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盪者 第五章 追蝴蝶的趙小羊和無家可歸的餘生

遊盪者 第五章 追蝴蝶的趙小羊和無家可歸的餘生

餘生覺得自己睡了一天,又感覺自己其實只睡了一分鐘,這種五感未明的混沌狀態讓他很難進行安靜有效的思考。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片混沌之中,那黑暗再次降臨。

餘生在黑暗的虛無之中前行巡視,伴隨着餘生腳步落下,一個個生命之光被點燃,照亮了餘生的前行之路。

這一次,餘生在這奇怪的視野之中看到了更多。

他不僅看到自己的病房,看到斜躺在病床上的趙小羊母女,還看到其他病房裏睡下的人,來來回回走動着的白衣人。

視野一路望去,將整座醫院盡收眼底。

餘生可以看到某間手術室里有醫生在做手術,一間病房裏的護士在換藥,一樓拖地的保潔和另一棟里某個病危的病人同時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而餘生驚訝的發現,無數人在近乎同一時間的一舉一動分毫不亂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中,彷彿一段段原本就有的記憶,隨時等他調閱。

醫院裏帶槍的看守已經撤走了大部分,只剩下六七人,醫院外車水馬龍,一切都照常運轉,餘生所經歷的一切連大河中的浪花都稱不上。

但是餘生的視野並不是無窮無盡的,以醫院為中心再往外延伸的兩條街區,便是一片黑暗,不存在任何光明。

餘生就這麼在虛空之中俯瞰一切,彷彿視野之下是一座巨大的特殊舞台,而他,則是這個舞台的唯一觀眾。

就在餘生沉醉於這片由生命之光照亮的輝煌之中,身邊的一處異動引起了餘生的注意。

在所有乘客都陷入沉睡的時候,紅裙女人懷裏的趙小羊卻突然抬起頭,掙扎脫離媽媽的懷抱。

她似乎還沒有睡醒,睡眼惺忪的搖晃着兩條小短腿邁步向前走着,兩隻手時不時在空中抓幾下,似乎在捕捉什麼。

“蝴蝶……蝴蝶……”餘生的耳邊傳來趙小羊奶聲奶氣的聲音。

餘生沒有“看到“什麼蝴蝶,起碼在這個視野下沒有。

大概是蝴蝶沒有那抹生命之光,餘生漫不經心的想着。

趙小羊自己推開門,跟隨她想像中的蝴蝶走出病房,走廊中的一對白衣人立刻注意到她。

“有人醒了,”他一邊向趙小羊走來一邊說,“時間過了多久?”

“怎麼可能,試劑注射剛剛過去一刻鐘。”有人回復他,“普通人注射這個濃度的天鎖,起碼會昏睡十個小時以上,除非……”

白衣人的腳向前邁了兩步便忽然僵住。

“亦神者?”即使戴着口罩,餘生也可以通過生命光輝看到他的臉,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亦神者!!”白衣人大喊,“這孩子是亦神者!!”

白衣人只帶了一支電棍,在沒弄清楚面前這孩子的能力之前不敢再前進一步。

趙小羊依然在旁若無人的抓蝴蝶,白衣人卻緊緊盯住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如同猛虎在前,如臨大敵。

支援很快就趕到了,兩名帶槍的看守換上一種特殊彈夾,只有三發子彈,裏面藏有綠色藥劑。

和給餘生他們注射的不知道稀釋多少倍的淺淺綠色不同,這些子彈里的藥劑青綠如翡翠,是真正的“天鎖”。

兩名看守看到趙小羊,微微一愣。

“哪裏來的這麼多蝴蝶?”其中一個喃喃說。

“這就是這孩子的能力?”另一個人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吸引蝴蝶?”

白衣人並不在乎趙小羊的詭異能力是什麼,他只想儘快控制住對方,並保證自己活着。

在白衣人的催促下,兩個看守者開槍了,趙小羊軟軟的縮成一團倒了下去。

“看,沒有什麼危險。”第一個看守者走過去,用腳輕輕碰了碰趙小羊,沒有血跡流出,趙小羊似乎又陷入昏睡。

“蝴蝶不見了。”白衣人說。

“這算什麼?幻覺嗎?”另一個看守者有些不解,“未免太真實了一些。”

“這不是我們要考慮的事。”第一個看守者對其他兩人說。

他看向白衣人:“你去通知軍中,這邊發現一個亦神者,通知他們派車來接,記住,讓他們帶上天鎖。”

白衣人點頭,撥出手機。

看守者低頭看着緊閉雙眼的小女孩,對自己剩下的同伴說:“我們這次隨身帶的天鎖大概可以鎖住她的能力三個小時,我們單獨找個房間,把這個孩子看住,直到軍里派人接手。”

“媽媽……”趙小羊蜷縮着,喃喃自語。

“她是和誰一起送過來的?”看守者問剛剛彙報完畢的白衣人。

“應該是她母親,”白衣人回憶說,隨手指向餘生的方向,“我有印象,在這邊的房間裏。”

“一起帶走,”看守者一邊向病房方向走來,一邊說,“讓軍里一起做一下檢查。”

餘生這才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他掙扎着想要從幻視里出來,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着三個人推門而入,將紅裙女人架起。

看守者瞥了一眼一動不動的餘生,“這個人是什麼情況?”

“只是同一節車廂的乘客。”白衣人看都不多看餘生一眼,三個人頓時對躺在床上姿勢妖嬈的餘生毫無興緻。

餘生彷彿陷進流沙中,他越是着急,那種幻視的沉浸感便越深。

餘生試圖平靜下來,陷入幻視的那種束縛感陡然而解,當餘生的注意力重新回來的時候,一個糾結在幻視時他沒有想到問題突然出現。

如果真的現在驚醒,他自己恐怕也會被人當作亦神者帶走。

自己是不是亦神者餘生並不肯定,但是一旦被這群神秘軍人帶走,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餘生不想知道,也不想冒險。

餘生的身體繃緊,然後又緩緩放鬆下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心裏的怯懦終究佔了上風。

幻視漸漸散去,餘生睜開眼,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他盯了一會,又復闔目。

餘生開始裝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餘生不知道自己要裝到什麼時候。

他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即使腿手酸麻,肚子空空如也,也不敢發出聲音。

餘生彷彿又回到小時候,考試中面對的是一張自己一道題也不會做的卷子,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走過,彷彿稍快一點便不足以讓餘生感到足夠的難堪。

餘生太累了,身心疲憊,這些日子接連不斷發生的事如同暴雨一般砸在他身上,連一絲喘息的時間也不給他。

餘生安靜的躺在床上,就在這糾結與胡思亂想中真的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餘生昏昏沉沉,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勉強坐起身,身下的病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的聲音。

餘生在床邊坐了好一陣,腦子裏走馬燈似的來來回回閃過無數片段,最終定格在趙小羊被天鎖子彈擊中倒地的畫面上。

餘生悚然一驚,他這才記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幻視如同潮水般湧起,從餘生腳下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餘生再次站在黑暗中心,觀察着每一個生命之光照耀出的面孔。

五樓的病房有一大半已經空了,有幾個人像餘生一樣剛剛醒來,正眉頭緊皺,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有三兩人在走廊上圍住白衣人,白衣人似乎正在解釋着什麼,距離太遠,餘生聽不清楚,只能看到幾個人和白衣人又說了幾句話,便一同乘坐電梯下樓離開了。

一切混亂與控制都似乎已經過去,卻不知道趙小羊母女兩個人現在在哪裏,從餘生的幻境裏已經找不到他們了。

幻視褪去,餘生推門而出,白衣人聞聲轉頭。

餘生的心裏已經平靜下來,在他邁出病房的那一刻起,餘生就已經想好了自己所要表現出的一切。

“醫生……我這是……怎麼了?”餘生扶着牆,慢慢向白衣人靠近。

白衣人緊走幾步靠近,扶住餘生。

“你們的列車遇到反抗軍的殘餘分子,他們動用某種生化武器襲擊了車廂,對你的大腦會有一定損傷,可能會造成短期失憶。”

“短期失憶?”餘生皺眉,假裝在努力回憶着什麼,“我記得我剛剛還在第五區的車站……”

“那是一天前了,”白衣人說,“你的車是昨天發出的,你已經不在第五區了,這裏是第六區中心醫院第三住院部。”

餘生彷彿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踉蹌的後退一步,呆立當場,努力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餘生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不是太過火,但是白衣人顯然早就見怪不怪,他一邊扶着餘生繼續向前走着,一邊有條不紊的解釋。

“那些反抗軍分子已經被當場抓獲,你們被送到這裏,經過我們的檢查和診斷,不幸中的萬幸,那種生化武器似乎並不成熟,威力不大,對你們身體的危害微乎其微。”

“是嗎醫生,不會有後遺症吧?”餘生緊緊握住白衣人的手,滿臉惶恐,心裏卻在冷笑。

歷史書上已經寫過無數次,反抗軍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徹底消失了,到現在竟然還被人拿出來扣上黑鍋。更何況就算真有人襲擊,攻擊列車上這群普通人又有什麼意義,動用刀槍不是更直接嗎。

一旦知道事實,白衣人的話里全是破綻。但是顯然,他對其他人也是這麼解釋的,而失去當天記憶的人們即使心有疑惑,也只能默默接受。

至於曾經發生過多少次類似事件,餘生沒有細想,也不敢細想。

白衣人被餘生抓的生疼,腮邊的肉微微抽動,表面上卻只能繼續演下去,寬慰說:“沒有什麼後遺症的,你放心吧,最大的傷害大概只是損失了一天的記憶,你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白衣人帶餘生取回他的行李,餘生一路上都表現出一副困惑與不安交織的複雜表情,心裏卻開始慌亂的跳躍起來,彷彿刑滿釋放之人即將得到自由,卻在最後關頭開始擔心這會不會是一場夢。

白衣人幾乎是半推半趕的把餘生送進電梯,整場鬧劇才算最重徹底結束,餘生什麼也沒有得到,什麼也沒有損失。

餘生遇上的一連串事情讓他一直沒有機會一個人真真正正的安靜下來,直到他走出醫院,身邊的陌生人全部離開不見,那種孤獨感終於回到餘生身上。

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餘生這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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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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