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盪者 第十一章 可愛的暴君
就這樣,餘生正式成為“時光流痕”咖啡店的一名實習員工,工資不高,不過勝在吃住全包,免去了許多麻煩;工作服是現成的,不用操心,店長在第二天就要了他的穿衣尺碼;具體負責事務不詳,從點單到調咖啡,從服務員到前台,要做什麼全憑店裏需要。
餘生只住了三天,便對這裏瞭然於胸。
咖啡店位於第六區的老城區位置,這裏的建築新舊交錯不一,咖啡店就位於某條老街上,上下兩層,一樓是店面,二樓居住。
陳焰名義上是店長,實際上卻不怎麼管事,在店裏做的最多無非就是站在前台擦拭咖啡杯,一臉了無生趣。明明是一張帥臉,卻非要露出一副欠債百萬無力償還天下諸事皆與我無關的懶散模樣,即使有客人上門也絕對不會多看一眼。
左右雖然也是遊盪者的一員,卻不是咖啡店的員工。他好像平時都沒有其他事,每天都來店裏報到,看樣子倒比餘生這個貨真價實的真員工積極的多。
不過讓餘生腹誹的是這小子每次來都蹭吃蹭喝,弄亂以後卻不收拾,除非丁晴開口。
“時光流痕”里,真正擁有話語權的是丁晴。
左右最怕丁晴,店長被丁晴數落時也只能委委屈屈的小聲聲明自己的地位,但是絕對沒有任何作用。
丁晴幾乎打理着咖啡店的一切,事實上,確實很有一部分新老顧客是衝著丁晴這個美女咖啡師來的。
至於鐵匠,餘生在這三天都沒有再見到他。
鐵匠在咖啡店的二樓開了一間小小的調查所,平時吃住都在哪裏,三天以來卻沒有任何客戶上門。
據左右說,開調查所原本的初衷是為了能夠更方便的調查新亦神者的事件,能夠更快的獲得信息。但是調查所開業這麼多年來,鐵匠接到的基本上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事。
“真的是雞零狗碎,”左右一邊舔着嘴唇上的奶痕,一邊抱怨,“光我就陪他找過七次狗三次貓了。去年還有一回,不知道那個女客戶有什麼毛病,養了一隻寵物豬,走丟以後我們找了三天,最後發現被人吃掉了。那客戶指着我們的鼻子哭訴了半天,說是都怪我們找到的太晚,害得她兒子這麼慘,不但要求退款,還要賠償,你說說,這種事能怪我們嗎?我要是路上看見一隻走丟的肥豬我第一個想法肯定也是做成烤乳豬加餐啊。”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也理解了,”左右聳聳肩,“她那個身板,大概那頭豬真的是她的親生兒子吧。”
餘生有些茫茫然,他真是很難想像,有着超人力量的遊盪者會被人指着鼻子呵斥,然後時隔一年以後還像普通人一樣惡意滿滿的吐槽。
餘生打量左右,唇紅齒白,嗯,拋開他身上那種強大的能力,單看模樣,整個就是一毒舌的青春期漂亮大男孩。
“今天店長不在,喝完咖啡自己刷杯子,”丁晴從旁邊經過,冷冷的拋下一句話。
“知道了,晴姐。”左右縮了縮脖子,覺得店裏的空調溫度有點低。
“店長去哪了?”餘生隨口問了一句。
丁晴回頭看了餘生一眼,過了片刻才淡淡的回了一句:“有事出去了。”
等於沒說,餘生心裏有一點不舒服,丁晴對自己的冷淡不知道是來自不信任,還是那天的誤會。
想到那天自己惹得事,餘生一半是頭疼,另一半則是臉紅,剛剛產生的那點不舒服隨之煙消雲散。
餘生咧了咧嘴,想給丁晴一個真摯的笑容,丁晴卻毫不在乎餘生的反應,轉頭就走,不一會就上了二樓。餘生的嘴還沒來得及合上,就迎到了一個後腦勺,只好訕訕的轉頭面對左右。
“別擔心,”左右壓低聲音安慰他,“晴姐面冷心熱,你那件事,她不會放在心上的。”
餘生瞥了左右那張毫無說服力的臉一眼,沒有說話。
左右想了想,似乎自己也不信這話,於是換了種方式表達,“沒事,你現在勉強算是我們中的一份子,她肯定不會殺你,起碼暫時不會。”
左右這解釋餘生似乎聽過,這種反覆解釋反而變成一種強調,說的餘生心肝亂顫,餘生瞪了他一眼,“喝完了自己收拾啊。”
左右委屈的撇撇嘴,“我沒說錯啊……”
餘生懶得搭理他,但是說實話,這些天也多虧了左右,這個心無城府的大男孩在不知不覺中讓餘生心裏對亦神者似乎沒有開始那麼忌憚了。
門口的風鈴一陣清響。
餘生順着聲音抬頭看去,一個穿着粉色連衣裙扎着長馬尾的娃娃臉女孩一蹦三跳的推門進來,目光在店裏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在左右和餘生這邊。
餘生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工作。
“您好,歡迎光臨,”餘生站起身,雙手在不經意間整理衣服,同時露出一個他自認還算親切溫馨的微笑,“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女孩臉上的神色飛速轉換,從微笑到驚疑,再到滿臉看傻子一樣的表情,只在一瞬間就完成。
餘生還沒有意識到問題,他的臉上依然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職業微笑,禮貌恭敬而不諂媚,腦子裏整盤算着怎麼拿這姑娘試一試自己這兩天勤學苦練的咖啡技藝。
女孩被餘生的微笑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左右乾咳一聲,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餘生。
“我們的人。”
“啊?”餘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沉浸在完美服務生兼咖啡師的角色里。
“她是遊盪者。”左右無奈的說,然後對女孩點點頭,“唐糖,你來的夠早。”
“這傻子誰啊?”唐糖一臉嫌棄。
“這是餘生,”左右試圖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詞語來形容,“算是……咱們的實習成員。”
唐糖一邊打量餘生,一邊慢吞吞的挪到兩人身前,聽到這話,她悶哼一聲,“他有什麼能力?”
“嗯……”左右認真思考片刻,然後很肯定的說:“沒有能力。”
唐糖瞪大眼睛,“沒有能力算什麼遊盪者?”
左右一攤手,給了唐糖一個白眼,“所以說是實習啊,等他的能力出現,就算轉正了。”
唐糖用力一指,指尖都快戳到餘生的鼻子了,臉蛋像河豚一樣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來,任誰都能看出她的怒氣。
“你是白痴嗎?”唐糖的表情在怒氣衝天和莫名其妙之間猶豫不決,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用哪個表情才能恰到好處的表達出自己此時此刻的感受,或者只是應該對左右的大腦單純的表示徹徹底底的鄙視。
“你是怎麼想的?”唐糖盯着左右,真想把他的腦殼打開看看裏面的東西還在不在,“你以為亦神者的能力是你的青春痘,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
“別問我,”左右露出一副愛理不理的臭屁模樣,“是店長和鐵匠決定留下他的,他們認為餘生是潛在的亦神者,只是能力還沒有覺醒,你有問題,找他們。”
唐糖不說話了,鐵匠和店長的話當然還是要聽的,但她依然氣鼓鼓的瞪着大眼睛。
餘生一臉尷尬的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這兩個人就這樣目光越過自己,簡單直白的進行討論,好似自己並不在場。
唐糖滿心滿腹的怒火沒地方發泄,只能瞪完左右又轉回頭瞪餘生。
如果目光是刀劍,餘生捫心自問,他和左右大概已經被剁成肉餡包成餃子下鍋翻了幾翻,說不定醋都蘸上了。
餘生決定無視唐糖的目光,既來之則安之,何況左右也說了,自己是店長和鐵匠點名要留下的人,別人能奈他何。
在唐糖幾欲吃人的目光中,餘生施施然坐回自己的位子,唐糖的眼睛卻越瞪越大,臉也越靠越近,最後鼻尖幾乎要貼到餘生的臉上去了。
餘生的故作淡然只堅持了不到一分鐘就宣告失敗。
“姑娘,”餘生一邊努力歪着身體,一邊惱火的說,“你到底要幹什麼?”
唐糖啊的一聲跳起來,指着餘生大呼小叫,“是你!我知道你,我認出你了!”
左右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藍色螢火,餘生看着跳腳的唐糖,一臉莫名其妙,他很確信自己和唐糖素未蒙面,“你認識我?”
“你就是那個蹲在火車座位旁的傢伙。”唐糖就像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臉興奮,“你就是被晴姐壓在身子底下的那個人。”
“是你?”餘生終於知道面前這個女孩是誰了!這個聲音!這個體型!還是見過他的遊盪者。
“你是那個一拳打飛由四郎的人!你是暴君!”
唐糖滿臉得意,臉上寫着八個大字:正是在下,小事一樁。
餘生忍不住瞥了一眼唐糖的手,白白嫩嫩,細細小小,晶瑩可愛,沒人能夠想像,正是這隻小手的一拳,可以擊穿鋼板,輕鬆打飛一個成年人。
“你的傷……”餘生記得當時的唐糖和由四郎兩敗俱傷,可他左看右看,卻看不出唐糖的手有任何受傷的痕迹。
“我的傷已經被晴姐治好了。”唐糖伸出那隻原本應該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的手,顯擺似的在餘生面前搖晃幾下。
“等等。”左右舉起一隻手,打斷兩個人。
餘生看看左右,卻發現左右正用一種複雜的、同時帶着驚訝與欽佩兩種感情的目光炙熱的緊盯自己。
“你剛才說,晴姐把他壓在身子下面?!”餘生又從左右的目光中看出濃濃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
餘生摸臉,嘆了口氣,這話題是繞不開了。
“你找打?這種話別亂問。”唐糖齜牙咧嘴。
“你不是經常說你溫柔善良賢淑可愛伶俐聰慧美麗大方么,還動不動就要動粗?”左右毫不在意這種不痛不癢的威脅,餘生卻被這一大段詞繞的頭暈。
“我說的是小心晴姐揍你。”唐糖哼了一聲,不搭理左右,只問餘生:“你真的沒有能力?”
餘生心虛的摸摸鼻子,“應該是吧……反正到現在為止,我還沒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
“店長和鐵匠怎麼確定他會有能力?”唐糖問左右。
“還用問么,”左右說,“這傢伙在近神軍那邊轉了一圈出來,還能記得你……”
“天鎖對他沒用?”唐糖皺了皺眉,“那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潛在的亦神者啊,說不定是近神軍那群傻子用錯葯了……”
“那你說怎麼才能肯定?”看到唐糖還揪着這點不放,左右有些不耐煩了。
餘生其實也有些好奇,除了單純的等待,遊盪者們還有什麼方式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他們的同類。
唐糖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們可以試一下。”
“怎麼……”左右突然明白唐糖的意思,他看看樓上,丁晴顯然沒有興趣在客人最少的時段在樓下看他們幾個傢伙扯皮,遲遲還沒下來。
“店怎麼辦?”左右的眼睛同樣發光,臉上的躍躍欲試已經在跳舞了,嘴上卻無力的猶豫着。
“說你是白痴,”唐糖不耐煩的說,“上午哪裏有人來,關一小會門,我們去樓頂。”
左右連連點頭,唐糖笑意盈盈。
不知道是不是空調的原因,餘生只覺得後背的冷氣就要浸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