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發
差不多十一點左右，朱里打斷了了安蓮和谷三的談話，告訴谷三之前應聘的那一家商隊已經接受了谷三所投遞的資料，並給她發來了地址和聯繫電話，明天下午兩點之前到出行檢疫站那邊集合。
這份新工作如朱里先前所說傭金豐厚，只需要作為安保人員成功護送車隊抵達另一座要塞就行。關於護送物品內容沒有詳說，並非常明確表示禁止詢問護送物品的相關情況。
等他們三個大人談完話以後，忽然發現小穗兒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谷三讓朱里和安蓮先回房間，自己順着廢棄的大樓慢慢往下走去，這棟大樓四周的圍牆早在戰爭之中被粉碎，不論是那一層幾乎都能一眼望見外面的景象，看到天空。
谷三是在四樓找到的小穗兒，女孩躺在一張老舊的兒童床上，床后板還雕刻着握着豎琴的小天使，這樣的傢具顯然是舊文明時期遺留下來的。她手裏還抱着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玩偶兔子。
這裏到處瀰漫著塵灰，也就在這種時候谷三會慶幸小穗兒不是個“普通”孩子，無須擔心塵灰或細菌。她在床邊慢慢坐下，看着躺在那兒的孩子，伸手從她耳邊碎發輕輕捋過。躺在那兒的小女兒察覺到身旁有人，睜開惺忪睡眼。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谷三“姨姨……你們聊完了嗎？”
谷三握着她的手“嗯，已經聊完了。回去睡吧，這邊太髒了。”
小穗兒指着床板上的那一對小天使“姨姨，這個真好看，以前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她說著，伸手拿着袖子吧那點灰塵擦乾淨，裏面原本上了白漆的面板早就剝落，依稀還能分辨出先前的顏色，所有的形狀斑駁在了一起，但是依然能看出來這張兒童床曾經的精緻。
谷三看着這張床，曾經還在和平時期的記憶一點點湧入腦海。她五歲那年喪屍潮爆發，在此之前，其實生活並沒有太多意外。那個時候她只是一個孩子，她的母親也曾購買過這樣的兒童床給她。
她有一個房間，被子鬆軟，總是曬過太陽以後帶着太陽味道的。她有許多玩具，她媽會給她買各種各樣的裙子和衣服，她不管下班多晚都會靜悄悄來到谷三房間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她的床上也有這樣的小天使嗎？谷三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她只能坐在小穗兒的身邊告訴她“戰爭沒有開始之前，一些商家是會生產這樣的床來售賣的。”
“商家會細心在床上雕刻這些圖案嗎？真好。”小穗兒看着這張床幾位愛不釋手，她抬起頭眨巴着一雙小鹿般的眼睛，“姨姨，我聽說你明天又要出發了。”
“嗯。要我這次給你帶點什麼回來嗎？”
“除了慕容叔叔的音訊，其他我也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只希望有一天我們還能和以前一樣坐在一起，吃吃東西然後看看外面的風景，你不用再去很遠的地方到處找尋。”小穗兒靠在谷三的懷中，她坐起身後，兩條腿懸在床邊，“每次你走的時候我都特別害怕，那個時候在村裡，你也是去找慕容叔叔了，可是你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
小穗兒所說的就是那個處在民國的數據世界。那個時候慕容宇華為了證明心中的想法離開他們，谷三也在發現有喪屍存在後，立刻動身去找他了。
“這次和上次並不一樣。”谷三說著摸了摸小穗兒的頭，“你放心，每次出去我不都回來了嗎？況且現在已經沒有特別危險、能夠威脅到我們的存在了。”
小穗兒在她臂彎中仰頭朝着外面望去，荒漠之中的星空即便城市內燈光閃爍看起來依然璀璨。
這份擔憂漸漸被安穩下，小穗兒仰頭望着外面的星空“姨姨，以前舊文明時代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那是一個……非常舒適的時代。”谷三也跟着她一塊揚起了頭朝着外面的星空望去，“實際上，那個時候的城市幾乎是看不見星空的。城市燈火通明，即便是晚上也有許多人在外面。他們白天做着自己的工作，晚上會出去放鬆。不同的家庭住在不同的公寓之中。”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點點飄散了，像是陷入了曾經的回憶之中。
“人們不需要為第二天的物資擔憂，如果真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也許只有自己的收入。但是也正因為沒有太多威脅，有的時候最親近的人也會發生爭吵。”
“舊文明時代沒有喪屍？”
“是的，舊文明時代沒有喪屍。”谷三在那一片星空之中好像看見了曾經的高樓大廈，高樓之中某一間小小的公寓中，有一對年輕的戀人歡欣鼓舞的搬了進去。
那是一對年輕的男女，女人一頭烏黑長發，笑起來時還帶着小虎牙，男人身形瘦削有一頭捲髮，一雙眼單眼皮稍微有點凶，谷三和他的那雙眼睛幾乎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對年輕的戀人一同裝修着公寓，在下雨天時依偎在一塊。女人有時會彈結他，男人吹着口哨，房間裏還放着拳擊手套。他們大部分情況下都很甜蜜，可有時候仍然會發生爭吵。
日月更替，女人在公寓之中懷上了身孕，她的肚子一天天的變大，終於有一天，當這對戀人重新回到公寓時，懷中抱着一個孩子。
“舊時代文明之中，有的人生活的很充足，有的人卻總是無所事事。但是即便如此，也沒有什麼關係。那個時候即便無所事事也不會遭到什麼威脅。不像喪屍來臨之後，如果你無所事事，不知道自己能幹點什麼，很快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公寓中的青年夫妻為新生命的到來興奮不已，然而生活的瑣碎漸漸還是磨平了他們曾經的浪漫和快樂。
終於這對戀人之間爆發了爭吵，孩子尖銳的哭聲在公寓中回蕩，男人緊握的拳頭驟然落在了女人身上。
女人抱着她的孩子流着淚離開了這間盛滿了她幸福快樂與憂傷的公寓。她離開這裏，到了另一個地方，帶着她唯一的孩子。
“人們四處奔走，人們也漫無目的。人們在這樣的生活之中願意慢慢的去尋找自己生活之中的快樂。沒有特別漫長的仇恨，但也沒有過多的生離死別發生在這其中。”
舊文明時代之中有許多事是谷三所懷念的，也有許多是谷三甚至都來不及去享受的。
有時候——非常短暫的時候，谷三看着舊文明時代留下的影像資料時，她總會想，如果喪屍潮沒有爆發她會過上什麼樣的生活呢？她還會養成現在這樣的性格嗎？她還能擁有現在這樣的戰鬥能力嗎？
她會去學校嗎？她會找到另外一群朋友，度過自己的學生時代嗎？她會是同學之中的刺頭嗎？她會讓老師們，讓母親感到滿意嗎？
一切都是未知數，現實就是關於喪屍災難的一切終究還是發生了，她沒有機會去學校，沒有機會去參加考試，沒有機會去交一群朋友，沒有機會去嘗試着和一群朋友酩酊大醉去慶祝考試結束或者畢業。
她也沒有機會選擇工作，沒有機會用最普通不過的方式滿足母親的願望。
她沒有機會用自己賺到的第一桶金來慶祝母親的生日。
沒有機會去享受一場從相遇到相知的戀情。
一切都沒有機會。
就像所有艱難性存在這個時代之中的人一樣，所有人都失去了能夠普普通通度過一生的機會。真正時代的災難是什麼樣的呢？其實就如朱雀和慕容宇華所說的那樣，當災難來臨之際那一刻，所有人，不論年齡、階級、國籍，全部都平等地奔向了死亡，平等地經受着命運的折磨。
沒有人能夠免俗。
谷三望着那燦然的星光，身側的女孩呼吸漸漸平穩。谷三輕輕抹去了小穗兒鼻頭的那一點塵灰，她小心翼翼將這個孩子抱起，連同她懷中抱着的小兔子一起朝着他們居住的地方走去。
她重新回到了只剩下半截的天台，天邊一抹魚肚白漸漸將黑暗撕裂開來，朝陽慢慢從天邊升起了。
新的一天再度降臨。
等小穗兒再蘇醒過來時，她已經躺在鬆軟的被窩之中。小穗兒看着懷裏那個被洗乾淨還散發出洗衣液清香的兔子玩偶，坐起身來朝外看去。
天早已亮了，房間外傳來蓮蓮姐姐聽的搖滾音樂。小穗兒赤着腳抱着小兔子推開門走了出去，朱里正在大廳里打掃衛生，見狀走入房間將小穗兒的鞋子拿了出來抱着她給她穿上了。
小穗兒忙問“朱里，姨姨呢？”
“谷小姐已經出發了。”
“那麼快就走了？她還沒有和我道別。”小穗兒聞言有些失落的撇了撇嘴。朱里安撫她道“谷小姐覺得沒有必要道別，這次行動她最多兩天就會回來的。你如果想她可以給她打可視電話。”
這個時間段，谷三已經整理完行禮開着她那輛老式吉普車朝着檢疫站那兒駛去。下午邊風沙很大，車在穿過中心地帶的時候又一次遇上群正在遊行的學生。谷三朝外瞥了一眼，等眼前紅燈轉綠之後，立即踩下了油門，從人群之前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