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勾魂
火焰消散的同時,韓良也醒了過來。
蘇醒的一刻,他感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精力充沛,龍精虎猛,好似由內而外的得到洗禮一般,從來沒感覺這樣舒服過。
“老大爺,你是誰啊?”
韓良看着顧大世,疑惑的問道。
隱約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他。
包括之前被小賴和狗子的鬼魂纏住,開始窒息之後的事情,他都沒什麼印象了。
不過,韓良似乎記得,好像在其他什麼地方見到過顧大世。
“我是救你的人。”
顧大世伸手撫摸着韓良的腦袋,和藹的笑道:“我姓顧,是你爺爺的朋友。前不久他跟我說,讓我抽空過來一趟,可惜我來晚了。”
他的話,韓良聽得似懂非懂,滿頭霧水道:“你為啥說來晚了呢?”
“要是我能早來一兩天,你爺爺就不會那麼容易死了。”
歉然的看着韓良,顧大世沉重道。
“為啥啊?”
他話說的太含糊,以韓良的心智,根本聽不懂。
“你先出來。”顧大世揮手示意。
韓良連忙依言從棺材裏爬出來,轉而又搬來一張椅子,讓顧大世坐下。
落座后,顧大世點了一支煙,悠悠地吐了口煙氣,才開口道:“你知道你爺爺為什麼死的嗎?”
聞言,韓良搖了搖頭,“我哪知道。”
“你爺爺是替你死的。”
凝視着韓良的雙眼,顧大世肅然道。
韓良不由感到心驚,“替我死?”
“嗯。”
顧大世點點頭,然後便把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事情,要從韓良出生時說起。
韓良的爺爺韓大仙兒作為趕屍人,同樣避免不了有競爭對手,為此遭到了小人的暗算。
對方偷偷地掘了韓家祖墳,強行逆亂韓家後代的命格。
將祖墳風水改成“百鬼壓宅”,大肆破壞韓家的氣運命數,從而導致韓良剛一出生,就是陰煞命格,先是剋死母親,然後再剋死父親。
而韓良,也面臨著隨時夭折的險境。
後來,他爺爺韓大仙兒請顧大世出馬,才發現韓家的風水被人強制逆改。
要是不想辦法改善,韓家就會斷子絕孫。
一命、二運、三風水,便是人的氣數,風水是根基。
百鬼壓宅的風水,等於是一種兇惡的詛咒,能將百里範圍內的陰氣匯聚在此,強行把這片宅子改成凶煞異常的匯陰之地。
非但會讓韓家斷子絕孫,還會導致韓家人死後不得投胎做人。
永生永世,做牛做馬。
可謂是,惡毒至極。
而放在堂屋裏十幾年的柳木棺材,其實就是顧大世的安排。
柳木克鬼,可震懾陰靈鬼魅,更能有效抵禦陰氣侵蝕。
正是因為有這口柳木棺材的庇護,才保住韓良的小命。
除了柳木棺材以外,韓良從小到大戴着的那塊玉符,也是顧大世幫忙安排的保命手段之一。
當年剛把玉符交給韓大仙兒的時候,就明確囑咐過,韓良未滿十八歲之前,不能摘下這塊玉符,必須一直戴着。
可是後來,韓良跟小賴打架,玉符被小賴扯掉,扔到了河裏。
玉符剛離身不久,死亡就找上門了。
那時,其實韓良和其他人全都淹死了,屍體被村裡人找回來,他被放進那口柳木棺材裏。
結果卻陰錯陽差,促成他可以還魂的契機。
此後韓大仙兒及時歸來,就按照顧大世曾教授的辦法,立馬幫韓良還魂。
不過,強行幫韓良還魂,等於是逆亂陰陽,違背天地法則。
所謂人死如燈滅,韓良一死,就會有陰差前來勾魂,帶他去陰曹地府報到。
韓大仙兒為了不讓自家這一脈斷子絕孫,就把唯一的孫子用玄術隱藏起來,由他來替孫子去死。
那晚出現的五鬼抬棺,其實就是陰差勾魂。
不過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被勾走了。
然而,以上的幾種保命辦法,也只是權宜之計,要想從根本上改變韓家風水,還得用其他辦法。
至於是什麼辦法,顧大世都說不清。
關鍵在於韓家的風水被竊改太久,百鬼壓宅的詛咒牢不可破,就憑顧大世的道行,根本無力改變。
“風水是一定要改的,究竟該怎麼弄,就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我頂多能幫你出出主意,沒別的辦法。”
顧大世憂心忡忡道。
聽他說這麼一大堆,韓良大致上是聽明白了。
總而言之,不改變風水的話,他將活不過十八歲,仍舊會死。
沉思一會兒,韓良問道:“顧爺爺,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活着。”
顧大世站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道:“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就算暫時還沒辦法改變你家的風水,但是我有改變你命數的辦法,讓你安穩的活着,還是可以辦到的。”
“哦。”
韓良弱弱地應了聲。
幼小的心靈,第一次感受一種巨大的壓力。
同時也對謀害他們家的仇人——恨之入骨!
然後一想到爺爺是替他而死,心裏就難受的厲害,直接哭成的淚人兒。
“爺!”
忽然,韓良大喊一聲,冷不丁的衝出去,一邊跑着一邊哭着。
“天黑了!你不能出去!”
顧大世連忙喊道,一把抓住韓良的手臂,硬是將他拽了回來。
“爺!爺……”
韓良一手死死地抓住門框,撕心裂肺的哭喊道。
在顧大世的安撫下,一直哭了好半天,才慢慢地安靜下來。
接下來,顧大世就開始忙活。
又是畫符,又是調酒,還給韓良縫了一件血紅的斗篷。
那件血紅斗篷的布料,是經過五毒水和黑狗血泡製過的,再用特殊的方式加工鞣製,歷經七七四十九天才做成。
為了幫韓良做這件斗篷,把顧大世儲備的血布都用光了。
與此同時,韓良也沒閑着。
張羅好半天,下了兩碗雞蛋麵條,跟顧大世一人一碗。
等填飽肚子,顧大世就開始收拾東西,一副要出門遠行的架勢。
“良子,快到子時了,快跟我出去溜達一圈兒。”
顧大世衝著韓良招了招手。
聞言,韓良不由一愣,看了看外面,縮着脖子道:“外邊兒烏漆嘛黑的,現在出去幹啥呀?”
“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救你命的辦法。”
顧大世說著,轉身向外走去。
見他動身,韓良畏畏縮縮的想去又不敢去,直至顧大世走出大門的時候,韓良才一咬牙,小跑着悶頭跟了過去。
以前的韓良,就是個傻大膽兒,總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悍勁兒。
可是經過這幾天的光怪陸離的靈異事件后,他連續受到驚嚇,膽兒已經被嚇破,大半夜的跑出去,十分考驗他的膽量。
“我答應你爺,要在你最危難的時候幫你一次,你要乖乖地聽話,知道嗎?”
顧大世拍了拍韓良的肩膀,和藹的笑道。
“哦。”
韓良乖乖地點頭,身子緊緊地貼着顧大世,也不敢看遠處,心驚膽戰的隨着他前行。
夜黑風高,氣氛陰森。
興許是自身是陰煞命格的原因,韓良走路時,總是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周圍出現。
隱約中,似乎還聽到有人在呼喚他。
“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
韓良戰戰兢兢的走着,嘴裏不斷念叨。
“啪!”
顧大世敲了下他的腦袋,沒好氣的道:“老天爺要是保佑你,你們家就不會這樣了。現在唯一能保護你的人,就是老頭子我,懂不?”
“哦,懂了。”
韓良點頭如啄米。
同時心裏也分外好奇,大半夜的,顧大世出來溜達個什麼勁兒。
問了幾次,他也不明說。
這個疑惑,韓良只能憋在心裏。
不久的工夫,兩個人就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邊兒。
直至除了村子,顧大世還在往前走。
再往西走幾百米,就是一座小山,小山周圍是樹林,而前天韓良他們溺水的那條小河的上游,就在那座小山上。
小山的北邊兒,是一個小村莊。
顧大世的目的地,就是那裏。
“噗通!”
行走之際,韓良忽然被絆了一下,直接臉朝下摔趴在地上,下巴磕破,鮮血直冒。
左腿膝蓋也磕傷,疼的腿直抖。
“嘶……”
他疼的倒抽一口涼氣,慌忙抬手捂着下巴。
“你這孩子,走路咋這不小心!”
顧大世瞪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蹲下來,讓他趴在肩上,背着他前行。
就這樣走了一段路……
趴在顧大世的背上,韓良心裏感覺好受了不少,不過還是害怕的厲害,把頭埋在他脖頸里,戰戰兢兢的大氣都不敢喘。
“啪!”
忽然間,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韓良嚇得一哆嗦,慌忙抬頭看着顧大世,疑惑道:“顧爺爺,咋了?”
“什麼咋了?”
顧大世疑惑的瞥他一眼。
韓良又問:“剛剛你拍我肩頭幹啥?”
“我沒拍,你是不是太害怕,出現錯覺了?”
顧大世漫不經心道。
說話的同時,抬手摸了下韓良的腦門兒,權當是安撫。
其實,韓良到底是不是出現錯覺了,顧大世心裏非常清楚,只是擔心嚇到韓良,就隨便找借口糊弄他。
另外,顧大世一直也挺自信,覺得就憑自己的道行,那些鬼魅魍魎不敢接近。
但是現在,他覺得有點太高估自己了。
反觀韓良,並沒有因為他的安撫,而感覺有多好受。
這會兒,總覺得身子很重,好似身上背着上百斤重的東西,身子被壓得往下滑,雙手下意識的用力扒着顧大世的肩膀。
然而,負重感越來越強。
沒一會兒,就讓韓良感到分外吃力,甚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奇怪的是,韓良都已經不堪重負了,顧大世卻一點感覺都沒用,仍舊步履穩健,大氣不喘。
直至韓良扒他肩膀的手用力逐漸加大的時候,他才有所感應。
“嗯?咋回事?”
顧大世察覺到韓良鬧騰的動靜,立馬停下腳步,緩緩地彎腰,準備把韓良放下來,結果卻又身形一頓,站直了身子。
“再不滾蛋!老子讓你魂飛魄散!”
轉手拍了下韓良的肩頭,顧大世厲聲喝道。
話音剛落,韓良頓感如釋重負,身上的負重感消失。
就見他渾身冒汗,氣喘如牛,感覺身子都快要虛脫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眼神無精打采,湧現着一抹由心而生的恐懼。
剛才為什麼莫名的感到負重感,韓良心裏比誰都清楚。
要不是有顧大世在,他一準會嚇得屁滾尿流,現在還能拿堅挺着,說明他的意志力,已經足夠強了。
更何況,他才十八歲。
“沒想到你的狀況,比我預料的還要差勁兒。”
顧大世連連搖頭道,轉而繼續前行。
一聽這話,韓良的心一下子跌落至谷底,感到一陣絕望。
甚至認為這麼被折騰,還不如死了痛快。
前行一段距離,兩人來到一條五米多寬的人工水渠旁,然後走上一條平板橋。
韓良膽戰心驚的瞄了眼周圍,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心裏的緊張勁兒,還是沒有半點消退。
他動了動肩膀,皺眉道:“顧爺爺,我肩膀疼。”
“不要緊吧?”
顧大世問道,轉臉瞥了眼韓良,轉而放緩腳步,眼睛眯起,嘴裏默念着一句法咒。
法咒念完,他的視線便發生變化。
立馬清楚的看到,韓良的肩膀上,騎着一個披頭散髮的惡鬼。
那隻惡鬼的雙腿夾住韓良的脖子,還優哉游哉的晃蕩着。
不過,夜間視線太差,顧大世看不清那惡鬼的樣貌,但能能感受到它身上散發的濃重陰氣。
可是正當顧大世準備悄悄處理掉那隻惡鬼的時候,韓良忽然騰出左手手,去揉右肩。
“別揉肩膀!”
見狀,顧大世急忙喊道。
但為時已晚,韓良的左手已經觸碰到右肩部位。
然而卻沒有直接觸摸到自己的肩膀,而是摸在那隻惡鬼盤起的右小腿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