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清醒
幫寧木子照顧個人就能掙這麼多銀子，大娘自然是樂見其成。痛快的收了銀子之後，大娘更是拍着胸脯保證，“夫人放心，我一定幫你照顧好她！”
寧木子這便遂心了許多，她抬手摸了摸，昏迷的這位姑娘並沒有發燒，換衣服的過程中也不見其他的外傷，至於什麼時候醒來，大約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大娘自然收下了寧木子的銀子，便自告奮勇的替她攔下活來，“夫人，這兒有我守着就夠了！您要是還有事就先去忙，等她醒來之後，我一定立刻通知夫人！”
正好寧木子想着出去一趟，便朝大娘感謝道，“那這兒就麻煩你了。我出去一趟，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大娘倒是極為熱情的表示，“夫人儘管去吧！去多久都行，這兒我幫您看着！”
寧木子便不再推辭，出了門走到甲板上。付延銘和鄭林正背對着她，兩人齊齊的望着對面的畫舫，寧木子不覺也順着看了幾眼，可惜什麼都沒看見，對面連個人影都沒。
“你們在看什麼？”寧木子疑惑的看着付延銘，眉頭輕蹙。
付延銘轉過身子，跳過了寧木子方才提出的問題，而是反問她道，“人醒了嗎？”
“還沒。”寧木子遺憾的搖頭，“其實也沒在水裏泡多久，按理說早就該醒了。可能是落水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這才導致人一直昏着吧。”
付延銘便略略點頭，沒再多說什麼了。
這麼大個人落入水中，尤其是還沒對面的人給救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對面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寧木子不覺有些驚奇。
按理說落水之前和那姑娘爭執的兩名男子一定知曉此事了，可如今對面卻安靜的厲害，依舊如最開始的那樣樂音靡靡，偶爾可以聽聞歡聲笑語，似乎並沒人知道船上少了一個人。
三月的風雖然已偏向柔和，在甲板上站久了也還是會冷。寧木子搓了搓胳膊，發現對面確實沒什麼人出入，這便沒了繼續看下去的打算。
伸手扯扯付延銘的袖子，正想讓他和自己一同回房，方才由她囑咐照顧那名落水女子的大娘已經興奮的跑了過來。
她乾瘦的臉上泛着一點紅潤，一路上也跑的很快，到了寧木子面前更是歡天喜地，“夫人，那落水的姑娘醒了！”
不用她說，寧木子一看她高興的樣子就知道是這樣。她自己也高興起來，跟着那位大娘往回跑了幾步之後停下腳步，倒退了幾步回看付延銘，“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付延銘並沒有任何這樣的打算，直接便道，“男女授受不親，娘子去吧。”
寧木子這才覺得懊惱起來，方才她確實太過高興，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再看那大娘已經跑得不見了身影，想來是已經跑回去了。自己在外面停留的時間也不太好，便沒了勸說付延銘的打算，應道，“那我先去了。”
剛走到門口，便聽得一陣從裏面傳來的虛弱咳嗽聲，間或有大娘的斷續發聲。
寧木子在外頭也聽不清裏頭說的什麼，推門進來看，就見大娘手中正端着個碗，見了她如同見了救星，“夫人，你來的正好！你可勸勸她吧。”
大娘手中端來的是廚房剛送來的熱湯，一見寧木子進來，便立刻將手中的湯碗塞進了她的手中，“這姑娘一直不肯喝，我也毫無辦法呀。”
寧木子便接過了遞來的碗，剛朝醒來那姑娘走了兩步，對方就以警惕的目光看向她，“你是誰？為什麼要救我？！”
寧木子前進的腳步一滯，乾脆就停了下來。手中的湯碗放到了桌子上，自己也順便在桌邊坐下，“不用那麼緊張。你掉進了江里，是我們的人將你救上來的。”
方才那姑娘警惕的目光鬆懈了一些，看了看自己身上乾淨的衣裳，遲疑道，“我這衣服也是你換的嗎？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寧木子眉心不覺一皺，不過很快卻又舒展開了。這姑娘大約是受了什麼刺激，所以才如此小心謹慎。寧木子不僅沒覺得她難纏，反而有些憐愛了。
“衣服自然是我和這位大娘幫你換的了。你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若是讓你穿着濕衣服躺一會兒，恐怕沒病也要躺出來病了。至於為什麼要救你？”
寧木子斟酌了一會兒，這才開口，“我聽到了部分你的爭吵，不過是覺得你也是個可憐人罷了。路見不平救了個而已，哪裏需要多少的理由？”
“至於這碗熱湯。”寧木子端起桌上的湯碗，用勺子攪動了一番，“你還是趁熱喝了吧。畢竟你落水的時候受了寒，喝些熱湯去去寒氣也是極好的。”
姑娘抱膝坐在床上，整個人緊縮成一團。面色蒼白，就連嘴唇也毫無血色，目光中滿是警惕。
寧木子才坐到床邊，舀起一勺正要喂她，姑娘就猛地往後頭一縮，目光中仍然警惕，“不準過來！”
“我不過來，不然你自己把湯喝了吧？”寧木子直起身子，將湯碗放在了離她遠一點的床邊，“熱湯驅寒，等放冷了就沒效果了。”
姑娘猶豫着像是相接，不過又始終心懷芥蒂的不肯邁出那一步。
寧木子大約猜到了她猶豫的地方，只好無奈的聳肩，“放心喝吧，湯里沒毒，我可不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害人。若是真想害你，那我可就不花大功夫救你了！”
她能活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分析之後發現寧木子所說確實有理，姑娘的情緒總算平復了一些。
遲疑的伸手拿起湯碗，往嘴邊送了一口。確定並沒有異樣，她才大口大口的喝起湯來，喝湯的動作可以稱得上是狼吞虎咽了。
寧木子這回倒是真被她嚇了一跳，驚訝地勸道，“慢些喝！你難道一直還餓着肚子嗎？”
那姑娘只顧得着喝湯，根本沒空理會寧木子。用勺子舀着喝猶閑不夠，乾脆端着湯碗大口大口的吞咽了起來。
別說是寧木子了，就連旁邊的大娘也開了眼界，嘆道，“你這是幾天沒吃過飽飯了？”
姑娘很快就解決了一碗湯，手下意識的往袖中掏了掏，像是在找帕子。可惜這衣服是新換的，帕子早就跟着那些浸了水的舊衣服一起丟到了地上了，所以只是落了個空，低聲道，“我已經餓了三天，滴水未進了。”
三天？按照她方才那狼吞虎咽的速度，說是三年寧木子也信。這姑娘雖然瘦，可也只是那種苗條的瘦，並不是因為吃不起飯而骨瘦如柴的那種病態，猜測以前的家境大約不錯，可能只是最近出了意外。
朝大娘招呼了一聲，寧木子溫聲道，“勞煩大娘去通知廚房做一桌子菜送來，越快越好！”
“哎，我馬上就去！”大娘聽到以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外面。
寧木子目送大娘離開，再看向那姑娘的時候，便覺得她眼神更為複雜，“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什麼好不好的。”寧木子皺了皺眉糾正她，“我這算是日行一善！今日只是湊巧碰上了你，即便不是你，換個其他什麼人，我也會救得。”
半天沒得到迴音，寧木子朝她看去，這才發現姑娘已經鴕鳥一樣的將腦袋埋進了臂彎里，一幅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時候留給對方恰到好處的安靜遠比發聲更重要，寧木子便不再說話了，只是靜靜的坐在屋中等待大娘端着飯菜回來。
廚房的動作倒是很快，大娘不大一會兒就端來了三菜一湯，飯菜都是新鮮熱乎的，裏面還有一碟小點心。
“快吃了吧！你都餓了那麼久，趕緊多吃一些。”
大娘一邊說著，一邊將端來的飯菜擺好。回頭一看那姑娘雖然已經抬起頭了，還是縮成一團不肯下床。
大娘是個爽快人，腦子自然想的也簡單明白。她只知道人要是長時間不吃飯會餓死的，於是便伸手去拉她，“快下來吧！一直坐着可不會有人喂你的，吃飽飯才有力氣做的別的事。”
樸實真摯的笑容最容易打動人，在大娘孜孜不倦的勸悔之下，姑娘終於鬆動了態度，在大娘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的也就從了。
她下床的時候明顯腿都是軟的，寧木子看她小腿都在顫抖，下床落地的那一刻有些頭暈眼花的感覺，就連身子也趔趄了一下。
不過有大娘在旁扶她倒是不至於倒地，不過也確實證明了她身體虛弱。
就在大娘半拖半抱的情況下，這位姑娘才艱難的坐到了桌邊。桌上擺着的都是些軟爛可口的菜，倒不至於讓挨餓幾天的人感到難以下咽。
寧木子親自替她盛了碗湯遞過去，認真道，“再喝碗湯吧。空腹忽然吃飯對腸胃不好，主食等一會兒再吃。”
寧木子就勢將湯碗放到了她手邊，原本一直對她充滿芥蒂的女孩兒，此刻才真正說了聲真摯的，“多謝。”
雖說做好事不圖回報，不過聽到對方承認了自己的善意，寧木子還是覺得心中柔軟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