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幕 又當如何看？
臨北城西側城門，有着成群的一片莊園，莊園皆是大戶人家所居，尋常城中過路人，通常是不會前往此地，只會偶有駐足遠觀，艷羨不已。
而在這片莊園當中，有一處尤為巨大，乃是天魔宗所購置的地產，畢竟雖說天魔宗與琅琊聖地不和，臨北城又屬於後者勢力範圍當中，但雙方聖地也遠遠沒有達到敵對，乃至開戰的程度，因此，不論天魔宗又或琅琊聖地，皆有地產在對方的邊境城市當中。
酌玉庄，便是天魔宗所購置。
可以說自城主府以外，酌玉庄同樣是尋常民眾乃至武者，不敢觸犯的地方。
然而此時，烈日炎炎下，唯獨酌玉庄天際一片陰雲，烏雲當中隱隱還有雷聲嗡鳴，酌玉庄內，更是喊殺震天。
近千名黑袍天機衛，不斷從酌玉庄各處，飛躍而入，劍芒當中閃爍凜然殺機，見人就殺，血色瑩然。
酌玉庄雖大，但即便月靈出行，身旁也不會帶有太多的下屬，能有過百強者護佑，便是足以。
而這些下屬中，叩開仙門的極為少數，大部分仍是凡人境，此刻面對同樣為凡人境中佼佼者，還近乎十倍之數的天機衛，處境已是極為不妙。
“殺！！”
酌玉庄走廊之上，阿虎目光森然，出手大開大合，直接以一人之力，將對方十來位叩開仙門之人攔住。
這些人中，剛叩開仙門的佔據一半還多，渡過火災之人僅得三位，而已渡水災者，只有一人，甚至於根據氣息判斷，還是剛渡過水災不久，全然無法與即將橫渡風災的准真人阿虎相提並論。
酌玉庄深處，清風亭中，一道道喊殺聲傳來，逐漸接近，月瑩兒此刻的面色已是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反倒是月靈，似是仿若未聞，眸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已經從機關輪椅上站起身來的那道身影。
“莫語，你欲攔我姐妹二人？！”
終於，月瑩兒再也忍不住，嬌喝出聲，一股股靈氣，自周身蔓延開來，從氣息上判斷，正是渡過火災的威勢，甚至隱隱帶動天地間的靈氣波動，觸及水災的邊緣。
不得不說，月瑩兒確實天賦不凡，要知道，五大聖地聖子以及聖子繼承者，大多數都要步入三十之齡，而她的年歲，可是與莫語相當。
見妹妹爆發，月靈卻沒有再似先前那般阻攔，仍靜靜的望着莫語。
“月師妹此話何意？”
莫語眉頭一挑，輕笑道：“你我聖地雖是不合，但也並未交惡太深，月師妹你姐妹二人乃是天魔宗核心弟子，而師弟我更為琅琊聖子，怎會無故的阻攔二位，這要傳出去，可是天大的誤會。”
“你！”
月瑩兒當即暴怒，卻見月靈忽然開口：“琅琊師弟意欲如何？這些匪徒闖我酌玉庄，莫非師弟你欲要偏袒？”
一道清風徐來，青絲隨風而舞，月靈恬然站立，但一種壓迫天地的氣場，自這看上去柔弱的嬌軀內，緩緩升騰。
月瑩兒見狀，周身也是靈氣席捲。
“自然不是。”
莫語面色不變：“師弟我說了，良辰美景，還有佳人作陪，此間雖為臨北城，但此地卻是師姐你的酌玉庄，你我許久未見，應當浮一大白，怎能被旁人旁物所驚擾，月師姐你可是天魔宗聖子繼承者，莫要因這般小打小鬧而失了分寸。”
面對眼前天魔宗年輕一代僅次之於聖子的天魔雙嬌，莫語竟是又緩緩坐回機關輪椅之上，只是天上的雷雲，似乎又下降了幾分。
“月師姐，月師妹，請。”
石台上，莫語取過壺酒，朝三盞杯中斟。
見此一幕，月瑩兒更是氣急，低聲傳音道：“姐姐，這莫語太過囂張，他體內本有隱患，不如……”
“不可。”
月靈搖了搖頭。
若是有哪怕絲毫可能，她自是想將莫語斬殺，哪怕徹底撕破臉皮，引得雙方聖地開戰也在所不惜。
只是，琅琊聖子豈是那麼容易殺的。
耳邊殺戮聲逐漸靠近，月靈忽然輕笑起來，全身的氣息收斂，溫柔的坐在石凳之上，取過玉盞：“既然琅琊師弟興緻盎然，那月靈自不能怠慢，先前之言卻並非待客之道，月靈自罰一杯。”
說著，月靈長袖遮面，仰頭飲酒。
月瑩兒雖脾性火爆，也並非笨人，同樣收了氣勢，氣鼓鼓的坐於另一石凳上。
天際雷雲，緩緩消散。
莫語含笑，端起酒盞，回敬一杯。
清風亭中凝固的氣氛，似乎隨着兩杯酒過，再次活躍起來，只是耳邊的殺戮聲，卻是越來越近，依稀間，已能於遠方走廊一角，見到大批後退的寶甲護衛，還有成片的黑袍天機衛。
正當前，阿虎全身猩紅色的虎皮魔紋不斷閃爍，一雙虎爪，直接震碎了正與之交纏的兩位已叩開仙門武者的心脈，繼而朝着場中最強的那已渡火災與水災的三人抓去，戾氣衝天。
“殺！！”
各處黑袍天機衛紛紛湧入，近千對付不到百人，同為凡人境，根本沒有絲毫懸念，甚至於一些找不到對手的天機衛所屬，直接開始破壞周遭的建築。
一時間，烽火四起。
酌玉庄中的安寧，蕩然無存。
清風亭內，看着一道道黑袍天機衛，目光注視在虎背熊腰的阿虎身上，月瑩兒面色則是越來越陰沉。
月靈仍舊面帶笑意。
這些寶甲護衛皆是她的下屬，其存在意義，與天機衛相似，並非歸屬天魔宗，而只以月靈為尊。
但眼下即便她的這些屬下一道接着一道斃命，月靈美眸當中，仍未有帶起絲毫波動。
只見她玉手輕抬，再次舉杯，看向莫語時，似有些好奇的問道：“琅琊師弟，不知你對這天機衛有何見解？”
莫語聽聞，略微思索，搖了搖頭：“這天機衛隱隱有些耳熟，卻是不知其中詳情，莫非月師姐你有什麼看法？”
“琅琊師弟見笑，那月靈便來說一說這天機衛。”
月靈輕柔的說道：“琅琊師弟你或許不知，這天機衛遍佈玄元大陸五大域，其成員眾多，且各個都天賦不凡，至少於凡人境中，也皆是佼佼者，確實不能小覷，只是……”
月靈眼帘低垂，嗓音有些淡然。
“只是這天機衛雖是成員眾多，但當中少有實力出眾者，便是那四大天機衛衛長，說的好聽些，是將要渡過風災的准真人，但實際，也仍是渡過水災的強者罷了。”
“而臨北城畢竟地處貴聖地勢力範圍之內，月靈出行自是不敢妄自尊大，身邊良人雖少，卻也有拿的出手的。”
說著，手中酒杯落下。
幾乎是月靈說完的瞬息，只見一股極為強橫的氣勢，自酌玉庄某處升騰而起。
這股氣勢，來得極為突兀，與尋常武者通過調動靈氣自體內逐漸釋放不同，仿若憑空而起，號天地之力。
“放肆！！”
一聲蒼老的嗓音，從酌玉庄深處一座閣樓當中迴響。
風一滯，雲竄動。
剎那間，風起雲湧！
“真人……”
莫語星目微眯，面色倒也沒有大的變化。
長廊上，正交戰正酣的阿虎卻是虎目微眯，只見極遠處閣樓上，一位身着華貴衣裝的老婦人衝天而起，當她出現的第一時間，目光穿透層層虛空，直接鎖定在他的身上。
頓時，阿虎只覺被一隻毒蛇盯上一般，周遭的空氣都變得凝固。恍惚間，阿虎只是一個眨眼，原本位處極遠處的老婦人，居然已至近前，一掌當胸襲來！
空氣中的靈氣仿若化作一條條鎖鏈，將阿虎四肢捆綁，行動竟開始變得遲緩。
“當我怕你不成！”
阿虎血眸爆射出一抹精光，渾身閃爍着的虎皮魔紋更為深邃，一雙虎爪開合，朝着眼前老婦人迎面而去。
轟！！
巨大的轟鳴聲中，阿虎與老婦人碰撞在一起，強烈的震動直接將周遭長廊碾的粉碎，塵埃當中，阿虎近乎飛退數十丈，眼鼻口處皆有一股鮮血流淌，反觀老婦人，僅僅向後落了半步。
兩者差距，極為明顯。
“咦？竟能受了老身一掌不死？”
老婦人目露驚疑，在她眼中，阿虎臨近渡風災之劫，但畢竟仍是渡過水災的修行者罷了，受她真人一擊，不但沒死，反而看樣子僅是受了些創傷。
“這位是水月真人，機緣巧合下，與月靈結緣。”
涼亭內，月靈似是介紹道，而後注視着莫語：“這些天機衛唯有這虎衛長叩開仙門，欲渡風災之劫，但如今惹得水月真人出手，不知琅琊師弟認為，這些人能堅持多久？”
一旁月瑩兒神色得意，看向走廊上的一眾黑袍天機衛，目光當中顯露出一抹輕蔑。
玄元大陸，實力稱尊，人數再多又有何用。
“不夠。”
然而，莫語搖了搖頭。
轟——！！
強橫的氣息猛然自黑袍天機衛中席捲而上，氣息剛一生出，一道黑影直接朝着老婦人水月真人面龐，轟擊而去。
氣勢洶洶，竟是與水月旗鼓相當。
赫然是一位真人！
細細看去，這人被黑袍遮掩，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雙手乾枯，背脊處彎曲，卻是一位駝背老者。
呼吸之間，駝背老者替代了阿虎的位置，與水月真人戰作一團，一道道凌厲的餘波，瞬間將周遭事物毀壞一空。
“真人林懷遠？”
月瑩兒面色微變，月靈則似早有預料，嘴邊帶着笑意，默不作聲。
而林懷遠身穿黑袍，將樣貌遮擋，並未現出真容，便是已經肯定了他的身份，這事也不能端在枱面上來講。
否則便是雙方撕破臉皮的時候。
“這天機衛當真是人才濟濟，沒想到竟連渡三災的真人強者都歸附其中。”
月靈先是稱讚，而後輕嘆道：“但若只是如此，那便也太過小覷月靈了。”
嗓音回蕩，酌玉庄內又一處閣樓之上，再次爆發出一股駭人的氣息，就見一位藍袍老者自閣樓內爆射而出，全身所散發的氣息，竟是比之水月真人與林懷遠還要強上半分。
赫然又是一位真人！
“這位，是水陽真人，乃為水月真人之兄。”
月靈主動為莫語斟酒，面含笑意問道：“不知此刻，琅琊師弟又當如何看？”
這時，那水陽真人衝出閣樓，直接朝着正與水月真人交鋒的林懷遠襲去，原本林懷遠與水月真人就實力相當，若是水陽真人再加入戰局，林懷遠恐怕危矣！
“仍是不夠。”
莫語淡笑道。
月靈斟酒的玉手一頓。
呼——
刺耳的風嘯聲自數千丈高空傳來，只見莫語一直乘坐的上品靈器飛舟，近乎垂直的俯衝而下，直至尋常人可視之處時，驟然有一抹紅芒自飛舟當中躍出，朝着那水陽真人攔截而去。
“哼，既然先前不願出手，那你也沒有必要現身了，給本座滾回去！！”
此人外貌僅是壯年，紅髮如熊熊燃燒的烈焰一般，全身上下氣血更是極其旺盛，隨着冷冽大喝聲傳出，一股張狂的霸道之氣，便撲面而來。
赫然又是一尊真人！
這等常人難得一見的存在，竟是於酌玉庄中，接連現身足足四位！
而當見此人出現，正朝着林懷遠飛掠而去的藍袍老者水陽真人，心頭猛地一跳，不單是因為他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更為重要的是，那逐漸瀰漫開來的狂霸之氣，光是氣息，便已經遠遠超出他與水月真人乃至再算上林懷遠，三位真人加在一起的總和！
“琅琊聖地閣老……戰狂！”
見此一幕，就連月靈的眸光，都微微一凝。
她完全沒有想到，莫語竟是將戰狂給喚來了臨北城，另外，戰狂面部上，僅僅只戴着一條將口鼻遮掩的面巾，這純粹掩耳盜鈴般的做法，可謂囂張至極。
與此同時，戰狂輕易震懾住水陽真人之後，那垂直俯衝而下的上品靈器飛舟，竟是沖勢未減，反而更加狂暴的朝着與林懷遠交手的水月真人，急馳而去。
林懷遠見狀，似早有預料，猛然抽身一退，上品靈器飛舟便於眨眼間出現在水月真人身前。
“什麼？！！”
水月真人面色大變。
一股恐怖的玄芒自整座飛舟上下猛然收縮，而後急速膨脹。
轟——！！
震耳欲聾的能量漣漪席捲開來，似乎連空間都出現裂痕，無盡的天地靈氣紊亂震動，繼而形成一處巨大的漩渦，水月真人猝不及防之下，此刻所在，正處於這漩渦的正中。
上品靈器自爆！
月瑩兒猛地扭頭看向莫語，只見後者坐在機關輪椅上，目光饒有興緻的打量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那可是上品靈器，尋常武者或許一生都無法得見的靈寶，可眼前莫語連眼睛也不眨。
也就在這時，先前退走的林懷遠，竟是再次出手，朝着漩渦當中一探，抓出已全身血污的水月真人，趁着後者力有未逮之際，頓時一道靈氣封禁。
林懷遠一手抓着水月真人，一手還拉了拉遮掩面容的兜帽，好似生怕被認出一般，但卻在下一刻，就這麼當著月靈月瑩兒姐妹的面，堂而皇之的朝着臨北城城主府的方向掠去。
近千名黑袍天機衛也在這時，紛紛後撤，待得完全退走，凌立天際震懾水陽真人的戰狂，這才遙遙朝着莫語點頭示意，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至此，除去那面色鐵青的月陽真人，酌玉庄月靈下屬，水月真人被擒，所有護衛盡滅。
飛舟自爆的餘波仍未結束，劇烈的風嘯吹盪沒入清風亭中，只見那偶有電光浮現的銀色長發，正迎風飛舞。
石台前，莫語含笑，端過先前月靈所斟之酒，微微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