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父親
兩人又商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能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曲蝶只好決定明天去碰碰運氣，第二日一大早，衛嬛便已經等在老房門外了。
“我的村離你這也不太遠，所以我就直接來找你啦，今天我陪你一塊出攤。”看出曲蝶的訝然，衛嬛立即就解釋道。
“如果今天再碰到那些人我們就直接跑吧？也別賣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坐在騾車上晃蕩着雙腿，衛嬛眉目間還是夾雜着繼續淡淡的擔憂。
點了點頭，曲蝶倒是毫不遲疑的應下了，畢竟一連幾日的折騰對她的生意也的確造成了點影響。
大約辰時，馬車便在鎮門口停了下來，曲蝶兩人這才剛剛下車就感受到了數道視線投落到她們的身上。
眯着眼睛環繞了一圈四周，沒有看到郭酩等人的影子不由得令她有幾分驚訝，但隨即也是一喜，立即就抓着衛嬛的手去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擺攤。
“新鮮的茶雞蛋呦，兩文錢一個，新鮮茶雞蛋——”想來是昨天幾人遭受的攻擊太過嚴重，今天才會沒來，曲蝶心裏一喜，但也多少有些擔心，不由得加大了叫賣的聲音。
衛嬛見此也是十分識時務，跟着曲蝶一起吆喝起來。
茶葉蛋的魅力畢竟大，雖然這些日子被人從中作梗，但是如今一回歸往常，立即就有幾人互相看了幾眼朝着攤位走了過來。
“丫頭呀，你是不知道，咱最近都不敢來買了！真嚇人呀！”一個大嬸或是見曲蝶和和氣氣的很好脾氣，便忍不住上前來搭話道。
“對不起了啊，大娘，我也沒想到我這些日子踩了背運咋就攤上了這事。”
輕輕嘆息一聲，曲蝶沒有將真相說出來，而是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卻不曾想立即就有人應了一句。
“哎，倒也不怪你這丫頭，那混混頭子啊，在我們這一片壞事做盡，早就不討喜了！”
“可不！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來頭，就是上頭的捕快都拿他沒辦法！”
低頭瞟了眼四周，有一個比較瘦小的中年男子突然說道，立即就引來了一片唏噓聲。
而曲蝶聽后則是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看來這些村民們都還不知道郭酩是賴炯手底下的人，不過……
皺了皺眉，曲蝶心裏倒是不由得升起了一個疑惑。
凝眸看向眼前還在滔滔不絕的那個大叔，她還是先將疑惑放回了心裏，笑着開口問道：“叔兒，你說的上頭……是哪啊？”
農村居然也有捕快？曲蝶還是有些吃驚的，餘光掃了眼衛嬛的神情，便得知她也不了解。
“這上頭啊，就是那些……”
那滿臉胡茬子的瘦弱男人剛開口回答，卻又突然意識到什麼一般，乾笑了一聲將剩下的話全部吞進了肚子，引得周圍八卦的幾人也不禁都露出了一抹遺憾。
知道他是不想說，曲蝶便也沒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追問，只不過心裏卻已經悄悄打定主意找機會去撬開這個人的嘴巴了。
不過也多虧的這個男人，村民們買完茶葉蛋后就紛紛跟着男子一同到旁邊嘮嗑去了，曲蝶難得落得清閑。
看了眼大盆里還剩的十幾個越來越難賣的茶葉蛋，曲蝶愈發覺得自己得趕緊另謀出路了。
又吆喝了一陣，零零星星賣掉了幾個之後，曲蝶便一直跟着衛嬛兩人閑聊打發時光。
直到一聲有些熟悉的輕呼將她重新拉回了神智，“丫頭？”
曲蝶一回頭便撞進了一雙有些蒼老渾濁的眼眸中，愣了一下，一段記憶立即就浮上心頭——“丫頭丫頭，過來爹這，爹帶你去買糖吃好不好呀？”
“爹？”聲音不自覺變得有些沙啞，曲蝶從記憶中回過神，情不自禁的叫道。
面前這個一身灰色布衣，頭髮有些遭亂，看起來邋裏邋遢的男人就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曲江。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曲蝶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也從記憶中得知這個老男人算是第一個對原主好的人。
雖然記憶並不完全，但從曲江那親昵的稱呼還有抱着小時候的曲蝶去買糖人，就可以看出他和趙梅不一樣。
感受到來自父親的慈愛，曲蝶不自覺就收斂了自己平日面對曲家人哆哆的氣勢，“爹你怎麼在這？”
她這麼問出口，面前的男人就不由得變得有些激動起來，“丫頭，太好了，我的丫頭不傻了，真的不傻了！你娘肯定也很高興。”
楞了許久，不知為何，曲蝶就從曲江的話中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可等她仔細一想卻又什麼都察覺不到了。
一旁的衛嬛見此也非常禮貌地和曲江打了聲招呼，這才有些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曲蝶，用口型小聲問道：“這真的是你爹啊？”
實在不怪衛嬛多想，她昨天才見過像個潑婦罵街一般的曲文氏，如今又見一臉慈愛的曲江自然心中懷疑。
“嗯。”點了點頭，曲蝶毫不遲疑地應了下來，這才又問了一遍，“爹，你還沒說你怎麼在這呢。”
以前的傻子曲蝶從來不會關注這個，所以現今她才有這等疑惑，其實不只是曲江，還有昨天突然出現的曲文氏。
隱約間她好像聽到那個掌柜說曲文氏是來送飯的，送飯？莫不是給曲江送的飯，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剛才興奮的不能自已的曲江此時也緩了過來，平了平氣息，眸中還是有些許掩飾不住的激動，聲線微微顫抖地回道：“爹，爹在這幹活的。”
頓了頓，又道：“丫頭有沒有怪爹，爹聽村子裏的人說你腦子好了，但，但爹卻一直沒空去看看你，都是爹不好，爹……”
看得出曲江有些自責，曲蝶連忙打斷他，搖頭安慰道：“沒事爹，我現在好着呢，你現在是要去幹什麼嗎？”
看到曲江手裏的一張寫滿字跡的條子，還有手肘挎着的菜籃，曲蝶的眸里不禁閃過一抹異色。
“哦對對對，爹這糊塗勁都給忘了。”抓了抓他那都有些花白的頭髮，曲江不由得憨憨都笑了一聲。
雖然這般說著，曲江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依舊定定地站在曲蝶的攤位前，試探着問道：“你娘……她對你怎麼樣？你現在腦子好了，你娘她應該很開心吧，丫頭，你別怪她，她就是脾氣不好……”
挑了挑眉，曲蝶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好？趙梅會對她好么？那真是天大的笑話，曲家裏最盼她死的第一是曲老太，第二怕就是這具身體的親娘了吧。
所以又談何的開心？忍住心裏的煩躁，曲蝶還是耐着性子地和曲江說道：“爹，你別說了，我不想去聽這些。”
“這……”嘆了口氣，曲江的面上也明顯浮起一抹愁緒來，從他的動作神情中，曲蝶敏銳地察覺到關於趙梅對原主的態度，曲江應該一直清楚。
可……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疼愛她的父親似乎從來沒有出手阻攔過。
就連她最初醒來被賣的時候也是一樣，真正關心她找過來的是曲庭生，就算再忙，也不可能這麼久不出現。
就在曲蝶沉思的這會兒功夫，曲江又一次不死心的開口勸道：“丫頭，你這還小，搬出來我們一家子這哪放心的下，什麼時候回來吧？有空就多回家裏去看看你奶你娘也好啊。你奶上年紀了，你也多跟着你娘照顧照顧她，行不行呀，算爹求你了，看在爹的份上。”
面前的曲江在說完這段話的瞬間，好似整個人都有些衰老了，那張黑一塊白一塊的臉上遍佈着歲月的痕迹，眼角的皺紋在他說話的時候清晰可見。
那曲蝶記憶里曾經熠熠生輝的雙眼也已經如同蒙塵的珠寶一般，泛着渾濁的淚光。
或許是血脈之情的牽絆，雖然沒和這個男人相處多久，曲蝶竟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軟，就在她剛要開口應下的瞬間，一道愈行愈近的身影讓她立即合上了嘴。
一雙有些寒意的目光掃向挎着竹籃子曲文氏，心裏直犯嘀咕。
就連衛嬛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還不等曲文氏靠近，就豁然起身擋在了曲蝶的面前。
瞪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有了昨天的經歷，衛嬛現在對曲文氏也沒好氣，“茶葉蛋兩文錢一個，不買請別站在這裏擋着我們做生意！”
曲文氏剛剛站定就被衛嬛剜了面子，卻也不氣，頗有些端着長輩的姿態，對衛嬛用着教訓的口氣說道：“呦，可真是個沒教養的丫頭，居然這麼跟我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哪個傻子學傻了，本來一好好的姑娘現在這個德行，嘖嘖。”
一邊搖頭，曲文氏的模樣好似在為衛嬛痛惜一般，聽着她話里話外的挑釁自己，曲蝶倒也不惱，她想看看面對這樣言語犀利的嬸嬸，這位親生父親會作何反應。
囁嚅了幾下已經乾裂的嘴唇，曲江既聽到也看到了曲文氏的態度，卻只是有些氣虛地用眼神示意了幾眼讓她不要再說下去。
可曲文氏哪會是個善茬，明白他的意思是一回事，可願不願意配合就全憑曲文氏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