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矛盾
這片國土早已因為一場災難滿目瘡痍，只是一切都比谷三離開之前要好得多，至少城市正逐步復興，雖然天空之城最終被不再統治地面，但是曾經他們在地面所留下的新興科技並沒有因為天空之城的消失而徹底消失。
只要能夠有一個穩定發展，不會受喪屍侵襲的地點，人類就能繼續朝前發展下去。這就是人的韌性，甚至近乎不可思議的強大生命力。再加上十年間義體的盛行，人類其實已漸漸不再將喪屍視為真正的威脅。
擁有科技，自然能夠在城市周圍鑄造起高高的圍牆，擁有義體，在應對喪屍時也無需再像過去那樣畏首畏尾。哪怕被咬住，機械身軀也無需去擔心傷害會再度造成傷害。
所以谷三在發現原生主義者的時候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到現在她看着這群新一代年輕人舉着牌子在街上遊行時也是同樣的想法。林思酒館裏經常會有這些年輕人出沒，有時候甚至會在這兒發放傳單。
今天當然也有這樣的人。谷三把林思遞過來的卡片收好之後，安靜地坐在吧枱邊上喝酒抽煙，這算是目前她為數不多的閑暇時光了。方才因為她的進入，一些原生主義者起身離開了。她在這邊的要塞，尤其是常來林思店裏喝酒的人之中算是小有名氣。基本上都知道這家酒館有個常客，是個渾身幾乎都被改造成義體的女人，脾氣不好，平時不大愛說話，坐在那兒一般一杯威士忌一支煙。
不惹她倒也還好，可是誰若是不長眼去因為她的義體挑釁，下一刻那個不長眼的就必然會後悔。總會有些原生主義的年輕人自以為人多勢眾，就可以對義體者指指點點，其他時候林思儘可能制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但對於谷三，他知道自己是否干預都不會影響到這個女人的決定。
谷三在這群原生主義者之間出名的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一起械鬥事件。當時也差不多是傍晚時分，店裏面圍聚着十幾個剛剛參加完遊行的原生主義者們，這裏雖然也有義體者出沒，但是原生主義們喜歡這兒的老闆。
林思是徹頭徹尾的純人類，沒有半點義體改造的痕迹，當然這並不代表他不能參與戰鬥，幾年前他在和慕容宇華並肩作戰的時候共同研發過一批外骨骼設備，那批機甲裝置也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人體的格鬥戰鬥能力。
這也為義體人類和原生主義者們之間的鬥爭打下了基礎。如果純種人類沒有這樣的裝備支持，確實從戰鬥實力上是沒有辦法相匹敵的。
那天這群小年輕已經喝了不少，谷三進來的時候，有幾個眼尖的看見了她，目光審視地不停上下打量着。她一貫穿着一身斗篷，進屋后將斗篷摘去了，里身則是一貫的黑色背心與牛仔褲，這樣便自然而然露出她的手臂、頸部，身軀的每一部分，如同藝術品般的機械雕刻。
一個染着紅頭髮的大男孩先故作高聲說道“我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如此厭惡自己的身軀，寧可做個機械人也不肯維持原狀。”
他身旁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孩附和着“有人居然還敢宣稱這樣的行為是‘勇敢’，勇敢？在我看來他們才是這天底下最大的懦夫！如果不是因為懦弱，怎麼可能會有人放棄自己原本的身體，轉而用這樣醜陋的機械包裹自己？義體明明是留給殘疾人用的，哈哈，竟然真的有人蠢到把明明健康的四肢換成這樣的身軀。”
谷三原本是不想搭理他們的，在地面重新生活的越久，谷三知道這個時代的傻逼一如既往的多。林思站在吧枱後面，眉頭微微蹙起，正想開口，谷三卻先朝他抬了抬手“一杯威士忌。”
這句話也就約等於示意讓他不必干預。那些青年人嚷嚷着，看谷三沒有應答，有些悻悻然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個小子已經醉醺醺了，看夥伴們的言語絲毫沒有激起眼前義體女人半點反應，便朝前靠過來，推了一把谷三的肩膀“喂，我說你這傢伙，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谷三巋然不動，絲毫沒有在意這個小孩說的話。對她來說眼前這一群小屁孩根本無需去多做計較。可是那臭小子卻像是對谷三的無視感到一絲挑釁，又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是籠子嗎？渾身都做了那麼多義體改裝，怎麼沒給你的耳朵也做一下？”
這一次谷三雖然沒動，酒杯里的威士忌卻因為這年輕人的動作稍稍灑出了些許。她有些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這群打扮古怪的年輕人，原本依然想就此不理不睬，卻聽見另一個女孩忽然說“行了，人家渾身上下改成了義體不就是因為膽小嗎？我們人那麼多，你別嚇唬她了。她這一身丑的要命，要我說，改裝義體的人類最愚蠢了。”
這群年輕人們愚蠢的行為被林思看在眼中，他擦着手裏的酒杯，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果然小孩子就是需要社會教育，不然一個不當心，也許就會惹了不該惹得人。
在谷三起身之前，林思還小心提醒了一句“最近玻璃製品價格上漲了，勞煩在我店裏打架的時候稍微看着點，很貴。”
谷三將酒水一飲而盡，把杯子倒扣在林思的面前，當做聽見了這話，接着轉頭，直接一拳狠狠砸在那個過來推搡她好幾次的小子的腹部。
這一拳下去，直接把他今晚上喝得酒水全都砸了出來，剩下幾個人見狀，紛紛取出身上所攜帶的外骨骼設備與槍械——自從天空之城消失，機械警察的管制也不再如當年那樣嚴苛，幾乎每個有點門路的傢伙都會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槍。
谷三在槍聲響起前，就已經快速衝到了這群小子們跟前，她的戰鬥速度非常之快，且每一拳砸下去時都能聽見骨骼受到衝撞時的聲音。
對於她來說這樣年輕的傢伙甚至不能稱之為她的敵人，到底當初連裝載了重型武器飛行於空中的汽車她都能以一敵百，這樣的小嘍啰甚至都沒有還手之力。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時，谷三早就一手兩三個的把這群傢伙丟出了門口，她揪着為首紅頭髮的小子冷着臉道“聽好了，我他媽根本不在乎你們說的原生還是義體。我只想好好喝酒不要來煩我。”
那個年輕人剛剛才挨過揍，這會兒看着谷三的眼神都帶着些微恐懼與驚慌。他畏畏縮縮地點了點頭，嘴角因為拉扯有些吃疼的顫抖着“您……您放心，我們不會再這樣照耀了。”
谷三又拍了一下旁邊女孩的肩膀“你們不知道究竟這些選擇義體的人到底經歷了什麼，小鬼頭們。你們出生在要塞之中，根本不明白，當初人類面對喪屍來襲的時候有多絕望。你們也根本不清楚，究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抗爭之中，人類究竟失去了什麼。要是你們爹媽知道自己拼了命救下的是你們這樣一群不知天高敵後的白痴，估計會後悔死。”
說完這句話，谷三把手一松，就看這群小年輕們成群地逃走了。
從那天起，這座要塞里的原生主義者只要看見谷三，多半都會避開了走。除非真的有不要命的回來煩谷三，這種幾率實在是少之又少。谷三也以為那天以後，這樣的小白痴應該不會再到自己面前來跳了。
可她還是略微失策。
今天的閑暇時間最後還是被一張宣傳單破壞。谷三一如既往抽着她的煙，喝着她的酒，一個女孩在她身旁站定，朝她十分恭敬地遞上一張宣傳單。
“您好，您願意了解義體人類原生化計劃嗎？”
坐在吧枱后的林思跟着稍稍抬起了頭來，谷三沒有理睬這個女孩。她的打扮看起來就像是舊文明時期的大學生，簡單的t恤，牛仔褲，戴着一頂鴨舌帽，一頭長發編成馬尾垂在腦後。
見谷三沒有搭理自己，女孩也並不氣餒，而是將宣傳單推近了一些“了解一下吧，女士。我們的計劃是專門針對像您這樣迷信於義體的人類。你們在漫長的戰鬥之中已經迷失了自我，我們的計劃將會幫助您找回失去的一切。”
谷三有些不耐煩地朝她抬了抬眼，而後伸手，將自己手頭的煙頭直接在宣傳單的中央掐滅。火燒痕迹迅速蔓延開去，各大要塞使用的印刷紙張多半都是這批便於降解的材料，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容易被降解了，有時候一點點的火星就能把這些東西消滅光。
她一如既往地是那一幅陰沉的姿態“滾遠點，別來煩我。”
同時補上一句。
“你的同伴們看到我走的很快，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什麼嗎？”
“您是谷三，我知道的。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向您推薦這項計劃。您依然還是人類，不僅僅只是義體，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