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強撐
太皇太後方才所言,不過是對盛玖的打趣,卻不想竟然有意外之喜!
當初,周祈宸昏迷不醒,是她帶回皇宮的。
周祈宸傷的到底有多重,她最是清楚。
也正因如此,在乍聞盛玖說,周祈宸已經醒來的時候,她原本輕輕置於盛玖手背上的手,驀地便是一緊,然後直直的望着盛玖的雙眼,一臉不確定的問道:“你說……皇帝他……醒了?”
“嗯!”
盛玖原本,並不打算將周祈宸醒來的消息外傳。
但是,在面對太皇太后時,卻又要另當別論了。
她知道,太皇太后已然時日無多,只想讓她老人家安享最後的這段時日,不想讓她人家過分擔心!
因此,她到底還是將周祈宸已經轉醒的消息,告知了太皇太后!
此刻,太皇太后現在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任由太皇太后緊緊的,攥着自己的手,哪怕她的手,已然感覺到了疼痛,她卻不躲不避,而是淺笑盈盈的,迎着太皇太后那雙既驚又喜的雙眼,輕聲說道:“昨日承乾宮的事情了了之後,他就已經醒了!”
聞言,太皇太后眼底的驚喜,滿的就快要溢出來了!
握着盛玖的那隻手,因為太過激動,而微微顫抖着,她微微啟唇,半晌兒之後,無比欣慰的,頷了頷首:“醒了好!醒了好啊!”
她自己養大的孩子,心性如何,她最是明白。
她比誰都清楚,盛玖有多重情!
倘若周祈宸從此以後,一直昏睡下去,這個傻丫頭,定會就這麼守他餘生!
可是,在她看來,盛玖活了三世,前兩世皆都橫死夭亡,到了今生,若是還要如此,那便實在太苦了!
如今好了!
周祈宸醒了!
想到周祈宸醒來之後,盛玖的下半輩子,有了着落,她這一生,便也沒什麼好牽挂的了,她微彎了彎唇角,而後手下猛地一滯,將盛玖朝着自己拉近幾分,眼底光芒閃閃,儘是凝重:“如今,南玄策應該已然見過安王世子,也應已盡知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了嗎?既是如此,那麼有關皇帝醒來的消息,可暫時不外傳!哀家知道,你既是敢往外放消息,便已然想好了應對之策!眼下皇帝醒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有皇帝做你的後盾,你會少許多顧忌,底氣也會足些,自也不必太辛苦!如此……哀家這顆心,也算安穩了些!”
“姑母說的是!”
盛玖將周祈宸已經轉醒的消息,告知太皇太后,為的便是讓太皇太后安心的!
眼下,看着太皇太后眼底的驚喜,更甚了幾分,聽着太皇太后像是兒時那般,教導着她接下來該怎麼做,她眸色微潤了幾分,臉上的笑容,不禁也跟着越發明媚起來:“如今,棋局已開,他不醒,我尚一往無前,如今他既是醒了,我除了高興之外,自是要讓他做我棋盤上,那致勝之子,因此他醒來的消息,才並未傳出!”
太皇太后聽聞盛玖所言,見她笑的明媚,不禁眸色微緩了幾分!
輕輕的,一嘆之後,她嘴角拉平,不無落寞的對盛玖輕笑了下:“你如今,已是青出於藍,便是沒有哀家提醒,也定可將事情謀劃到圓滿!哀家……已經沒什麼好教你的了!”
“姑母!”
盛玖聽出太皇太後言語之間的落寞,不禁反手便要去握太皇太后的手。
手指微翹之間,她本打算輕輕去探太皇太后的脈門,但是在一眼觸及太皇太后緊抿的唇角,和青灰的臉色時,卻終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心思百轉之間,她輕輕的,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將太皇太后的手,擱在自己的臉上,如同兒時那般,一臉俏皮的朝着她老人家眨了眨眼:“不管到什麼時候,您都是我的主心骨!只要有您在,我才會覺得安心!”
聞言,太皇太后心頭微微一滯!
不過,她的臉上,卻滿是無奈的戳了戳她的額頭,笑道:“你這丫頭,又說好聽的話來哄哀家!”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可是我的寶貝,我當然要哄着了?”
太皇太后戳着盛玖的額頭,她不躲也不避,不過臉上的俏皮之色,卻退了大半,一臉嚴肅的看着太皇太后,說道:“看在我這麼哄您的份上,您老人家可得好好的!”
“……好!”
太皇太后看着盛玖,微微沉默了下,到底還是應了一聲好!
不過,她應這聲好的時候,底氣弱了一些。
為了不讓盛玖發現,她抬手又在盛玖的額頭,輕彈了一下,接着就開始趕人:“哀家有些累了,要小憩片刻,你要麼回去繼續陪着皇帝,要麼出宮去收拾南玄策,都趕緊的……”
盛玖蹙眉,伸手揉了揉自己剛剛被彈過的額頭,小嘴癟了癟:“姑母您剛才話里話外的意思明明都透露出來了,南玄策要是現在還在倚蘭苑裏,那他還是南玄策嗎?”
太皇太后蹙眉:“聽你這意思,是不打算回宮,要回去承乾宮陪皇帝了?”
“呃……”
盛玖確實是想要回承乾宮陪周祈宸的。
哪怕,在他昏迷不醒時,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去求了另外那個世界的太皇太后,為他和殷凰賜了婚……
她和周祈宸,一路走來。
周祈宸對她的感情如何,她是比誰都清楚的。
說實話,在聽聞周祈宸說,他在另外一個世界,求太皇太后給他和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賜了婚時,她心裏確實有點不舒服!
但是這點不舒服,無關緊要。
如今!
之餘已經幾經生死的她來說,沒什麼比她們可以在今生長相廝守更重要的。
不過……周祈宸這才剛剛醒過來,是需要好好休養的,可只要她在身邊,他就總想着膩歪着她,時不時的看着她,逗逗她!
倒不是說這樣不好,畢竟感情在那兒擺着呢!
不過,就是影響他休息!
且,過去這陣子,她一直在宮裏憋着,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思及此,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微微抬眸,看着太皇太后搖了搖頭:“周祈宸這兩日才剛醒,精神有些不濟,這會兒大概已經歇下了!雖說倚蘭苑那邊,很有可能會撲個空,不過我還是打算過去瞧瞧!”
太皇太后聽她這麼說,思量着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那……”
盛玖見太皇太后甜頭,在深深的,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之後,輕挑着黛眉,指了指門口方向:“我……可先走了哦……”
“走吧!走吧!”
太皇太后臉色有些疲憊的對她擺了擺手!
見狀,盛玖緩緩落了眉梢,在朝着太皇太后略略福身之後,轉身離去。
“出宮的時候……”
太皇太后蹲坐在軟榻之上,看着盛玖漸行漸遠,忽然出聲叮囑道:“多帶些人過去!”
“知道啦!”
盛玖回眸,含笑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轉身繼續向外。
軟榻上,太皇太后一直含笑目送盛玖離開。
直到盛玖的身影,消失在寢殿門口,原本端坐在軟榻上的她,整個人驀地一軟,癱軟了下來!
彼時,剛剛安置好太皇太后的長冬姑姑,恰好進門。
見此情形,長冬姑姑臉色丕變,連忙快步上前:“太皇太后!”
如今,已然是冬天。
可太皇太後身后的衣衫,卻早已被汗水浸濕。
整個人虛脫着,靠在長冬姑姑的懷裏,她緩緩抬頭,臉色一陣灰敗,卻又無比慶幸的呢喃聲道:“哀家這身子,是越來越不中用了,得虧這丫頭走了,要不然哀家只怕就要在她跟前出醜了!”
聽聞太皇太后如此言語,長冬姑姑頓時心下一陣酸楚。
太皇太后的身體,如今到底差到了什麼地步,她心知肚明。
今日,太皇太后之所以能在軟榻上坐這麼久,那都是因為知道盛玖要來,不想要讓盛玖擔心,提前服用了藥物!
她知道,太皇太后要強了一輩子!
可是眼下,看着太皇太后明明已經撐不下去了,卻還是在強撐着,心知太皇太后明明希望盛玖可以陪着她,可是嘴裏說著的,卻是得虧她走了,她忍不住用力抿了抿唇,無比苦澀的開口勸道:“太皇太后……您這是何必呢?”
“她現在要忙着照顧皇帝,對付南玄策,已經夠累了,哀家現在不過是想要讓她安心一些!”
眼下,盛玖已經離開了,太皇太后的眼裏,已然一片渾濁,再不見一絲光亮!
苦笑着,輕搖了搖頭,她輕蹙着眉頭,她在緩了一口氣后,抬眸看着長冬姑姑,語氣微沉道:“不只是哀家這邊,鎮國公府那邊,也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是!”
長冬姑姑聽聞太皇太后問起韋太后,微微頷了頷首:“太皇太後放心,鎮國公府那邊,奴婢都已經安排好了!”
聞言,太皇太后微微頷了頷首。
不過,她輕蹙的眉頭,並未舒展,而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些氣悶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繼而不無自嘲的,微微喘息着又提起了韋太后:“哀家當初,為了更好的掌控大魏後宮,不想讓大魏后宮裏,再出一個與哀家爭權之人,方才在為先皇選妃之時,盡量選些平庸之輩!如今,時過境遷,弊端顯露,先是徐氏,再是韋氏,一個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皆都上不得檯面!”
長冬姑姑靜靜聽太皇太后說著,半晌兒之後,方才輕嘆着說道:“太皇太后!徐太后如今已經瘋癲,韋太后在長壽宮裏,也再掀不起任何風浪,不過是些無關緊要之人,您不必太介懷!”
“不管怎麼說,那韋氏都是皇帝的生母!咳咳——”
太皇太后劇烈咳嗽了兩聲,微眯着眸華,眸光銳利,冷哼着說道:“有些事情,凰兒不能做,便只能哀家來做了!”
“奴婢還請太皇太后三思!”
長冬姑姑意會太皇太后所言,當即心下一凜,忙道:“太皇太后您也說了,太後娘娘是皇上的生母!皇上雖然對太後娘娘多有怨言,但倘若太皇太后若是對太後娘娘出手,奴婢擔心到時候,皇上那邊不好交代……”
“誰說要給皇上交代了?沒那個必要!”
太皇太后緩緩睜開雙眼,冷冷的斂去了唇畔的笑痕,眼底的光芒,漸漸黯淡,直至一片空無:“只要時機選的對,就不必有任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