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一眼
路識真一大早就去了兒童之家，爸爸還一定讓她吃了一個雞蛋才能出門。看着那麼溫柔的爸爸，路識真甚至覺得昨天那些有些冷戰的局面是個隱秘的夢罷了。
不過較真起來也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冷戰吧，爸爸可從頭到尾都是默默的。
路識真這樣想着，嘆了一口氣。她搖搖頭索性不再想一些煩心事，對再次見到兒童之家的孩子們心裏充滿了一些期許。
前幾天她可是特地去學校圖書館借了一些手語學習書呢。這一次，要和那些寶貝們有深入的溝通！
她推開鐵門，一邊往裏走，一邊喊：“方阿姨在嗎？”
可是她的聲音彷彿被清晨的朝露吞沒，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路識真疑惑地走進院子裏，看見一群小孩子圍在一堆。他們臉上的笑容非常明媚，陽光溫柔地打在他們臉上，彷彿連空氣都變得香甜了。
路識真看到他們，覺得心情也不由得舒朗起來。她的目光慢慢地掃過每一個快樂的孩子，直到撞進一雙深淵般深邃的眸子裏。
路識真呼吸一滯。
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雙眼睛。睫毛長自是不用提起，有些內雙，眼珠之內黑白分明地很。大部分人的瞳孔雖是黑的，但在陽光下都可以發現更偏向於深褐色。而這雙眼睛的瞳孔是黑到極致，讓人感覺看久了好像靈魂會被吸入似的。
路識真眨了眨眼，看見了花叢中的那個少年，那個有着最好看的眼睛的少年。她上次來沒有見過這個少年。
夏日的清晨有着最舒適的溫度，少年只着一套黑色的運動服，坐在台階上。他的頭髮有些蓬鬆，大概是被小孩子揉亂了。旁邊有小孩子牽着他的手，表情很是歡喜，這樣也就更加襯托出他此刻的冷淡。他的眉毛微微皺着，薄唇微抿，看向路識真的目光有些戒備。
明明是站着的路識真比坐着的少年高了半個頭，但當少年看向她時，卻有着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
雖說這少年非常俊美，但路識真因着他的眼神覺得有一絲無措。她感覺自己彷彿走進了一處禁地。她就這麼和這個少年對視着，一言不發。
這時候，萌萌突然闖進路識真的視野。萌萌笑着跑過來拉拉路識真的手，搖搖手臂表示親切的問候。
那少年看到這般，低頭，不再盯着路識真了。
路識真開心地蹲下來和多多平視，小聲地說：“萌萌，一個星期不見又變漂亮了！”
萌萌笑着點點頭，比比手勢讓路識真站起來然後牽着她的衣角走到那少年面前。
萌萌去拉那少年的手，少年回頭看她，臉上是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十分溫柔。路識真覺得這應該才是少年本來的樣子，可是為什麼剛才看到她的眼神卻如此冷漠？
路識真腦子裏有什麼一閃而過。
萌萌和少年指了指路識真，比了一堆手語。等少年轉頭再看向路識真時，眼神也不復凌厲。他看着路識真，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他又低頭專心地配旁邊的小孩玩耍。
路識真一瞬間想通了。
這少年從他進來都沒有說話，和萌萌用手語交流，想必也是個聾啞少年吧。他看着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應該上了那種特殊高中，所以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沒有碰到他。
路識真突然理解了這少年的冷漠，對待她這樣一個突然闖進他的世界的外人，看幾眼實在不為過。
萌萌應該上去解釋了她曾經來過的事情，所以他便收斂了冷漠的氣息。從小孩子們對他的親近程度看，他應該是個孩子王吧。
路識真正愁怎麼和孩子們交流，如今看到一個同齡人，覺得交個朋友應該很有幫助。
這樣想着，路識真鼓起勇氣，走到少年面前。少年感到前面有一片陰影靠近，抬頭看見一張有些緊張的面孔。
路識真緊張地一笑，眼珠子轉了轉，回憶之前學的幾個手語。
她慢慢地伸出一隻手，迅速地用手指指了一下少年，然後收回去迅速握拳，伸出拇指。
這是“你好”。
然後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然後猶豫的地五指伸直，指尖不動，四隻彎曲，來回幾次。路識真想動作的時候還觀察了一下少年，還好還好，他沒有轉移注意力。她雙手掌心相對，從兩側向中間合攏。然後又用手指指了指眼前的少年。她雙手握拳，上拳打了下拳，然後雙手伸拇指互碰了幾下。最後路識真眼睛看着少年，眉微揚。
這是“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少年挑眉，黑漆漆的瞳孔中似乎劃過一絲笑意。
萌萌看向路識真，神色微動，小姑娘的酒窩更甜了。
路識真是絞盡了腦汁才用手語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來，她不知道這樣拼湊起來的，這個少年能不能看懂？萌萌古怪的態度讓她更加動搖。
這時少年突然動了，他一手扶地站了起來。然後他的臉上揚起一絲微笑，他伸出一隻手，掌心向外，五指微曲，拇指不動，四指彎動兩下，同時頭微點。
路識真神色激動，她在書上看過這個手勢，是答應的意思。
她開心地伸出右手，下一秒少年很識相地和她握了握手。少年的手冰冰涼的，他收手之後路識真卻覺得右手有一些酥酥麻麻的熱感。
少年向路識真比了個稍等的手勢，轉身走進房間，不到一分鐘就拿了個小白板出來。
他將小白板遞給路識真。路識真瞧見小白板上是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你是不是剛學手語？”
路識真有點驚訝，也有點赧然。看來自己剛才比手勢太不生疏了，而且忘了他是個同齡人，本來就可以用寫字交流的，路識真感覺要被自己蠢死了。
她接過筆，認真地寫：“上周才學了一點，本來還想和小孩子們賣弄的。”
少年比路識真高了一個頭，能很輕鬆地看見路識真寫的是啥。當他看見路識真寫下“賣弄”的時候，忍不住丟了個鄙視的眼神給她。
路識真撓撓頭，接着寫：“你可以教我手語嗎？書上的太生硬了！”她還趁機摸了摸萌萌的小腦袋。
萌萌看不見他們白板上的字，好奇地踮腳巴望着，少年笑了一下，彎腰把萌萌抱了起來，然後他拿過路識真手中的筆。
寫下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