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加油

看着那個徹底變異的傢伙，男孩這下子徹底偃旗息鼓了。他頹然地跪坐在地，他看着自己手上小小的划傷：“我原來只是看他有些不對想幫幫他，這個傷口也只是小傷口……我沒有想到……我真的只是想幫幫他……”

男孩一邊說這一邊開始哭泣。

“我只是想幫助他難道也錯了嗎？我們是原生人類從來沒有離開過要塞，為什麼會感染喪屍病毒呢？”

這樣的畫面在谷三心中已經快激不起任何波濤——太眼熟，太常見，在過往的奔波之中，同樣的悲劇在不斷地上演，曾經犯下過的錯誤如今又再一次發生。善良的人總是會在喪屍病毒面前率先受到傷害，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是啊，誰又做錯了什麼，只是單純想要幫助他們，為什麼又會感染呢？谷三看着那個男孩，沉默片刻之後，說：“如果他感染以後發作的速度有那麼快，我們坐在這兒，等個十幾分鐘就知道你究竟是那38%還是那62%。”

“如果……我是呢？”

谷三指了指窗戶外。

那個男孩眼神之中透出絕望：“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你不應該保證我們所有人都好好回到家人身邊嗎？”

谷三看着他要衝上來的姿態，直接側過身，避開了他的衝撞。她面無表情道：“外部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你們可能在要塞里呆的太久，不清楚人類曾經遭遇的一切了。”

“可還有別的機會吧……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變成喪屍。我才十六歲，你一定還有什麼辦法讓我活下去的吧？”

谷三看着他：“有。”

男孩瞬間又揚起了希望：“是什麼？告訴我，是什麼！”

“切掉受傷部分，可以一定概率阻止病毒擴散。速度要快，不然遲了，等病毒隨着血液去往你身體各個部位，這麼做也沒什麼用了。”

可是這話一出，那個男孩卻又退卻了：“不……難道你要我後半輩子做個殘廢嗎？”

“殘廢還有後半輩子。再說了，你可以安裝一條新的義體手臂。”

“我是原生人類，我才不要裝上那種冷冰冰的機器！”

“冷冰冰的機器？”谷三冷笑了起來，“你知道為什麼人類在獲得義體改造技術以後無比興奮嗎？你們能安待在要塞之中也靠着義體改造。你唾棄的機器是唯一帶給你們生存希望的東西。隨你便吧，你想出去和那些傢伙作伴我也不會阻攔你。”

谷三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留了一把匕首在這個男孩身邊，隨後拉起鐵門爬回車前座。她看了眼兩側的年輕人，讓他們自己各自坐好之後，重新發動汽車，帶着另一輛車往加油站那邊駛去。等車再一次停下時，谷三聽見被隔離出來的車廂傳出一陣哀嚎。谷三隨即拉開車門，下車之後將圍聚在周圍的幾個喪屍解決乾淨，而後拉開了車門。

那個男孩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嘴唇泛白，血腥味在車廂中瀰漫。那個男孩手中還握着谷三留下的匕首，他身旁則是那條斷臂。他看見谷三打開車門，顫動着身體朝她靠過來：“我……解決了。”

谷三迅速對他傷口進行了包紮，讓他好好平躺下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打開隔離層。男孩略微詫異：“我都已經把受傷部分部都割斷了，為什麼你還是要留着這層隔離層。”

谷三卻連頭都沒有抬起：“一個小時觀察期，等那個時候你確定沒事才是真的沒事。我不會冒任何危險讓你有機會感染其他人的。”

“……這就是以前的人生活現狀嗎？你們就是這樣把所有人當做潛在敵人？”男孩看起來失望極了，“還是說只是因為你是義體人，你厭惡我們這群原生主義者？”

“我懶得厭惡任何人。”谷三瞥了他一眼，“不論發生什麼，我永遠都以最大存活數為目標。至於是你還是誰，只要感染了喪屍病毒，我都不會讓他和未被感染的人親密接觸。”

“哪怕這些人是你們的親人、好友，也會遭受這樣的待遇？”

“是的，不管那個人是誰。如果你身邊的人一個個因為優柔寡斷、過分善意接連消失，你也會學會最為殘酷的一課的。”谷三說完這句話，重新打開車門迅速離開。她還要給兩輛車加上油，這邊的加·油站雖然看起來廢棄有些年數，但是這些年來，來往商隊的增多讓一些油商看到了商機，郊外的加·油站往往都帶自動銷售功能。

谷三給兩輛車都加滿油之後，踏入加·油站的便利店中。太久過去，便利店裏幾乎只剩下兩具骸骨，原本的商店幾乎已經看不出模樣來了。她在裏面繞了一圈，確定內部沒有藏匿太多喪喪屍后又折回到外部，重新安排了一下人員和路線。她當然要繼續前往目的地尋找墜毀的天空之城機器，而這群從二十七號要塞來的年輕人，也將回到二十七號要塞。

中午的太陽明晃晃地照射下來，臨近冬末，天氣漸漸回暖。谷三站在加·油站外，望向那兩輛車。這周圍有喪屍晃晃悠悠走過來，攻擊性都不是很強，如果一直沒有人類途徑此地，喪屍歸根結底最終只能自己消耗自己。

世上那有什麼能永恆生存下去的東西，即便是病毒在時間面前也無能為力。這批喪屍比起一些要塞周圍的傢伙要弱多了，弱到說不定能給一些新手去鍛煉。不過這就不在谷三業務範圍之內了。

周圍確定清理乾淨之後，谷三立刻讓自己車上的年輕人下來，鑽入七七的那輛車。她的車和她造型所呈現的那樣，一身鮮紅，看起來耀眼極了，開車的還是那個帶雀斑的男孩，人群中谷三又看了眼先前給她發傳單的女孩，那女孩對上·了她的目光，而後窘迫地將眼神別開了。

谷三跟在他們身後把食物都挪了過去：“從這到二十七號要塞連夜趕路只需要六天，我奉勸你們最好不要停下。這輛車做過基礎改造，油量開回要塞基本上是夠的。你們注意安，如果發現有人感染，立刻隔開距離，不要猶豫，直接動手。”

一群年輕人被她過於直白的話語嚇到了。

谷三又把那個最終砍斷手臂，沒有再發生變異的男孩扛上了車，順便往他的上衣口袋裏塞了一張名片：“找不到好的義體機械師就去這個地址，他們會給你最好又最符合你經濟條件的方案。”

這群年輕人都沉默着聽谷三將一切安排妥當。等谷三都已經把這一切都確認完畢了，終於鬆了口氣，準備關上車門，卻還是那個給谷三發過傳單的女孩忽然開口了。

“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我？”谷三站在那兒，“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另一個女孩則問：“還有另一個救了我們的人呢？”

“她死了。”谷三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真相告訴了她們，是，這樣簡明扼要必定會給別人造成壓力，讓她人心生愧疚，可是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她救了你們，除了她之外還有她的朋友。你們以為你們的獲救過程只是電影裏的一小部分嗎？大家驚險但最終有驚無險完成了任務？”

谷三有些不耐煩地掃過這一群小孩。

“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只要有敵人就一定會有犧牲。只要有戰爭就必定會有人死亡。你們都已經聽見槍炮聲聞到血腥味了，就別再問這些愚蠢的問題。”

另一個看起來更為瘦弱的女孩已經低聲啜泣了。這樣心靈脆弱的年輕人未來該如何去接管要塞啊？如果所有下一代人對外部的世界認知都那麼天真、幼稚，谷三真是為要塞內居民的安危感到擔憂。

一個男孩也像是被震撼到，喃喃自語：“難道這就是外部世界的殘酷嗎……難道人類就必須要過這樣血腥又恐怖的生活嗎？”

谷三沒有心情再去聽他們做這些沒有意義的感慨了，在這群年輕人問出新的問題之前，谷三利落地關上了車門。她走到前方，朝駕駛座上的小孩打了個招呼，看着車輛慢慢退出加·油站，而後朝着他們來的方向呼嘯而去。

谷三往這那輛車揚長而去的背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駕駛座上，她點了一根煙，坐在座位上長久沒有說話，她就那樣靜靜地坐着，慢慢將煙吐了出來。

而後她聯絡了朱里，把現在的情況告訴了對方，並且讓朱里記得隨時監控那輛吉普車的定位：“車上的小孩基本上都沒有什麼經驗，如果有任何問題，你直接用無人機去接應他們。”

“谷小姐，您有沒有想過更糟糕的結果？”朱里一貫如此，他的思維是由數據組建，永遠都能做到絕對理性，谷三短暫的沉默就是示意他繼續下去，朱里在聯絡器的另一頭表示，“二十七號要塞之所以這些年來保持安，保證沒有任何意外發生，事實上歸功於檢疫處的嚴苛。從外部歸來的原生人類在檢疫處只有兩種結果。”

“什麼？”

朱里不慌不忙告訴她：“被迫接受改造，還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