為巨大的消耗再度陷入沉睡，到時候還不是讓他為所欲為，生死有命了。
在土峰中知道天明皇想法的沐時輕嘆一聲，心道這一次總算懂了“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思索着解決的對策。
就在這時，一直圍觀的妖蓮輕笑一聲，釋放出甜膩的紫霧，霧氣裊裊騰騰地籠罩整個土峰，並且還在不斷擴大，令原本瘋狂蔓延的植物，逐漸停止了攀爬，最後更是獃獃地停在原地。
“不好意思，植物中，本大爺說了才算。”妖蓮朝看過來的天明皇咧嘴一笑，看得天明皇額頭隱隱有些發發疼，如果不是有沐時在牽制，他可能第一個先幹了這隻妖蓮！
妖蓮笑盈盈地捧虛撩起一縷香霧，眼中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植被停止了生長，沐時也就鬆口氣，重新飄出來，“天明皇，這樣打下去，先不說我們會不會分出勝負了，恐怕隨安大陸先別拆沒了，你確定要繼續下去嗎？”
天明皇神色變幻不定，顯然是沐時的話說動了他。
“不如我們換種比較普通方式決定去留吧。”沐時索性在長滿了綠蔭的土峰坐下，望着天明皇淡笑的提議，彷彿在嘮家常。
“什麼方式？”天明皇有些心動。
“你我各出三招啥魂攻，讓對方接下，最後誰受傷最嚴重的，就算誰輸，你看如何？”沐時撫摸着下巴，“如果我輸了，任你處置；如果我贏了，你必須讓我更改法則！”
天明皇沉思片刻，淡淡道，“你只剩個神魂，打這個賭很明顯對你不利，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再算計什麼？”
“你還真夠警惕的。”沐時有些詫異也有些好笑，“你不是揣着無比的自信可以殺了我嗎？”
天明皇沉默。
“不同意也沒關係，大不了繼續耗着。”沐時露出無所謂的神色，伸了個懶腰，“反正，我最大的敵人北無冥已經解決了，心愿已了。”
沐時盤坐在峰頂，望着依舊沉默不語的天明皇，十分有耐心地與之對視。
“好。”終於，天明皇還是吐出了這三個字，他不信，沐時怎麼在自己劣勢的情況下，能夠傷的比自己還輕。
他是這個世界法則的化身，沒有人能在隨安大陸超過他！
沐時鬆口氣，端坐好，“那麼，尊老愛幼，您先請。”
天明皇聞言，即使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還是感覺臉一黑，冷哼一聲拂袖道，“不必，我還沒必要和一個後輩占這個便宜。”
沐時輕輕一挑眉，站起來道，“那晚輩便不客氣了。”
天明皇沒再回應，而是直接懸空盤膝坐下來，悠遠的目光與沐時遙遙對視。沐時也不再拖拉，閉上眼睛飛快地運轉神魂之力。屬於神魂的淡淡光暈散開，令人舒適、心馳神往。
那魂力浩瀚、滄桑，彷彿囊括了無數世界。天明皇感受到這股魂力，臉色微微一變，對沐時成就完美聖位者又信了幾分。
浩蕩的魂力如海浪般洶湧朝着天明皇撲來，每一次衝擊都是一個世界。那是沐時對百世輪迴的感悟。但是天明皇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化身，冷眼閱盡千帆，又豈會被沐時的百世神魂衝擊所傷。
天明皇如一座山嶽高浮空中，巍然不動，沐時的神魂沒對他產生多少影響，倒是把十萬大山中的動植物嚇得不輕，這沖盪若是對任何一個普通生靈，恐怕都會被沖的精神潰散。
沐時很快就收回了精神衝擊，微笑着看向天明皇，“晚輩不才。”
天明皇沒有回答，浩然正氣的精神衝擊朝着沐時鋪天蓋地而來，失去肉身的保護，沐時的神魂即使成聖，也脆弱得很。天明皇這海納百川的精神衝擊，立刻對沐時產生了不小的沖盪。
“唔——”沐時輕哼一聲，身體如被風吹拂的燭火一陣明明滅滅，看得妖蓮和司離四人握緊了手，緊張極了。妖蓮更是不解，沐時為何會選擇對自己不利的比試，難道又是那個小子計劃好的？
搖搖晃晃好一陣，沐時還是穩定下來。
“承受三次，你就會受到重創，每個幾百年的沉睡修養是不可能醒過來的。”天明皇面無表情的收回精神衝擊，冷淡的眉眼中帶着深藏的疑惑，他實在不明白沐時的用意。
沐時撐着身下的土峰緩過來，重新坐穩，“多謝關心，那麼輪到晚輩了。”
“冥頑不靈。”天明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出言相告，有些懊惱自己的多嘴，斥責一句便停了下來。
沐時卻眼底含笑，她猜的果然不錯，天明皇的弱點
歷經百世的神魂再一次向天明皇發動了攻擊，依舊是沒有取得太大的成效，只是令天明皇不解的是，沐時為何費勁心力打造一個幻境，想關住他嗎？他不是貪婪的人類，他不會受這些虛無的東西迷惑。
打破沐時的幻境后，天明皇疑惑地看向受到反噬更虛幻的沐時，彷彿在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沐時將波動的神魂穩定下來，朝天明皇做了個“請”的手勢。
雙方本就對立，天明皇也不再浪費時間，海納百川的精神力再度席捲沐時，沐時的神魂如一葉無助的小舟在海浪中飄蕩，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但是終究，沐時還是穩住了。
這一次調息，沐時花了三天，天明皇也耐心地等了三天，因為他明白，沐時輸定了。
“輪到晚輩了，請接招。”沐時沒有睜開眼，淡淡的語氣是那麼的平靜，似乎不知道這一招再無法重傷天明皇，她就會輸。
天明皇睜開眼，想看沐時最後的垂死掙扎。但是第一眼看到的人，卻令他有片刻的出神。那是一個冷艷的冰山美人，梨花帶雨，臉色蒼白，美目含着深刻的哀痛和恨意，她咬得紅艷的唇微啟，“我恨你。”
“你恨我？”天明皇輕輕重複了一遍，下一刻意識到不妙。
“轟——”腦子如遭受一柄重鎚，轟然炸開，這一刻的鬆懈，終於給了沐時給予雷霆一擊的機會！
沐時甚至不惜神魂透支到沉睡幾百年的代價，這一擊傾其所有，重創天明皇。
天明皇是法則化身沒錯，但是終究有了自己的神智，有了自己的情緒，只要把他的神智毀滅，它就會回歸法則，無法參與人間世。
這一擊得逞，沐時的神魂也幾乎變成了透明的，但是她的雙眼卻泛着紅光，閃動着欣慰與悵然的情緒凝視着空中的天明皇劇烈地翻滾着朝地面墜落。
她知道，他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