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代價
趙謙掉過頭，拼盡了陽神和他所有的希望，拼盡了前生和今世的執着，奮力向前爬。
黑暗的前方，閃過一線朦朧的白光。
他向著白光衝去。
陽神，你看到了嗎？
那就是彼岸。
“轟！轟！轟！”
從意識領域的每一個細微角落，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火山岩漿怒吼噴發，匯聚成沸騰翻滾的意識洪流。
無數根弦線在洪流中穿梭、閃耀、顫動，交織出千變萬幻的瑰麗天地：奇峰層巒突兀，險川縱橫奔流，光火馳掣交擊，星辰升騰起落！
諸般景象並非尋常肉眼所見，而是扭轉成各種角度的曲面，在視野中延伸出交疊參差的奇特空間層。
一朵巴掌大的花苞繞過一個曲弧，花瓣立即龐大得漫無邊際；
瀑布從璀燦的星河內呼嘯衝下，蜿蜒流轉，直到落入一滴微小的露珠中；
山連着山彷彿穿越過一個個時空，時近時遠，時高時低，環繞成難以分出首尾的螺旋，換一個視角再瞧，這條恢宏無匹的螺旋竟然印在一隻小飛蟲半透明的翅膜上，成為玄奧精緻的翅紋。
萬千異象仿如突然具備了生命，或咆哮怒吼，或大笑歡呼，或嚎啕哭泣，或驚懼顫慄，它們時而茁壯攀升，光虹暴漲，時而風化湮滅，陷入幽暗。
如此生生滅滅，重複了不知多少次。
最終，所有的異象化作一根無虛無實、無始無終、無休無止，貫穿了整個意識領域的弦線，振蕩出宇宙間最奇妙的軌跡。
弦線輕盈顫動，勾勒出血肉豐滿的手掌、臂膀、胸腹、雙腿，直到趙謙的身影完完整整地浮現出來。
力量無窮無盡，沸滾體內。
法力已經徹底蛻變，進化成更為神妙的神力。
這就意味着，趙謙已經突破桎梏，成為了傳說中高高在上的神祗。
趙謙睜開了眼睛，入眼儘是混沌。
這時正是宇宙混沌未開之際。
他緩緩舉起手，開始有亮光亮光出現。
他將手一揮，四周的時間飛速變化，斗轉星移，萬物乾坤。
世界開始飛速的轉動，從混沌之時慢慢地恢復到了曾經欣欣向榮的局面。
文明開始出現，繼而出現了部落，繼而又出現了國家。
戰爭，掠奪，各種慘狀都在趙謙的眼中一一浮現。
他現在是陽神，陽神也是他，他與陽神已經合二為一，他現在是至高無上的創世神——陽神。
可他又並非陽神。
陽神的世界裏沒有愛，而趙謙有。
這大概就是道無劫跟他說過的不同的道路吧，趙謙心中有愛，那他走的就是有情道。
世界重新形成，他抬起頭，看着無邊的光芒，慢慢地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是屬於創世神的世界，沒有低等的神明，也沒有低等的種族。
他看到了掌控着時間的神明，也看到了掌控着生命的生命，還有掌控着各種力量的神明。
這時，一個女人出現在他面前。
這女人雖然長得與王詩情一模一樣，可趙謙知道，她並不是王詩情。
“陽神，你終於回來了。”陰女神微笑着說道。
趙謙卻道：“抱歉，我不是陽神。”
陰女神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趙謙，道：“陽神失敗了？”
趙謙淡然一笑，道：“我想是的。”
陰女神低下頭，攥起拳頭，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贏他？”
趙謙不語。
陰女神抬起頭，道：“你知道我為了這一天等了多久嗎？為什麼偏偏活下來的是你？”
趙謙沉默。
陰女神道：“哪怕是擁有了陽神的神力，你也不願意選擇我，而是選擇那個分身，是嗎？”
趙謙道：“是。”
陰女神笑了，笑得很凄美。
“有時候我真羨慕那個分身，明明只是我創造的一個分身而已，明明只是一個程序而已，卻擁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
“而我，雖然貴為創世神，到最後卻輸給了我自己的一個分身，真是諷刺。”
趙謙沒有接話茬，而是淡然地說道：“把詩情還給我。”
“到現在你還是心心念念着那個分身！！”
陰女神大怒，“我等了你三千萬年！整整三千萬年！！這三千萬年來，我一個人掌控着陰陽，我的苦又有誰知道？！”
趙謙眼神複雜地看着陰女神。
在下等的神族眼裏，她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但是在所有創世神眼裏，她不過是一個苦命的女人罷了。
所有的高高在上，也不過是相對而言。
陰女神喘着粗氣，過了很久，方才委屈地說道：“我只是想要我的陽神回來罷了，為此我等了三千萬年，為什麼……為什麼我等到的是這樣的答案？！”
趙謙不語，準確的說他沒法回答。
因為他是趙謙，他不是陽神。
陰女神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趙謙慢慢地坐在她身邊，道：“很抱歉，但我是趙謙，我不是陽神，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
“你若不信，你也可以進入輪迴試試，到時候你就算是拿回了陰女神的力量，可那時的你，真的還是現在的你嗎？”
他的一席話讓陰女神停止了哭泣。
陰女神抬起頭，目視着前方，目光似乎很遙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晌之後，陰女神站了起來，釋然一笑，道：“我明白了。”
她看向趙謙，苦澀的一笑，道：“你說得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
趙謙點了點頭。
陰女神道：“只可惜，你的王詩情回不來了。”
趙謙大驚失色，道：“為什麼？”
陰女神道：“因為她已經消失了。”
趙謙道：“那你既然是她的創造者，你也可以……”
“我的確可以。”陰女神嘆了口氣，“可是，就算我重塑王詩情，那也只是一個沒有記憶的王詩情而已，她會忘記與你在一起時發生的所有的一切，也就是說，她只是一個長着王詩情的臉的空殼而已。”
趙謙木然。
陰女神道：“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解釋，那就是我刪除了關於她的所有存檔，就算是重新塑造，那也是沒有了內存的空殼。”
趙謙低下頭，拳頭緩緩地握了起來。
他聲音顫抖着問道：“難道，詩情她真的回不來了？”
陰女神道：“回得來，但是代價你能接受嗎？”
趙謙彷彿是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連忙說道：“能！不管什麼代價我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