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客

()自從孫尚香來荊州之後，大家看到劉備似乎整個人都變了，好像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似的，整天都是神采奕奕的。而且一夜之間，原本寧靜的使君府也變得不再平凡，不再清靜。以諸葛亮為首的文臣，以關羽關雲長為首的武將，天天在此川流不息。

府內的熱鬧，肯定也影響到了孫尚香那本來就不喜歡過平淡生活的心，所以最近心裏總會生出一些叛逆的想法。

這日，天朗氣清，陽光慵懶地照在地上，天空的雲層似乎因此變得更加柔軟了，在天空有一步沒一步地、慢吞吞地飄移她，看得人的心裏都跟着蠢蠢欲動了。

孫尚香終於忍不住，想要到外面的街上去看看了。她又想到她那個可愛的兒子，腳踏七星的阿斗，也應該到外面去透透氣，便喚來侍女去叫蘭姨將阿斗帶過來。然後，她又帶上兩個英姿颯爽的女侍衛，一行五人這才向門口走去。

但是在門口的時候，他們卻遇到了麻煩――被那些多年來一直專門負責保護劉禪的銀甲禁衛給攔住了。侍衛隊長趙風看到孫尚香要帶阿斗出去，心裏就緊張了起來，身為侍衛的他們都知道，劉使君唯一的骨血是不容有失的。趙風立刻上前施禮，並詢問孫尚香這是要去哪裏。

孫尚香微微一笑，笑容非常的迷人。她告訴趙風，自己在這屋裏呆得太久，渾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想要出去外面透透氣，順便看看這江陵城的模樣。

趙風不敢直視主母，只是低頭勸夫人，現在外面還是兵荒馬亂的，最好還是不要出去為好，何況現在她還要帶小公子外出。

孫尚香當然不可能因為趙風的兩句話，就打消自己計劃多日的行程，頗為自信地說道：“趙校尉你儘管放心，本夫人身邊有兩個頗有武藝的女侍衛在，而且我自己的武藝也不是那麼易與的！”

其實孫尚香能夠這樣和顏悅色地跟趙風說話，已經給足他這個小隊長面子，所以趙風此時實在是有些為難了。他只得將主公曾經下令，要公子劉禪不能離開房子半步的事情說出。

孫尚香的臉色變得不悅起來，立刻訓斥趙風道：“我乃是劉皇叔的夫人，阿斗也就是我的兒子。母親帶著兒子出去外面玩耍，難道你這個小小侍衛長也敢管嗎？”

趙風頓時語塞，臉上神色顯得頗為尷尬。

這時候，一個身着青衫，身材並不高大，但是頗有儒士風儀的人，剛好在不遠處的拐角經過，將兩人的爭執全都看在了眼裏。他用着清亮的聲音對趙風說道：“趙風，還是讓夫人出去透透氣。”然後他向孫尚香施了一禮。

來人原來是孫乾。自從徐州被陶謙推薦給劉備之後，他便始終不渝地跟隨在劉備身邊，是最受劉備信任的臣子之一。後來劉備入蜀之後，其待遇僅次於身為國舅的糜竺。

趙風見到孫乾先生也這樣說，無奈之下也只得勉強應允。孫乾又吩咐趙風道：“趙風，主母身邊僅有兩個女侍衛是不夠的，你帶幾個人一起出去。”

孫尚香雖然她對自己的武藝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見孫乾為她想得這般周到，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只好答應帶上趙風的人，然後又孫乾道了聲謝后，讓趙風帶上兩個男侍衛跟着她上街。

孫尚香一行八人來到街上，發現城裏並非如想像中的那般繁華。其實，近二十年來，江陵城歷經多次大戰，早就變得一片破敗。

沿街的商鋪大多關門大吉，門前和上面的招牌落滿灰塵，顯然已經關門很久了。那些開張的，也大多門庭冷落，只有稀稀拉拉地幾個顧客在關顧。

更加糟糕的是，街上到處是垃圾和居無定所的流民，其中還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人，恐怕是因為參加了軍隊才變成這樣的。不過，他們都有個共同點――個個都餓得不成人形，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向過路的行人乞討。

這是一年多以來，劉禪第一次走出家門。他被蘭姨抱在懷裏，探出頭睜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感覺外面的一切事務都是那樣的新鮮，完全不知道江陵城裏面這副地獄般的慘象，究竟意味着什麼。

孫尚香心裏的感受當然跟劉禪不同，她扭頭帶着一絲沉痛，對劉禪說道：“阿斗啊，你以後長大了以後，一定要幫助使君靖平宇內，讓這些可憐的人都有個活路。”

劉禪年紀太小，自然聽不懂孫尚香究竟在說什麼，但是他很機靈，立刻向孫尚香點點頭。孫尚香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劉禪胖胖的臉頰后，才從孫艷手裏接過錢袋，開始給流民發錢。

那些流民哪裏見過發錢這等好事，全都像吃了興奮劑似的，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蜂擁向孫尚香，將八人給團團圍住，有的人甚至伸手去搶孫尚香手裏的錢袋。

孫尚香怎麼也想不到，她好心好意的施捨，居然會演變成如此混亂的情況，高聲喊着，要大家都按照次序來，不要亂搶。

這樣混亂的情形，當然是趙風最不願意看到的，因為他根本無法完全地保護主母和公子的安全。趙風和兩男兩女四個侍衛全都跟着上前勸說，“住手，住手……”

但是這些流民如同鯊魚嗅到水裏鮮血的味道般，全都興奮不已地往前擠，憑趙風這幾個人根本就勸說不了。所以，趙風五人只得將那些試圖靠近孫尚香的流民全部推開，可是混亂的情況依然沒有改變。後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趙風只得讓侍衛拔劍，高喊道：“誰要是再敢靠近，殺無赦！”

面對着前面那五把明晃晃的長劍，那些流民終於安靜下來。可是趙風對這些可憐的流民做出如此粗暴的舉動，頓時惹怒了孫尚香。孫尚香怒道：“趙風，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收起長劍！劉皇叔乃是仁義之君，你這是要向平民百姓動手嗎？”

趙風被孫尚香說得臉色數變，只好收劍、跪地請罪。孫尚香其實也知道趙風這樣做是因為護主心切，所以沒有再苛責於他，但還是訓誡趙風，以後不要對流民太苛刻了。孫尚香這才將錢袋交回給孫艷，讓她繼續給流民分錢

就在孫尚香伸手將錢袋遞過去的那一瞬間，劉禪心裏忽然莫名地感覺到，周圍的人群中有一陣異常冰冷的氣息存在，那絕對是一種危險的感覺！劉禪立刻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孫尚香快步走過來，輕輕地拍拍劉禪那胖胖的小臉，笑道：“阿斗乖乖，你怎麼了？是不是餓了？等到他們將錢分發完畢，咱們就回家吃飯好嗎？”

劉禪卻一邊猛搖頭，一邊伸手指着人群，讓孫尚香感覺一頭霧水，也不知道劉禪究竟想要說些什麼。忽然，人群中有個流民閃出，手中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就向著孫尚香背後撲來！

“刺客……”趙風驚叫起來，可是他的身邊現在被流民包圍，他想要趕過來幫忙是不可能的。所以趙風也顧不得什麼君子仁義了，伸腳就將那些流民踹倒一片后，向孫尚香這邊猛衝過來。

孫尚香一直都頗有男子氣概。在江東的時候，自己獨立訓練女兵，稱為飛鳳軍，所以她的武藝其實是非常高明的。此時面對刺客的偷襲，孫尚香心裏其實並不緊張，而且反應更是快極。只見她立刻伸手在蘭姨身上推了一把，蘭姨一個弱女子而已，不由得後退四五步，抱着劉禪脫出危險距離。

然後，孫尚香立刻轉身，原本溫柔的臉上已經罩上一層寒霜。她抽出寶劍，猛地向上揚起，一道寒光閃過，簡直是凌厲之極！其實這一劍只是倉促出招，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兵器較長的優勢，暫時逼住刺客的衝擊。

那個刺客卻也厲害得很，向旁邊一閃，躲過孫尚香的長劍后，又向孫尚香衝來。但是就這爭取到的一點點時間，對孫尚香而言，已經足夠讓她掌握刺客的移動軌跡。

孫尚香再度出劍，又一道燦爛的白光閃過――其出劍的方位是如此之准，直指那刺客的脖頸。

在這一劍的威力下，那刺客這次是絕對不可能再向旁邊躲閃的，逼得他只能用手上的匕首格擋。當的一聲，刺客感覺自己的手腕發麻，匕首差點被擊落地上。他怎麼也想不到，孫尚香這個如此嬌小的女子，力量居然會如此之大！

孫尚香一擊得手之後，攻勢自然不可能輕易停下來。她又揮劍對刺客展開追擊，將其身形完全包裹在自己的劍幕之中。

那刺客知道孫尚香武藝絕對不下於自己，今天已經是事不可為了，心裏已經萌生退意。他立刻使出最狠毒的招數，不斷攻擊孫尚香身上各處要害，試圖要逼退孫尚香，然後一邊迅速向後退，不斷後退……

七步之後，刺客忽然停住不再後退，因為他發現身後的趙風的攻擊到了。只聽趙風大喝：“惡賊，居然敢要害我家主母，你給我束手就擒！”

那刺客只感覺眼前一片炫目，那是一把劍，對方只發出一招而已，可是這是他執行第25次任務以來，見過的最絢爛的一招，燦爛得讓任何人都心折！他知道，在這樣強悍的一招之下，他的那點微末技能，根本無法抵抗！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他決定放手一搏，硬着頭皮轉身揮舞匕首就要展開反撲。

但是，當的一聲，刺客的手上傳來一種強烈的痛楚，頓時讓他感覺驚詫莫名，對方的劍速簡直是快得不可思議！他甚至都沒有見到對方劍上發出的寒光，匕首就已經被打得掉落地上！然後，趙風鋒利的長劍就橫在了刺客的肩頭，只要輕輕地一拉，刺客立刻血濺五步。

孫尚香是第一次見到趙風出手，不禁被他的武藝震懾住了。她想不到這個平日裏看起來固執而木訥的侍衛長，實力居然是如此強悍，甚至比她還要高明得多！其實她哪裏知道，趙風的這一身好武藝，都來自趙雲的親傳呢？

孫尚香連忙穩定心態，收起長劍，走到那刺客面前，厲聲質問道：“說，是誰派你來的？是不是曹賊？”

“呵呵呵呵……究竟是誰，你永遠也想不到的！”那刺客冷笑幾聲，口中滲出鮮血，居然咬舌自盡了。噗通一聲，屍體倒地，一條生命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時候，孫艷上前說道：“夫人，聽他的口音，似乎是江東人！”

“江東人？會是我哥哥派來的嗎？”孫尚香心裏頓時生出一陣莫名的寒意。當初她跟劉備逃離江東的時候，一路上就不斷遭到周瑜和孫權人馬的追殺。後來孫權甚至還對她這個親妹妹下了格殺令！還好有諸葛亮接應，否則他們兩人恐怕死去多時。

“哥哥啊，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啊……”望着早就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的街頭，孫尚香的心裏不禁是悲凄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