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拇指
兩個女人的臉色都因為谷三這一句話被嚇得煞白。兩人都是和平年代裏長大的，哪怕私底下心思歹毒動過下作心思，可有誰見過這般陣勢？
谷三如一尊石像在她倆身後穩穩站定，她握着兩個女人的手腕，一點一點朝那把刀的刀鋒靠去。母女倆的手腕都顫得厲害，一張嘴，連解釋都說不出口。餐廳中的排氣設備沒關，嗡嗡直響，聲音蓋過女人們緊張的呼吸。她們清楚這幾句話的真實性，考慮之前谷三行事風格，既然這樣問了，就絕不開玩笑。
連抹布都事先貼心放好，無非不想看血濺得到處都是。倒也顯出谷三還有幾分經驗豐富的樣子。
短暫沉默之後，藍月箐瞥了眼身側，突然間抬起手指着她媽就先開口了：“是她！是我媽！”
藍太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藍月箐一通指責，沒有絲毫猶豫：“我媽先前一直都針對藍紫曦，整天罵她打她，當著我的面，我看見過好多次了。也是她，她一心想把藍紫曦賣出去，她整日給我爸吹了耳旁風，我爸才想着讓藍紫曦嫁到慕家的，不然藍紫曦也不會絕望到自殺！”
藍月箐他媽一聽當即就伸手要去抓她胳膊，像個潑婦般大喊起來，：“藍月箐，你瘋啦指着你親娘去罵？”
“你是我媽呀，難道你真希望我讓這個瘋子砍斷手指頭嗎？少一根小拇指我以後還怎麼嫁人啊？”
“那我的小指頭就能砍了？”
“您都一把年紀了有什麼好計較的！”
藍太太也就不給她留面子，憤憤然開口：“你這小白眼狼倒好意思說我了？明明在這個家裏，你欺負藍紫曦欺負得最多了！打從你爸把她接回家來，你給過她好臉色嗎？還敢說我？”
“就算我不給好臉色不都還是你教的！”
“我難道還叫你出賣你親媽了不成？還有啊，什麼叫賣給慕容家？我好歹還給她找了樁不錯的婚事！谷小姐，你要砍手指頭就砍她的，她才是逼死藍紫曦的罪魁禍首！”
“是你！你少污衊我！”
“明明就是你，你這小白眼狼！”
谷三瞧着這對母女當自己的面鬧起內訌，互相攀扯起來，有些覺着聒噪地rou了rou耳朵，將刀握在手心，指腹壓着刀背，往前輕蹭着道：“既然這事兒你們倆決定不了，就一起砍了吧。”
此話一出，頓時鴉雀無聲。這對母女都以最快速度把手給縮到後背去了。谷三站在那兒，握着刀很是泰然：“選吧。一起，還是誰上？”
這哪行？母女二人對望一眼，藍月箐正欲開口，被她媽捂上了嘴。藍太太朝谷三道：“谷小姐，我承認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和我女兒對不起藍紫曦，我們不是好東西。可她的死，確實不大可能是我們乾的。”
藍月箐眨了眨眼，似乎等她媽媽下一句。
“谷小姐，我說句不好聽的，要當真是因為我和我女兒，那等藍紫曦結了婚，還能見得着我們幾回？她不用死，乖乖嫁了人，自然就瞧不見我們了。”
藍月箐一聽這話跟着點頭：“確實不錯。而且慕容家有權有勢，她嫁過去做了總裁夫人，我們將來說不定還得求着她，她何必這個節骨眼上死？”
這話卻也有點道理。谷三慢慢把刀放下了：“那你們說是誰？”
“手機。”藍月箐這會兒像是終於有腦子了，拉開她媽堵住嘴的手指了指谷三口袋，“看看手機，要是有誰發消息，一看便知！”
藍月箐說著就要過來掏谷三口袋，可一抬頭瞧見她手裏的刀，又朝後退了兩步，笑容尷尬讓她自己親自取出。
谷三起來以後也沒換衣服，她確實感覺到褲子口袋裏塞着什麼東西，取出一看，是台因為易損在她們那兒早被淘汰的觸摸屏手機，一時有些發愣。
眼看有了新的希望，藍月箐立即積極起來，先和谷三說了如何用指紋密碼，又手把手打開了微信，果然在置頂的聊天框裏看到一句。
“那你就去死吧。”
發信人名字：孫楓然。
藍月箐瞄了眼那個名字，總是算是鬆了口氣，死裏逃生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谷三上下翻動着藍紫曦和這個人的聊天記錄，藍月箐觀察者她神情變化，連忙先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全攤了出來：“這個孫楓然跟藍紫曦原來一個班的高中同學。長得還不錯，不過人品真不怎麼樣。聽說還欠外債呢。哦對，媽，你記不記得藍紫曦上個月還跟爸爸多預支了零用錢？”
藍太太這會兒也看到這條了，瞧了眼藍月箐，看她朝自己擠眉弄眼，暫且放下剛剛這臭丫頭出賣自己的仇，附和道：“記得，為了這個孫楓然，藍紫曦可沒少花錢。”
藍太太握着自己的小拇指趕緊順坡下驢，湊到谷三身邊鼓動道：“谷小姐，你得好查查這個人。你瞧他說的這話，紫曦自殺分明就是因為他嗎！”
谷三瞥了眼她們倆，兩個女人紛紛捏緊了自己小拇指頭，抿着嘴不敢開腔了。
她又仔細瀏覽了一遍藍紫曦和這個叫孫楓然的聊天記錄，昨晚藍紫曦發給他最後幾句話是：“我把所有一切都給你了，你說你要我最寶貴的東西，我也給你了。難道現在你就要這樣拋棄我嗎？”
“你帶我走吧，好不好？我知道我很差勁，我很糟糕，但是求求你，別拋棄我。”
“慕容家知道的話我就死定了，我們藍家也就完了。”
“求你了，孫楓然。你不帶我走的話我會死的。”
“我真的會死的。”
“你接我電話啊，求求你了，接我電話，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
“求求你了！”
她看消息的時候，藍月箐和藍太太兩個人都探頭偷看，藍太太看得嘴裏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搖頭感慨：“這個傻丫頭，不就是個男人，至於嗎？怎麼還尋死覓活的。”
谷三恩黑了屏幕，問：“你們知道這個孫楓然住哪兒嗎？”
“這我們怎麼可能——”藍月箐話才說一半，讓她媽給拉住了。
她媽說：“這都不事兒，有錢，我半個小時就查出來給你。這個男人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去了，光砍根手指怎麼夠？得吃點苦頭！”
“媽？”
藍月箐又想說話，被她媽又把嘴給捂上了：“剛剛是你聰明一回，接下來交給老娘我。”
說著，轉過頭和谷三繼續道：“藍紫曦要是真就這麼去了，我們心裏頭總歸還是有點愧疚的。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但有一點，谷三，我替你把這人查出來了，藍紫曦的婚……”
“和誰結？”谷三眼皮稍抬了抬。
藍月箐這會兒才得到機會說話：“慕容家的接【和諧】班人，慕容宇華！”
“男的？”
“男的！”
“活的？”
“那肯定是活的！”
谷三一邊在廚房裏頭挑幾把趁手的刀，一邊找了筆和紙出來列了張單子遞到藍月箐她媽手裏：“行，你把東西給我找齊了，這個結婚的男的我幫你們用了。”
說完伸了個懶腰。
“就這樣吧，東西找齊了跟我說。我再上去睡會兒。”
藍月箐有點沒反應過來，站那兒犯嘀咕：“什麼叫……拿去用用？慕容總裁，隨便用的？”眼看谷三走出餐廳，她瞄了眼她媽手裏頭拿着的那張單子。
摩托車、汽油、麻繩都還算正常。
可下面怎麼還有槍械！這她們上哪兒找去啊？
谷三沒躺下睡多久就被藍月箐叫醒了。那女人廢了吃奶的力氣把東西扛到她床邊，兩手輕輕搭在谷三身旁眨巴着眼，正要溫柔開口，對方卻合眼先說：“你沒想過這些東西放在摩托車上就行了嗎？”
藍月箐一愣。
谷三從床【和諧】上起來，拍拍她肩膀：“和平世界裏頭長大的小孩，哎。”
說完也不管她愣在原地神情尷尬，左右各拎起一樣便出了門。單子上她確實列下不少槍械彈藥，看情況，這家的兩個女人應該都弄不來了。作為替代，藍家母女給她找來各種弓nu、鎚子，外加一根棒球棍。
谷三把東西在摩托車上綁好，又換上她們置辦好的皮衣，回頭看了眼仍緊張拘謹站在那兒的兩個人，正打算說再會，藍月箐卻像想起什麼，小跑到她面前伸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那個……你寫的那牌子的香煙我沒找到，就買了盒這個，要不滿意我再給你換？”
谷三看了眼那香煙包裝上十分可愛的小貓咪。
藍月箐小心翼翼試探道：“薄荷煙，行嗎？”
有總比沒有好。
“多謝。”谷三說完，就把煙收進口袋，而後跟她們都揮揮手，一句“再見”說完就帶上頭盔，呼嘯而去。
這尊瘟神一走，母女倆可算鬆了口氣。回過神來，難免互相指責：“你這小丫頭片子，居然狠得下心讓她砍你媽手指頭？”
“你還是當媽的呢，我都沒對象，你忍心讓她砍我？”
“我那是拖延時間！藍紫曦怎麼也不可能是我倆害死的呀！”
“難道你當時就知道孫楓然？”
“那我確實不知道……不過不是還有你爸嗎？他一個大老爺們，小拇指能拿來幹嘛呀？”
藍月箐一聽真想給她媽鼓鼓掌，她要是做人不要臉，那還真是她媽傾囊相授教導出來的。可她轉念一想，還是擔心：“媽，她就這麼走了……你不怕她就不回來了？”
“你真以為我隨便拿了包煙讓你交給她？”藍月箐她媽很是得意，“等着吧，她的未婚夫會親自去接她的。至於接她的時候到底看見什麼，跟我們就沒關係了。”
說完一笑，轉身要進屋前不忘摸摸女兒的頭：“你還有的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