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宴

安蓮抱着手，撅起嘴來很是不滿地看着這兩個人。谷三卻懶得再多做搭理，轉身就往庭院深處走，問向朱里的問題一如既往地簡單又粗暴：“餐廳在哪兒？餓了。”

見谷三不答，安蓮轉而詢問慕容宇華：“你們……你們兩個就騎一輛摩托車來嗎？要是速度快怎麼辦？慕容哥哥，你不會怕嗎？”

朱里正準備為谷三領路，誰料這個問題她倒回答了：“所以這一路，他一直抱着我過來的。”

慕容宇華面色漲紅：“這種細節就不用說了吧！”

安蓮張大了嘴，鬆開手連連後退，神色驚詫看着慕容宇華與谷三，顫顫巍巍伸出手來：“你……你們……你們兩個……”

朱里在旁小聲提醒：“安小姐，他們二位是合法夫妻，就算共騎同一輛摩托車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同時不忘再補一句。

“相比之下，安小姐您似乎並沒有立場站在這兒挽着我們老闆的手。一會兒老夫人就要來了呢。”

“小朱，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安蓮趕忙鬆開了手，退到一旁，眼中蘊起水霧，慕容宇華自然就有些心疼地摟住了她的肩膀不悅道：“朱里，你有些多嘴了。我與蓮蓮多年兄妹情深，大家都是知道的。”

谷三看着那邊一雙好“兄妹”莫名生出幾分不耐煩來。下意識去摸煙，想起之前出門的時候忘買新的，興緻缺缺甩下這些人要往裏走。未走幾步，就聽屋裏傳來笑聲：“我說呢，你們倆孩子來的這麼慢，原來是先約會去了？”

慕容宇華聽見這聲音當即把搭在安蓮身上的手縮了回來，上前一步站在谷三身邊，恭敬喚道：“奶奶，我們來看你了。”

慕容老太太帶着三五傭人慢慢踱步而出。她精神矍鑠，穿着身暗紅色盤花紋的唐裝，一頭白髮盤在腦後，手裏握着拐杖。行至長廊，第一時間不是去看慕容宇華，而是伸手拉起了谷三的手：“紫曦還沒來老宅吃過飯吧？華兒也真是的，結了婚就只顧着和新婚太太一塊，都沒帶你來見見我這個老太婆。”

“婚禮那天您也見着了，那會兒怎麼不留下來多說兩句話呢……”

慕容宇華小聲嘟噥這一局引來老太太眼刀。谷三有些生疏地低頭望着老太太的笑臉，想了想還是很禮貌的道了句：“奶奶好。”

“好，挺好。”老太太一面打量着她一面拉着她一塊往屋裏去，“婚禮那天忙，家裏頭有些事兒，沒來得及和我這寶貝孫媳婦說幾句。近了瞧瞧確實標誌，這手也孔武有力，不像一般富家小姐嬌滴滴的。”

某位嬌滴滴的富家小姐氣得在身後翻了個白眼，她跟上眾人腳步，正想也開口叫聲好，倒是老太太先說話了：“華兒啊，咱們今天中午就是個小家宴，這……外人一道來，多少還是有些不方便的。”

說著就回過頭，笑眯眯瞧着安蓮：“蓮蓮來了有一會兒了吧？”

“有一會兒了，不過傭人說奶奶您在歇着，就沒敢打擾您！”

“本來這來都來了，總不好再叫你回家吃。不過你爸這兩天着急找你……”老太太話音未落，外頭傳來喇叭聲，隨着她手輕輕一揮，大門打開，門外停着一排黑色轎車。穿着黑色西裝的保鏢從車上下來，畢恭畢敬站成一排。

老太太笑了笑：“回家陪你爸媽去吃餐飯，也不是小孩了，蓮蓮，乖啊，別淘氣。”

安蓮在人老太太身上吃了悶虧，手擰在一塊，還想最後掙扎一次：“奶奶，可……我來都來了。”

“那你好意思叫你爸誰手底下幾十號人就在我宅子門前等着你？不好這樣子的，人家雖然拿工資給你們打工上班，那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尊重人。”老太太說完，和安蓮擺擺手，“去吧去吧，心意我記着呢，下回有機會了再來看奶奶。”

這話說完，算是把戲做全了，也不管小丫頭會不會走，老太太反正是拉着谷三進了屋。安蓮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功虧一簣，實在是不甘心，一雙眼滿是祈求地看向慕容宇華，男人回過頭，略有遲疑，架不住老太太在前面催：“愣在外頭做什麼，進來呀。”

慕容宇華只好吩咐：“朱里，送安小姐出門。”

“哥哥……”

“等下次有機會，我去找你。”

安蓮一張我見猶憐的臉，眼眶微紅這一番分別好似生離死別。二人目光深情，互相對望，距離卻越拉越遠，那一瞬間，兩人彷彿就差一身行頭就能在這古色古香老宅裏頭演一出梁祝，唱一曲白蛇。

襯得朱里在這兒當惡人，活像個有頭髮的法海，朝安蓮伸出手來：“請，安小姐。您家裏頭的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安蓮深情款款：“慕容哥哥，你要等我。”

慕容宇華含情脈脈：“蓮蓮，你放心，我一定等你。”

而後扭頭就當沒這事兒發生跟上了老太太和谷三的腳步：“奶奶，今天午餐吃什麼呢？您慢點走，我陪着您！”

安蓮看他沒事人一般的模樣，氣得直跺腳。回頭看了眼門外的車隊，憤憤然道：“老爸真是！沒幫到我就算了！偏生還給我使絆子！”

眼下最會來事兒的安蓮是已經走了，這餐桌邊就都是自家人。老太太拉着孫子孫媳婦落了座，瞧谷三吃飯的勁頭，倒也是樂呵，說這樣的孩子都是懂感恩，珍惜食物的。飯間谷三的話也不多，老太太說她就聽着，老太太問，也隨口答。

就是每每老太太要喊她“紫曦”，谷三還糾正一句：“奶奶，我不叫藍紫曦，我叫谷三。”

“哦。”老太太想了想，“藝名?”

“不是，是本名。”

“還給自己取這麼一個本名？嗯，不過我看着你這孩子就挺個性的。”老太太似乎是想起了先前婚禮上的情況，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就拉着手問，“先前哪裏讀的書？學的什麼專業？結了婚以後還上班嗎？你要在家裏做全職太太還是要在外頭工作我們慕容家都沒意見。歷來都是很大度的。”

這問題雖說是問谷三的，但慕容宇華倒主動替她答了，言語之間，明顯就是要拆台：“奶奶，谷三沒怎麼讀過書，也沒有工作。全職太太估摸着也做不大好，結了婚以後估計也沒什麼事兒干。”

老太太臉色就微微沉了：“哪會沒讀過書呢？我瞧藍紫曦先前也留過學呀。”

谷三也不為此感到羞愧，有一說一答覆：“藍紫曦讀過，我沒讀過。先前沒這個條件，去不了學校，老師教的雜，有什麼學的我就都跟着學。”

老太太就問：“那是私人老師？”

這就有點難說，谷三撓撓頭：“……算是吧。”

慕容宇華喝完了湯，擦擦嘴笑出聲來：“與其說是‘私人老師’，倒不如說就是周圍鄰居幫忙帶個孩子。奶奶，你就別問了，谷三壓根就沒學過這些東西。”

他抬起頭，雖說笑容仍掛在臉上，可言下之意還是怪奶奶安排的這樁婚事。

藍紫曦好歹履歷漂亮，性格又溫婉善良，娶回家哪怕沒有幾分感情，但多少也能做到相敬如賓。說不定相處幾年，夫妻二人感情也能逐步升溫。

可反觀谷三？這女人，性情殘暴、性格沉悶，不性感、不可愛，白天把他當陌生人，晚上把他當工具人。他慕容宇華堂堂頂天立地七尺男兒，何曾受過如此凌辱。這些天他真是受夠了，更搞不懂另一個狀態下的自己如何就對她百般迷戀。

老太太自然也是聽出慕容宇華話里的怨，卻故意無視了，樂樂呵呵道：“未讀過書也有的機會再讀，怎麼著先前還是學了些東西。那你和奶奶說說，你擅長什麼？”

谷三沉吟片刻，答覆六個字：“開車、殺人、打架。”

這下連老太太臉上那笑也有些掛不住了。

“這……這也挺特別的。”老太太鬆開了手，想想又問，“如此，你平時都做些什麼呢？”

谷三還是六個字：“運動、騎車、打槍。”

慕容宇華唯恐天下不亂，在旁鼓起掌，末了問奶奶：“奶奶，怎麼樣？你這孫媳婦是別具一格吧？”

老太太皺了皺眉頭，她只抬眼一掃，慕容宇華悻悻然閉上嘴。眼下午餐用畢，一家人從餐廳走回客廳。谷三在沙發上落了座，老太太按了按她肩膀叫來僕人給她做按摩。

“你在這兒坐會兒，我有些話跟華兒私下聊聊。還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你儘管和傭人說。”

谷三點了點頭，順着沙發躺了下去，有點茫然地看着走上前來為她按肩的阿姨。

她這兒躺下了，慕容宇華則跟着奶奶一塊走到外頭。他也不藏着掖着，一站定便直白和老太太開口：“您也別勸我那麼多了，我和谷三離婚離定了。”

“你們倆才剛結婚幾天就離？說出去不怕人笑話！還有，離了婚你想娶誰？安蓮呀？”

“安蓮怎麼不好了？奶奶，我就奇怪您為什麼總對她有偏見，她就是一個柔弱的小女孩！”

“哼，柔弱。”老太太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一聽他這話，語氣里不免也帶上幾分嘲諷之意，“你真是傻孩子，女人是全天下最會演戲的，奶奶不是告訴過你嗎？尤其是越漂亮的女人越會抓准你們當她們手無縛雞之力柔柔弱弱想保護的心。那我倒還覺得谷三不錯呢，她雖沒有先前說的那般脾性，可這樣實誠的模樣，挺討我老人家喜歡的。”

“奶奶，你忘了剛剛她說的愛好興趣了？”慕容宇華慢慢拔高了聲音，“是，蓮蓮也許也沒我想的那麼單純，可她最多要我的錢，谷三呢？那女人多兇猛啊，將來說不定是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