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認罪
聽到要把自己銬起來,王傑的眼神中終於第一次出現驚慌的情緒。很難得,一個沒有受過專門訓練普通人,在這種狀態可以堅持這麼久才出現情緒波動。
要麼就是這人天賦異稟,要麼就是這人精神有問題,要麼就是有什麼外力干預。
“為什麼要銬住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是我報的警,不是我....”王傑開始狡辯和掙扎。這是本能的反應。
但面對號稱警隊人形女暴龍,他的反抗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戴上了手銬的王傑,身上悲傷的感覺又被消弱了幾分。
原本裝出的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眼神,終於開始靈動了起來。這說明他在拚命思考。
馮肆突然想起了廚房那邊散亂的幾個藥瓶。他立刻走過去,果然在其中發現了一瓶他認識的,丁螺環酮。
這是一種用於治療全身強直-陣孿性發作、複雜部分性發作和癲癎持續狀態的藥物。因為輔佐作用相對較小,很多時候也會給抑鬱症患者服用,有鎮定情緒的作用。
馮肆猜,王傑應該在他們來之前吃過這種葯。所以才能保持這種狀態這麼久。
還以為你真的天賦異稟呢。
馮肆蹲在王傑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妻子的拖鞋呢?”
“我....不知道。”這是忘記給出的答案,有些讓人失望。
馮肆繼續問道:“你妻子墜樓的時候赤腳的,而你在小板凳上留下的卻是拖鞋的鞋印。我剛才找了屋子裏沒有女性拖鞋。你給我一個解釋。”
王傑平靜的狀態徹底崩潰,他看向馮肆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馮肆很平淡的說道:“認罪吧,你留下的線索太多了。廚房的牆角,窗檯,凳子,,還有拖鞋。你那些自以為是的偽裝都是在畫蛇添足。你不可能逃掉的。”
“我真的沒想殺他,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搖了搖頭,都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男人還是不敢面對現實,他還在給自己狡辯,逃避。他沒有繼續聽下去的興趣了。
跟劉柔打了個招呼,就獨自乘電梯回到了樓下。
馮肆摸出一個灰色的煙盒,從裏面取出一根沒有任何商標的細雪茄。
雪茄才抽到一半,劉柔就帶着王傑下來了。遠遠的看到馮肆愜意的抽着煙,劉柔心裏對他剛剛升起的一絲好感,瞬間再次破滅的。
果然還是一個頹廢邋遢的大叔。
王傑直接送到的刑警隊,劉柔是昂着頭走進去的。馮肆跟在後面,押着犯罪嫌疑人王傑。
接下來刑警隊的反應,證實了馮肆之前的推測。劉柔果然是從這裏出去的。這裏所有人都認識她,但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就複雜了。
來的路上,劉柔已經打電話把情況做了簡單的彙報。胡副局長和刑警隊這邊都已經了解了情況。
交接手續很快搞定,王傑直接送進了審訊室。
這位是刑警隊長付嶺東,一個貌不驚人的面孔,氣質平和的男人。當然這肯定只是表象。能在二線城市做刑警隊隊長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常人。
付隊長一看見劉柔,立刻笑着迎了上來。
劉柔姿勢標準敬了一個禮:“付隊長好。”
付嶺東輕輕拍了拍劉柔的手臂:“你這個丫頭啊,要麼不回來,要麼一回來就帶着大禮。”
劉柔故作輕鬆的說道:“順手抓了一個,就給您送過來了。”
這種的小孩子式的逞強,付嶺東當然能夠看透,也當然不會拆穿。他看向後面畫風明顯與其他人不同的馮肆,主動伸出手:
“這位就是馮肆同志吧,歡迎加入江城公安局。”
馮肆也伸出手:“謝謝。”
付嶺東說道:“咱們先去小會議室,具體說說案子。”
彙報這種事當然還是劉柔來做。
“我簡單說一下案子概況。我們接到所里通知,濱江一號小區有人跳樓。然後我就和馮肆一起去了現場。我們到的時候,120的人已經確認死亡。屍體距離樓體不到兩米。所以懷疑死者並不是跳樓。我們上樓詢問死者丈夫王傑,發現了一些疑點,質問之下他就承認是他把妻子丟下了樓。”
付嶺東說道:“就因為屍體的位置,你們就判斷是謀殺?”
劉柔說道:“是的。王傑在報警的時候,明確的說是妻子跳樓。”
正在快速瀏覽筆錄的付嶺東,突然抬頭問道:“這個王姐當場就撂了,你不是又....”
劉柔臉色一紅:“當然沒有。是馮肆發現了他對現場進行了偽裝,並且明確的指出了他留下的痕迹。”
付嶺東看向馮肆:“馮肆同志的觀察力很強啊。”
馮肆謙虛的回應:“是碰巧發現的。”
因為王傑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所以接下來的審訊非常順利。從兩人爭吵開始,到他把妻子丟下樓,再到他最後偽裝現場。
事實與馮肆“共情”狀態下看到的有九成相似。共情,不是什麼魔法或是預言術。是一種複雜的推演。有可能無限接近事實,但永遠不可能是事實。
至於一成的不同,發生在王傑把丁蕭蕭舉到窗戶上之後。丁蕭蕭在那個時候醒了,她曾試圖抓住窗框、窗檯還有王傑,但最後她什麼也沒有抓住。
其實這個案子一點都不複雜,但到最後馮肆還是有一個疑問沒有答案。
王傑最大的恐懼是什麼?
是離婚,孤獨,面子,還是其他什麼。
是什麼促使他選擇寧可喪偶也不離婚。
案子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劉柔找了個機會把隊長付嶺東拉到一旁。
劉柔說道:“隊長,你覺得這個案子辦得怎麼樣?”
付嶺東點頭讚許道:“不錯。”
劉柔繼續表功:“你看我全程都沒有動過手。”
付嶺東也不吝表揚:“這個更不錯,是個進步。”
劉柔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調回來?”
付嶺東微微嘆了口氣,他就知道劉柔又會說這件事。
“小柔啊,處分就是處分。短期內你是不可能再調回來的。”
“要立功,是不是就能早點?”
“....是。”
“但我在下面所里很難有機會立功。”
“今天的表現就不錯啊。”
“不是每天都有丈夫會把自己的妻子丟下樓的。”
付嶺東板起臉:“劉柔。”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她全名。
付嶺東嚴肅的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進刑警隊。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接住自己首先是一個警察。作為一個警察,我們都有自己的指責和使命。你不把這想明白,就別想回刑警隊。”
“嶺東說的對。”不知何時胡慶邦來到了他們身後:“不論如何,決不能忘了我們首先是警察。”
劉柔垂着頭不出聲,馮肆則是聽得一頭霧水。
胡慶邦說道:“不過,劉柔同志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付嶺東自然是點頭的,這不是附和領導,因為這是事實。劉柔真的是全局上下最能打的那個。就算把武警和特警都算上,她也能排在前幾。
胡慶邦接著說道:“年輕同志在基層鍛煉是應該的。但也不能浪費他們的能力。”
付嶺東繼續表示贊同:“胡局說的有道理。”這句就真的是附和領導了。
胡慶邦說道:“我有個想法,大家研究一下。”
領導要開始指示,下屬自然是要打起精神端正態度,本子和筆都要拿出來。
胡慶邦輕咳了一聲:“我想在重案隊、刑警一二大隊之外,再成立一個三隊。專門處理一些特殊案件。”
付嶺東說道:“特殊案件的意思是?”
讓自己的秘書,把幾份案卷分給幾個人。胡慶邦問付嶺東:“三個月前,發現嬰兒屍骨案,現在是誰在辦?”
付嶺東回答道:“是二隊在辦。”。
胡慶邦問道:“有什麼新進展?”
付嶺東回答道:“他們還在繼續梳理線索。”這是一個很官方的回答,意思就是沒有。
胡慶邦又問:“二隊還有其他任務嗎?”
付嶺東想了一下說道:“還應該有兩個案子在手上。”
胡慶邦微微點頭,又說道:“你們桌上的這份案卷,是剛剛從泗安市轉過來的,幼兒失蹤案。失蹤幼兒叫於明彤,男,兩歲。孩子的父母離異,失蹤前跟隨母親生活。在母親的居住地失蹤,懷疑是被人抱走。本來是普通的兒童失蹤案,轉到打拐那邊跟進。但家屬一直認為是綁架。鬧了很多次之後,就轉到了刑警。
但一周前,家屬聽說了江城發現幼兒屍骨,便產生了一些聯想。”
劉柔心直口快的說道:“這讓法醫那邊做一下DNA比對不就行了嗎?”
胡慶邦微微搖頭:“我問過法醫那邊了,說發現的幼兒屍骨已經徹底白骨化,沒有發現任何可以進行比對的組織。另外,這件事已經在網絡中廣泛傳播了。”
一聽到網絡,除了馮肆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覺頭大。至於馮肆,他的口袋現還揣着諾基亞呢。
不過片刻之後,付嶺東的眉頭舒展開來,因為他想通了一件事。
“這就是領導說的特殊案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