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魔尊真不好哄啊
“……哈啾!”雲渺渺瑟瑟發抖地站在牆角,儘管撐着傘,她身上的衣衫也幾乎濕透,早春的天兒,山風一吹,凍得人一激靈。
自補完最後那半個窟窿眼,從屋頂下來后,她已經面壁思過半個時辰了。
然身後那位魔尊大人顯然沒有翻篇的打算,幽幽地看了過來。
“三次,你一連砸了本尊三次。”他活了這麼千兒八百年,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如此膽大包天的凡人!
他回頭看了看桌上三塊拳頭大的石塊,若他是肉身凡胎,這會兒都該頭破血流了吧!
雲渺渺盯着牆角,一陣心虛:“就,就運氣不太好嘛,小的都道歉了……”
他眉梢一揚:“是你運氣不好還是本尊運氣不好?”
“……是小的運氣不好。”她苦着臉,瞄了瞄正插在離她頭頂不足一寸的英招劍,不得不把腦袋縮得更低些,“您能不能……先把劍收回去?”
她此刻很慌頭皮很涼,脖子還麻,但是慫。
身後傳來“呵”的一聲,她頓時打了個激靈。
“您當小的沒說。”
“嘶……”微弱的抽氣聲在雲渺渺聽來,似乎在竭力隱忍着什麼。
踟躕再三,她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就見方才還惡狠狠的魔尊正捂着腰腹,面色陡然蒼白。
“……您還好嗎?”她神使鬼差地問了句。
桌邊的人嘴唇都白了,還不忘瞪她一眼。
“本尊要療傷,你不許離開這間屋子。”
說罷,他就地盤膝而坐,凝神運息。
雲渺渺僵立在原地,見他許久未動,似是將她忘了,膽子便漸漸大了起來,朝前走了兩步。
他的臉色極差,虛弱得彷彿害了場重病,緊蹙的眉頭,滑過幾滴冷汗。
她不禁好奇,他究竟受了什麼傷,便順勢朝着他的腰腹處瞄了幾眼。
“找死嗎,凡人。”他冷不丁開口,嚇得她一骨碌坐在了地上。
再看看他,雖未睜眼,但她絲毫不懷疑他能在轉眼間擰掉她的腦袋。
她忽然十分慶幸方才沒有動逃跑的念頭。
“地,地上涼,您要不要……墊個褥子?”她哆嗦着問。
重黎默了默,而後道:“滾遠點。”
“……”
她耷拉着腦袋走到牆角,抱着膝蓋蹲了下來,小心留意着這祖宗。
他不兇巴巴地瞪她的時候,其實還挺好看的。
……其實凶起來也好看。
此情此景,彷彿再度回到了五年前,不過那會兒他可比現在慘多了。
在東海邊撿到他的時候,岸邊的海水都被他的血染紅了,她壯着膽子上去踩了兩腳,才聽到一聲悶哼。
尋常人傷成那副樣子,哪還能活着,可惜她當時沒想這麼多,用漁網一兜,就將這個渾身是血的人拖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如今想想,也是手欠。
她嘆了口氣。
窗外雨聲依舊,茅草的屋頂開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漏,她倒是不妨事,但眼看着其中一處都快漏到重黎身後了,她只得躡手躡腳地去拿木盆,懸着一口氣輕輕地放在下頭接着。
又等了許久,她實在餓得受不住了,想起今日採的祝余草被她丟在山下,廚房還剩了點昨日的野菜。
她探頭探腦地瞄了重黎一眼:“尊,尊上……您餓么?”
然而連着問了幾遍,重黎都沒搭理她。
她揉了揉抽筋的腿,一瘸一瘸地摸進了廚房,用僅剩的幾根野菜和米,煮了一點粥,盛出來,堪堪一碗。
若是她一人也就這麼過去了,偏偏外頭還有一惹不起的祖宗。
雖然不曉得魔族平日裏要不要吃飯,但是讓堂堂魔尊看着她喝粥,她怕不是活膩了。
她猶豫再三,用勺子颳了一點粥出來,而後將這碗粥捧到了他面前。
“又想做甚。”重黎終於睜開了眼。
“……您喝粥么?”她沒敢把碗放在地上,只得這麼恭恭敬敬地捧着。
看着眼前飄着幾根野菜的清湯寡水,重黎的嘴角一抽。
“小的廚藝不好,您湊合一下……”見他沒拒絕,雲渺渺低着頭,趕緊將粥給他放在桌上,而後便去廚房端着自己的那勺粥,在他“兇巴巴”的審視中,蹲回了英招劍下。
乖順得令人連生氣都覺得多餘。
重黎坐了下來,望着面前的粥猶豫了半響,端起來嘗了一口,眉頭頓時擰了起來,一臉狐疑地看向牆角的雲渺渺。
她正小口小口地啜着那點粥,時不時輕輕吹一下。
吃得還挺香。
該如何形容這一言難盡的味道,他這個活了千兒八百年的魔尊不禁詞窮。
雲渺渺吃完了自己勺子裏的粥,抬頭瞧見他放下了碗,沒有再動一口的意思。
“您吃飽了?”
重黎斜了她一眼,她時不時瞄向粥碗的眼神,實在有些可憐巴巴。
他頓了頓,將碗推到桌邊。
“這等糟糠之物也敢呈到本尊面前,還不拿走?”
聞言,雲渺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好消息,趕忙上前將粥端了起來,也顧不得燙嘴,跑進廚房就一股腦兒地喝完了。
重黎冷笑了一聲。
“沒出息的凡人!一碗粥而已,本尊還能跟你搶不成?”
雲渺渺捂着嘴,腮幫子鼓鼓囊囊的,活像個入秋屯食的松鼠精。
重黎眼中的嫌棄又多了幾分。
入夜後,雨勢漸小,重黎閉目養神,雲渺渺提心弔膽地蹲在離他五步開外的地方,看了看屋子裏唯一的一張床,想問問魔尊大人介不介意打地鋪的念頭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您為何不趁現在離開招搖山呢?”她憋了半天,終於問出了口。
重黎睜開眼,指了指此時天邊閃過的幾道亮光。
“曉得那是什麼嗎?”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
“諒你也不知。天虞山掌門的命獸孟極,那畜生鼻子靈得很,若不是此地煞氣濃重,早就找過來了。”
天,天虞山掌門啊……
她吞咽了一下。
說起來她前世為了祛除煞氣,曾聽信一散修之言,打算上天虞山拜掌門長瀲為師,可惜連山門都沒踏進去,就被送回了山下。
育遺谷的事,便是發生在那之後。
於她而言,眼下這局勢,說是冤家路窄都太過淺薄。
“那您打算何時離開招搖山?”她硬着頭皮打聽。
重黎眉頭一皺:“你在給本尊下逐客令?”
“不敢不敢!”她背後冷汗直冒,“小的屋陋家貧,平日又疏於收拾,恐您住不慣……”
他冷哼一聲,面色稍緩:“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
雲渺渺:“……”
這算是……不生氣了?
她試探着瞄了他幾眼,凶得像是隨時會咬死她的眼神登時掃了過來,嚇得她渾身一哆嗦。
魔尊很好哄什麼的果然都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