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直播
事實上，谷三很想告訴慕容宇華，你太過理想主義了。但直到她被他牽到攝像頭面前，她始終都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在真正的災難面前，對任何一點微乎其微善意與希望的打擊都過於殘酷了。哪怕這種做法其實也不過是出於善良。
他們洗過澡換了身衣服，並且準備了一些比較容易找到的或者方便改裝的工具，用於之后的直播。拍攝地點就設在客廳，慕容宇華拉着谷三的手在鏡頭前站定，他握緊了她的手望向她。
有那麼一瞬谷三莫名想到了先前直播的那場婚禮——慕容宇華當初恨不得銷毀所有相關影像的婚禮。而如今也並沒有耗費過多時間，他們原來也可以相處的還可以。
朱里站在攝像機后，豎起手指倒數三秒。
三，二，一。攝像機開拍。
“各位晚上好，我是慕容宇華，慕容集團的繼承人。今天凌晨，東青市爆發喪屍疫情，目前南部幾乎已經全部淪陷，所有仍然留守家中尚未外出的市民，我希望你們能夠待在家裏，不要亂跑。接下來我的妻子谷三將和大家講解關於喪屍的一些特性，以及面對喪屍時我們能做什麼。”
慕容宇華把話筒交給谷三。
“接下來我要說的，關乎生死，你可以選擇不信，畢竟你的命握在你自己手裏。如果你打算存活下去，就請做好面對更多恐懼的準備。未來的生活就是一片地獄，你會不斷看着自己身邊的人死去，有的甚至變成喪屍成為你的敵人。但是不論如何，只要你願意努力活下去，也許就能看到奇迹發生。”
說完這些，谷三頓了頓，轉身拉過之前寫好的白板。
“首先，喪屍病毒的傳染特性和伊波拉病毒相類似，靠體·液傳播，如果你在擊打喪屍的過程中被其血液濺到皮膚，儘快清洗、消毒並進行自我隔離。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你可能會感染病毒變成喪屍。如果你被喪屍襲擊咬破皮膚，那麼你將會有百分之一百的概率感染。因此，在面對喪屍，我們要做的第一步是盡量保證沒有皮膚裸·露在外，穿上厚實的衣服，儘可能保證他們的牙齒不會輕易咬破布料。”
慕容宇華拿着厚夾克和棉襖站在一旁作為演示低頭用力撕咬。
“第二，喪屍在沒有目標的情況下行動會比較緩慢，但他們對聲音、氣味以及光線非常敏·感，尤其是對新鮮血液。所以，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很重要。在晚上不要開燈，保持安靜，光源和聲音都會立刻將喪屍吸引過來。”
谷三作為示範，拿出一個空的易拉罐扔到了地上“等一下我們會在外界示範一遍，這樣一點聲音就足夠將周圍所有喪屍都吸引過來。”
“最後。消滅喪屍的手段和大家在電影裏看到的一樣，對準腦袋，直接爆頭，或者對準他們的頸椎，摧毀他們的運動神經。”
朱里站在電腦屏幕後看着觀看人數幾何級攀升，直播觀看人數已經突破20萬並且仍然在不斷攀升。
谷三說完這些，正準備端起弓nu，開始介紹武器的使用，朱里卻發出一聲驚呼“老闆，我們的直播被卡斷了。”
慕容宇華皺眉“我們不是已經把電視台和直播平台收購了嗎？”
“問題不在我們的播出渠道，是有人屏蔽卡斷了所有直播路線……”朱里打開電腦查看所有的投放平台，眼下全都黑屏，原本在詢問如何抵抗喪屍，如何在接下來保障基本生存的留言，卻也都被另一批新的回復覆蓋。
“有錢人都這麼無聊嗎？凌晨搞直播編段子騙人？”
“什麼鬼，真的喪屍來了，還有那麼多人看直播嗎？莫名其妙。”
“要真這樣，麻煩慕容集團先捐錢吧。沒良心的資本方，不知道故意編這種東西騙人是為了什麼。”
屏幕幾乎都要被“騙子”兩個字淹沒。慕容宇華站在朱里身後，看着他在電腦前反覆cao作之後，卻仍然沒有辦法將播放源和收購來的投放渠道連結上。哪怕接下來朱里想要聯絡高層重啟直播渠道，電話那頭卻始終忙線。
唯一一個願意接電話的，只是短短撂下一句“小朱，你也知道我們這些私營電視台本質上是受上面省級電視台國家管控的，所以……你懂我意思吧？不是我們不想讓你這個播，上面直接動人卡了，我們也沒辦法。”
網絡直播平台也是一樣，哪怕先前慕容宇華已經注資預備收購，然而這些播出內容也是直接受國家集中管控，不論資本方有多大的能耐，歸根結底也隨時能夠將此卡死。
慕容宇華原本對這場直播充滿了期待，他可以接受網友們的質疑，不明真相時的漫罵，也能接受接下來不同階層的人為他所作所為提出的抨擊。但是就這樣被徹底屏蔽，掐斷喉舌？
他接受不了。
谷三望着慕容宇華拉着朱里為此忙得焦頭爛額，那句本想說出口的話又一次回到了嘴邊。
是的，理想主義。
現實並不是靠着一腔熱血看似合理的安排就能夠實現的。她一直很沉默地坐在那裏，良久，終於開口“沒用的，在一開始，比起讓外界人在還沒見到喪屍就開始感到害怕，把所有災難扼殺在搖籃里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你管這個叫有效率？撒謊也是效率嗎？”
“他們沒有讓任何人撒謊。”谷三面無表情道，“他們只是讓知道真相，見過真相的人，保持沉默罷了。”
谷三嘆了口氣站起身，把自己的手機遞上前去“爆發初期，城市內的人能做的只有自救。我剛剛刷過網絡了，本市範圍內，倖存者最多的還是在檢疫站附近。現在他們都零散分散地躲入周邊商場、居民樓中了。
黎明還未到來，這些倖存者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在網絡上發出求救信息等待救援。
“我核查過了，目前市內殘存的軍事力量沒有辦法從地面成功抵達倖存者所在地區。警局能夠動用的直升飛機在此之前的救援行動中已經墜毀了兩架。此外，淪陷地區也有倖存者亟待解救，檢疫區可能沒有那麼快輪到。”
慕容宇華接過她的手機“那麼直播……”
“你覺得光靠錢能砸開直播渠道嗎？”
慕容宇華頹然坐到了椅子上“我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
“打起精神。比你絕望的人多多了。我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檢疫區的倖存者，你不是後悔嗎？”
慕容宇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問朱里“我們的直升機可以坐幾個人？”
“……六人，算上駕駛員和副駕駛則是八人。”
慕容宇華望向谷三“這個交通工具，你覺得怎麼樣？”
谷三端着手中的弓nu左右查看着“直升飛機在高空不容易受到襲擊，安全度較高。如果他們做好了密封，建築物內也沒有喪屍，救援會相對簡單一些。”
朱里隨即也重新打開另一份紅外熱感的監控儀，鎖定在檢疫區附近，查看過後彙報道“商場內部倖存者有九人，旁邊的居民樓內，倖存者有十人。”
“這些地方聚集的喪屍太多，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攻破防禦進入建築物內。也許一天，也許三天，倖存者最終會成為被害者。”谷三說完，把手裏的弓nu放下望向他，“你怎麼想？”
慕容宇華再度提起士氣“我們去把他們營救出來，並且錄製成視頻傳播出去。朱里，你之前的直播內容錄像了吧？”
朱里雖然點了頭，但仍然在猶豫“可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老闆，您和夫人才剛回來。”
“既然活着回來了，能夠獲得槍·支彈·葯補給，那就更應該出去。”
“夫人擁有戰鬥能力，老闆您呢？您怎麼辦？”
“我……我可以開直升飛機！”慕容宇華答，“我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我可以在飛機上等谷三把人救回來。我戰鬥力不行，但我開飛機的技術還是可以的。”
谷三聳了聳肩“我沒意見，反正本來就需要有人當駕駛員。”
朱里臉上仍帶着幾分不同意，可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向這對夫妻妥協了“請您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老闆。不然我會馬上捲走您的財產逃之夭夭。”
慕容宇華開始摩拳擦掌“找佩戴式的攝影裝置出來，我們要把之前錄製的內容和接下來的營救視頻全都發到網上。
谷三說“而且，很多東西要講解明白，確實應該到實地cao作。想要示範殺死喪屍的方式，當然就應該去找喪屍來練練手。”
“我們直接就把視頻放到網上讓他們自行下載傳播。上層能夠封·鎖我們的直播渠道，但不代表他們能封掉所有。”
片刻之後，朱里就把攝像機在他們身上配備好了。慕容宇華跟谷三兩個人坐上了飛機，在此期間，谷三成功與被困在商場中的倖存者取得聯繫。感謝現在發達的網絡，至少讓他們能靠着社交a就能撥通電話。
出發之前，慕容宇華對着自己面前的頭戴式攝像頭道“接下來我們將會前往淪陷區，營救被困的人。在那裏，我們會繼續向各位演示，如何抵禦喪屍襲擊、如何與喪屍拉開距離。這段視頻你如果看到了，請及時將它發送給你的親朋好友。也許動動你的手指，就能在關鍵時刻救下你朋友的性命。”
說完這些，他撥開按鈕，啟動螺旋槳。慕容宇華朝谷三望去，女人朝他伸出手。
二人雙手交握之際，直升飛機也隨之騰空而起。天邊已漸漸露出幾分光亮。
黎明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