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瑾瑜的心思2

第8章 趙瑾瑜的心思2

他順着路找了許久,才看到在大街上遊盪的趙啟,他快步走上去喊到:“兄長等等我,天要下雨了,你拿着傘。”

趙啟轉過身,冷漠的看着他,接過雨傘,說了聲:“你回去吧。”

“兄長別難過,若是不捨得瑾兒走,瑾兒就不走了。”

趙啟邊走邊冷笑起來:“你少自作多情,難道天下所有人都要圍着你轉?你以為我願意給你好臉色嗎?因為家裏人都寵你,我要是不讓着你,我就不配當兄長!……即便如此,即便我再怎麼謹小慎微,再怎麼努力。阿爺還是到處說我笨,說我這不行那不行,祖母也是眼裏只有你一個,拿我當外人。你哪點好?不就是長的好看,他們不過都是膚淺的俗人而已,有什麼資格評判我,鄙視我?!”

他有些懵,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因為天色陰沉的不真實,也因為他的兄長變的很陌生。

他猶疑的喊了一聲:“兄長?”

趙啟用傘骨呼的戳在他的眼前止住,咬牙切齒的道:“滾,你怎麼不去死?要是沒有你,我如今也不至於這樣!”

看着近在眼前的傘尖,看着兄長猙獰的臉,他終於意識到,兄長對他的恨,是真的。

看着兄長越來越遠的背影,他皺着眉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裏空落落的發涼,頭一次感到無助和迷茫。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下起了雨,他抬頭看了一下天,幾滴雨水落在他的臉上。他用手指擦了擦,渾渾噩噩的走到一旁的屋檐下站着,看着雨幕發獃。

突然有個小女孩淋着雨跑到了他的身邊站着。她淋的多,有些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隨即發現她的衣服有些被打破的鞭痕。

“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他驚訝的問。

“難處?現時活着對我來說就是難處了,我沒地方去,你家缺奴婢嗎?我離了家,現在正尋謀生之法。”

他看着她穿的綢緞衣服,不像奴僕身份,驚訝的問:“你要將自己賣了入賤籍?”

“入賤籍,也好過在家受繼母虐待。”

他搖了搖頭,心想這小女子怕是不知道律法對賤籍人的苛刻。於是他耐心的講了一番。

她拿出了半幅畫,捂的皺巴巴的,傷心的看了一眼,像是訣別一般要扔到雨里,他隔着衣服抓着她的腕子搶過來,仔細看了看。幾朵梅花相靠成一支,雖然只是工筆線條,但是異常的自然可愛。他有些驚嘆:“畫的真好,若是做成首飾就更好了。你入了賤籍,你哪還有機會畫畫。”

“你不懂,在家裏做被針對的那個人的難處。”

他愣了一下,想起了兄長對他說的那些話……兄長也是這麼想的吧,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原來他每天都過的這麼煎熬嗎?

這些心裏的疑惑他需要找人傾訴,可是跟誰說呢?他不會告訴家裏人。下意識的覺得身邊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會懂。於是跟她說了許多。

結果也確實,他從她的故事裏也理解了許多。比如,他和兄長同父不同母,雖然都是嫡親,他這個後來者確實搶了兄長的許多本應有的關注和好處。他回想起小時候阿娘還在世時,兄長羨慕他的眼神。

他原以為,兩人阿娘都不在了,有些同病相連的共鳴,如今看來,都是他想多了。他們倆的處境,還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同在一府的感受,也是不一樣的。

她說的對,許是他們都是太自私的人,自己過的好,就從未在意過旁人的感受。還是不屑於關心吧……所以才心盲眼瞎到這個地步,連身邊人的恨意都感受不到。

雖然頭一次見面,但是他覺得這個小女子是懂他的,莫名覺得親近。於是一直猶豫要不要問問她的姓名,或者將自己的披風借給她披?

可是女子的姓名是不能隨便問的。祖母也說過,女子的名節也很重要,隨便接受男子東西的女子不是好人家的孩子,會遭人唾棄。

男子隨便給女子東西也是孟浪輕浮,還會被女子訛上嫁娶之事。

怎麼辦?

正猶豫間,家僮帶着人找來,他只顧上勸她一定要回家,就急匆匆的走了。

後來這件事也被他拋在腦後。

現在想來,他原來將這些事還記得這般清楚,還記得她當時可憐兮兮,而又異常倔強的樣子。

如今她真做了首飾了。不會真跟自己勸說的話有關係吧?她會如自己這般,清楚的記得那天的事嗎?

他好奇心大盛,今後的每一天,不論他在茶館,還是在酒肆,抑或是道門裏傳來的各地消息里,只要聽到有關於付梓衣的消息,都不自覺的豎起耳朵聽。

比如

“我家娘子新置辦了一支金簪,添妝成囍的金銀鋪,那是真貴,自己出的金子做料,還那麼貴。……不過,是真好看,遠看可人,近看更是細節精緻移不開眼。是付大娘子隨着我家娘子的心意親自畫的樣兒,我家娘子對她讚不絕口。”

“這付大娘子是挺厲害的,我聽說西域有貴族喜帶耳環,來西安城裏定做。咱這是不興這個,奴隸才帶。誰家都不願意做,既覺得太小賺不了幾個錢,又怕毀招牌。付大娘子接了定,不但做了,還在鋪子裏賣,那傢伙……小小細環,竟然做成銀蛇吞尾的樣子,那蛇的鱗片跟真的一樣,被太陽光一照,星星點點的發光。……你知道這一副耳環,賣多少?”

“多少錢?”

“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一兩是一千錢,四十兩是……四萬錢!我滴乖乖,就這他們也願意買?”

“買啊,怎麼不買,反正買的起的也沒幾個人。”

“你們誰見過付大娘子?長相如何?”

“沒見過,不過肯定長相一般,她在女子圈子裏人緣極好。你想想,就女子們那些個嫉妒心,若是長的出色,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人緣。”

“哈哈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再比如

“付大娘子也不知長的什麼禍水樣,迷的壽王神魂顛倒,到處去堵她的車駕。”

“你聽誰說的?”

“還用聽誰說,大街上看到的。壽王等在添妝成囍的門口,誰知付大娘子一出來就鑽了車,任憑他怎麼勸都不開門,直接回家了。”

“嘖嘖……女人就是恃寵而驕啊。”

“我覺得不是,當街打臉啊?好歹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王爺。這樣嬌怕就是不想要寵了。傻子才敢這麼干,那付大娘子像是傻子嗎?”

“哎,說不得她有什麼神奇法子,吊著男人呢?”

“說不得說不得……”

他聽了忍不住皺了皺眉。

還有

師兄接到了師父的飛鴿傳書,憂心忡忡的說:“近日,各地節度使都在私鑄銅錢,局勢不妙啊。……咱們得趁着物價不高,得趕緊屯些糧食。……難怪添妝成囍突然將物價統一上調三成,也不知他們哪得來的消息。”

自從拿了畫像,突然他的世界裏到處都有付梓衣的影子,畫像上的人似乎也有了生命活了起來。看不甚清楚,但是對他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忍不住就想多看幾眼。

一日,他正在道觀的后室等師兄回來,百無聊賴的翻着書架上的書籍。就聽門外師兄高興的聲音。

“哈哈哈哈,付大娘子功德無量,如此支持道門,我等定然會做法事為你和你的家人祈福添壽,這您請放心。”

“道長,我說的有事相求,不是指這個。實不相瞞,我一向沒有求神拜佛的習慣,今日前來送錢,也並不是為了求神仙保佑,是求道長的相助。”女子的聲音清亮,沉穩堅定。

“哦?您請說……”

“是……是為趙家二郎,您的師弟,我聽說他家裏最近正在為他選親。不管選了誰,總要請道長合生辰八字的,我想請道長以八字為由幫忙推掉其他女子,並想辦法促成我與二郎的婚事。”

他聽着她嬌羞含怯的聲音,無比震驚。

“這……長安仰慕我師弟的女子甚多,若是來求我都答應……”

“道長,只要能成,我願意每年都向玄都觀供奉300萬錢。”

“付大娘子瞧不起貧道?”

“不是,我是向道長表明我的決心,我與其他女子不一樣。其他女子恐怕也會向道長相求與趙二郎的姻緣,但絕不會有女子像我這般,為了他捨得一年散300萬錢……不瞞您說,300萬錢對我來說也不是小數目,我……我少時與二郎見過一面,許是當時年少無知,他拉着我的手,說以後要娶我為妻,他自己或許不記得了,可是我一直記得。我從小就這麼拚命的掙錢,也是因為他。為了有朝一日配的上他。結果,我等了這麼多年,只等來了他選親的消息……傷心欲絕,別無他法……我早已發誓,此生非他不嫁,請道長成全。”她在低泣。

他在內室聽到這些話,心臟止不住地砰砰直跳,整個人都燒起來似的熱,頭也發暈。他有一瞬間真以為自己走火入魔,道行盡毀了。

後來根本不知道師兄如何答覆她,也不知道她何時走的。

他只知道自己很歡喜,從來沒有過的歡喜,這歡喜差點將他燒成灰了。

連師兄拿着八字打趣他的話他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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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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