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真實的身份
都護府東北三百里處,周遭並未設立哨卡,而這裏卻是整個都護府甚至攔妖壁壘最安全的位置。
因為這裏有座名為斬妖峰山的地方,說是山峰,其實更像是一座小山包,遠遠就能看到山頭上有一座類似雕像似的身影盤坐,巋然不動。
“小樹,是不是很奇怪斬妖峰為何只是個小山包?”戚仁穿行在風雪中,轉頭問向一旁的林樹。
“是挺奇怪的,有什麼說法?”斬妖峰是都護府的聖地,此行三百里,兩人都沒有御空,而是一步步丈量而來,林樹充滿好奇。
“原本斬妖峰也是壁立千仞,常年冰封積雪蔚為壯觀,只因為……師父一人一刀殺到妖族老巢大雪山,刀芒封了大雪山外圍,以至於十日之內無有大妖敢出頭!”
戚仁語氣激動的道:“當時的帝狐還未成長起來,妖族的幾隻大妖需要守護它,以至於無有能戰之輩。”
“師父宣告要駐守攔妖壁壘之後,轉身回來,可妖族不死心,一名長老級別的化神境中期大妖奔襲而來,卻最終,被師父一刀連帶着高大的山峰斬落!”
“從那以後,這剩下的山包便改名叫斬妖峰!”
林樹聽的心馳神往,再次看向那平平無奇的小山包時,情不自禁的想着當初該是何等光景,一刀,竟然連大妖帶山峰全部斬了?
這無疑是刀聖前輩在立威,而且也十分成功。
“仁哥,既然刀聖前輩如此強橫,為何當初不趁機殺了弱小的帝狐呢?”心懷激蕩之後,林樹又忍不住開口。
戚仁搖頭道:“沒那麼容易的,帝狐化生之後,便有萬千妖類守護,師父再強,也不可能衝進大雪山裡對抗整個妖族啊!”
“畢竟誰也不知道大雪山裡又多少千百年的老妖,它們或許不能離開大雪山,但一旦有外敵,還是十分強橫的。”
“那樣太過冒險,最終還是師父跟異人界權衡之後,才決定震懾駐守攔妖壁壘的。”
林樹恍然點頭,恍惚間,卻已經來到那小山坡下,微微抬頭便能看到那個滿身被冰雪覆蓋的身形,坐面向北,猶如冰雕。
“去吧小樹,師父已經在等你了!”戚仁說罷,便直接轉身沒入風雪中,很快便沒了影蹤。
林樹不可抑制的手都有些顫抖,從記事起對身世的渴望,到後來的苦苦追尋,到如今一切終於要有答案了,他原本以為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此刻卻發現根本沒有。
緩緩踏足小山坡上,林樹便糾結的無法再前行,僵立在原地,任憑風雪滿身。
突然間,周遭的風雪乍然停歇,外圍依然是寒風積雪呼嘯,可小山坡附近,卻彷彿置於晴空之下一般。
冰雪消融的聲音傳進耳中,林樹訝然抬頭,才見那道身影上的積雪寒冰正在散去,露出了身形,卻是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灰袍中年人。
那身影起身才看得出來高大,面容耿如刀削一般,轉頭看來,目光很是複雜,最終半晌才開口道:“你若心有畏懼,便該退回去。”
林樹抿嘴,抬腳踏上山坡,每一步都更堅定,很快便來到中年人身側,躬身行禮道:“小子林樹,拜見刀聖前輩!”
這一拜誠心誠意,不為別的,就為了刀聖願意駐守攔妖壁壘這麼多年,就完全值得天下任何人如此一拜。
“心頭的畏懼呢?”刀聖暗暗嘆口氣,卻還是嚴肅問道。
“心無畏懼!”林樹再次躬身,語氣倒是徹底堅定下來,不再似剛才那般的糾結忐忑。
他甚至還露出個微笑道:“原本也不是畏懼,只是,有些事情終於要知道答案了,難免有些緊張而已。”
刀聖微微點頭,張張嘴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最終卻微微搖頭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今晚過後,帝狐便會真正出關了。”
林樹心頭震動,帝狐出關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看來戚仁說的沒錯,形勢確實在急劇變化着。
沉默猶豫一番,林樹才道:“前輩,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刀聖緩緩從北面收回目光,定定看過來道:“那麼,你希望你自己是誰呢?說來聽聽?”
林樹驚訝抬起頭,滿臉不解,苦笑道:“前輩,這種事,又沒得選。”
“是沒得選!”刀聖笑容突然溫和了些:“但我至少可以知道,什麼對你而言才是最壞的結果。”
林樹默然,半晌才深吸口氣道:“沒有什麼最壞的結果,我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不論我是誰來自哪裏,接下來要做的事,我也絕對不會退縮!”
刀聖眼眸驟然亮起光芒來,猶如那劈天斬地的刀芒,終於凌厲化為展顏一笑:“你倒是,給了我不小的驚喜。”
林樹不解,刀聖卻盤膝落座,道:“坐吧小子,我給你所有答案!”
聞言林樹怔在原地,最終緩緩坐到地上,滿是期待的看着面前這個一人一刀拒收北地的世間最強者。
“你大概也聽聞過捧刀人的故事了,那麼應該也知道,我師門先祖最早便是帝祁仙尊的捧刀侍從,幾乎追隨者那曠古絕今的帝祁仙尊,從入道一步步踏上巔峰!”
“沒有人比捧刀人更清楚帝祁的強大,也沒人比我們更清楚,他為了以人身破開天地束縛,經受了多少的磨難。”
刀聖散發著與有榮焉的驕傲,挺直腰桿道:“如今的異人界,大半的道法幾乎都是帝祁仙尊所創,如果沒有仙尊,也便不會有這萬世鼎盛的異人界!”
“然而仙尊終究還是失敗了,最終也沒能找到突破天地束縛的合道之路,這對於無與倫比的仙尊而言,自然難以接受。”
“他一直不接,是誰人設立了這天,誰有定的這天道,憑什麼這世上的一切,都要遵循着這不知來由的天道?”
“最讓仙尊看不慣的便是,這天道,分明是以萬物為芻狗,此等天道,不配為天道!”
林樹聽的傻眼了,原來當時的帝祁仙尊不只是為了要合道化一,乾脆是在質疑天道,想重創天道?這等野心,這番豪情,當真是令人心神震撼!
“然而時間正道無路可走,仙尊卻不甘心,又被忘恩負義的異人界所不容,於是便創下化生秘法,想避開束縛重新再來!”
刀聖凝重道:“只是當時的仙尊已經推算到,化生之術並不完美,否則便有違真正的平衡,所以才留了後手在我捧刀人一門中傳承。”
“這後手,便是仙尊特意凝練的陰陽及五行碎片,代表着正統浩然之道的七種碎片的存在,本身就是為了杜絕化生出現不可預知的後果。”
“後來的事你想必也知道了,第一次化生陳昊天,便創立了魔修禍亂世間,險些摧毀當時的異人界,後來陳昊天入魔依舊不甘,再次化生!”
“那次化生之時,他便已經不再是原本的帝祁仙尊了,而是陰化的帝祁魔尊,可以說,完全是帝祁仙尊的心魔放大所化。”
“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便是啟動後手,便是親手阻止帝狐毀掉天下!”
“這或許是能成功的,但最終,帝祁仙尊寧願放棄一切,也不願意禍亂這世間讓生靈塗炭,正如祖上所傳的那句話,如若拋棄世間,成了天道,又與這頭頂的天道何異?”
“仙尊如此說,也如此做了,所以我便把融合了帝祁之陽和帝祁之土的陰陽珠,放在一個孩童身上,遠遠的送走,再親自留下來,吸引整個天下的注意力。”
林樹暗暗握緊拳頭,不由自主的開始緊張起來,因為那個孩童,便是他!
刀聖緩緩轉過頭來,嘆口氣道:“大概要讓你失望了小子,你不是什麼陳氏後人,甚至並沒有帝祁血脈,甚至,也跟我捧刀人沒有直接關係。”
“當時,我要為陰陽珠擇一主人,這人關乎着天下的大氣數,如何選擇的確十分艱難。”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陰陽珠最後落在了一戶普通的郎中家裏,那對郎中夫婦為了救治同村人,被四處衝殺的妖類殺害,只留下襁褓中的嬰兒在廢墟之中。”
“陰陽珠,卻選中了你這個普通郎中家庭誕生的生命,如果非要說緣由的話,我也不懂,大概只能是冥冥中的定數吧!”
“對於這個結果,小子,你可失望?”
林樹垂着頭,身形顫抖不休,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他竟然只是個普通郎中家庭的遺孤!
失望嗎?不!林樹緩緩抬頭抹去滿臉淚水問道:“那麼前輩,為何後來又把我送到了朝陽村呢?”
“因為當時在遭受妖獸襲擊的村鎮上,還有個遊方郎中在冒死救人,最後也險些被妖獸殺害,那人,便是林茂元。”
刀聖吐口氣道:“既然陰陽珠選擇了醫者,我便再選有仁心的醫者,便救下林茂元,隨後封了他的記憶,把他送回九州,其後才把你放在了他家老宅外。”
林樹聞言笑了,這下子徹底明白了自己是誰,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豁然明悟。
“我也不懂陰陽珠為何選擇你,到現在都不懂。”刀聖如實道:“但既然如此選擇了,便自然有道理,或許這個道理,緊緊是偶然而已。”
“現在你知道了,至於如何做,你仍舊可以選!”
林樹卻突然搖頭道:“不用了,我只是想要個答案而已啊,現在知道了,就足夠了!”
“前輩,正如我剛才所說,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個答案而已,所以,這並不會影響任何。”
“我還是我,我還是會做我應該做的,而眼下我該做的,便是對付帝狐,不是嗎?”
刀聖錯愕不已,皺眉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大夫啊,做不到救不了也便罷了,既然有可能,怎麼可能會視而不見呢?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的,試着替天下剮去帝狐這塊惡瘡!”
林樹的氣質悄然變化着,無比輕鬆的說道:“不試一試,我還配叫什麼小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