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變局

毫無懸念，石凱麗和曲笑順利得到了聖羅蘭的工作。

石凱麗是個傻大膽，只憑著自己從托米的口中聽到的消息，第二天就拉着曲笑去了聖羅蘭公司的面試現場去毛遂自薦撞大運。

沒想到儘管沒有可靠的推薦人，也沒有自己經紀人在場，可憑著共和國的國籍和出眾的外貌，她們居然破格獲准登台參加了面試，而且還取得了不錯的分數。

然後都沒回去等消息，就被人送到了聖羅蘭總經理皮埃爾的面前。

就是這麼容易，她們獲得了每人四萬法郎的報酬，成了聖羅蘭七月服裝展和九月巴黎時裝周秋冬服裝發佈會的正式模特。

不得不說，這活兒真是夠甜的，報酬也是真夠高的。

這不但是她們兩個人一起登台獲得最高價格的一次，甚至打破了石凱麗個人價格的最高紀錄三萬六千法郎一場。

關鍵重要的是，這次的簽約還沒人從中抽佣，而且工作的性質不一樣。

那幾乎是聖羅蘭公司每年最重要的幾場演出。

儘管她們並非表演主力，但在歐洲人為主的時尚界，能參加皮衣、毛衣、禮服和裙裝的表演環節，在這個圈子裏，她們的地位已經不亞於其他有色人種的知名模特。

幾乎能與亞洲臉中最吃香的日本模特持平了。

如果能夠完成工作，她們今後也許就會有固定的經紀人了，也無需再靠皮爾卡頓的刻意關照了。

所以這兩個姑娘簡直是美壞了，對內情是怎麼回事根本就不了解的她們，並不知道自己仍舊在無意中受到了寧衛民的恩惠和幫助。

她們還誤以為聖羅蘭公司格外青睞亞洲模特，這是她們的運氣好。

並且還樂觀地想像，這或許預示著一種歐洲時尚界的審美變化。

尤其是石凱麗，當天就想要拉着曲笑去夜店尋歡作樂，以作慶祝。

因為曲笑反對，她還放出豪言壯語。

"大姐，陪我去嘛，不要擔心錢。以後我們的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好，絕不會缺工作了。人家法國人也不傻，幹嘛用那些羅圈兒腿的小日本兒啊。我跟你說，咱們的事業已經開始上升了，今年能被聖羅蘭選中，明年也許就是香奈兒和迪奧，你信不信？好了好了，去吧去吧，就當練練法語了，也許還能認識個浪漫的法國帥哥呢。也免得你為情所困，老去想不該想的人……"

這兩個單純的姑娘實在是太過樂觀。

又哪裏會懂得其實所有命運的饋贈，背後都暗自標好了價格。

人這一生中，你得到了什麼樣的饋贈，就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總會有一天你會相應地付出一些什麼，這就是人生的供需平衡。

不過這並不能怪她們太年輕，因為就這個道理來說，其實許多已經活了大半輩子，甚至社會地位頗高成功人士，也是事到臨頭，死到臨頭，才搞明白的。

而糊裏糊塗的他們，所付出的代價也必然會是極為慘痛的，就像曾經輕信了貝爾納·阿爾諾的那些人。

事實上，也就是曲笑和石凱麗拿到工作的第二天，MH的原總裁阿蘭·舍瓦利耶就怒氣沖沖的跑到了迪奧公司來找貝爾納問責。

這老頭兒怒不可遏，雖然都七十歲了，但仍然衝着貝爾納發出了幾乎是破音的喊叫。

"真是荒唐！你怎麼敢這麼做！我們不是說好了，已經講和了呀。你為什麼還在公開市場持續買入LVMH的股份？你到底要幹什麼？"

然而貝爾納·阿爾諾的反應竟然是波瀾不驚，他毫無半點懼色或者是羞愧。

反而呵呵笑了起來，"是啊，那又怎麼樣呢？"

"怎麼樣？"

見他這副無所謂的德行，阿蘭·舍瓦利耶更是光火。

"你這個傢伙！你還挺開心是不是！你這麼做是在胡來，你是在破壞我們好不容易才達成的和平協議。難道你想讓公司內鬥繼續下去嗎？再這麼干，公司真的會分裂的，就連股票價格也會崩盤，重重跌下來的。沒有投資者會相信內部混亂的公司，股東們都會不高興。到時候我該怎麼收拾這個爛攤子？"

然而貝爾納·阿爾諾笑容不改，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是啊，就是你說的這樣。可我還是那句話，那又怎麼樣呢？"

甚至他隨后還故意挑釁一樣地說，"恕我直言，其實剛才你這話有些誇張。現在其實有不少股東願意支持我成為董事會主席，何況我現在拿到了百分之四十的股權了。那麼請問，既然我已經擁有了絕大多數股份的支持。公司還怎麼會分裂？還有誰會反對我？至於公司的未來和股價的問題，我想，恐怕也用不着你操心了。"

這話說得夠明白的了，阿蘭·舍瓦利耶終於覺察到不對勁了。

他楞在了當場，目瞪口呆的看着對方。

好半天才喃喃說道，"可……我們……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嘛……你已經答應了我，只要拿到迪奧美妝和香水，就會退出的。"

而這個時候，也終於到了貝爾納·阿爾諾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他的笑意更濃了，張開的嘴裏亮出了雪白的牙齒。

"我只答應你考慮考慮，但計劃有變，我現在改主意了。老實說，我可不願意聽別人發號施令，其實從來我就沒準備聽別人的命令。所以，為了我自己，我還是會把這場商戰打到底。"

阿蘭·舍瓦利耶簡直被氣的哆嗦，他攤開手顫顫巍巍的說，"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這還不明白呢？我這個人胃口很大。你們別想僅僅用迪奧的香水和美妝業務就打發我，那還不夠，作為戰利品遠遠不夠。既然現在我已經佔了完全的優勢，那麼我要的就是整個LVMH!"

這句話貝爾納·阿爾諾的語氣簡直就是在嘲諷了。

差一點，就把把一個"蠢"字貼在阿蘭·舍瓦利耶的腦門上了。

"什麼？你怎麼敢！"

阿蘭感到天都快塌了，這時才真正了解眼前這個人的狼子野心。

這個可惡的傢伙，不但把LV當成了獵物，甚至還打算反噬自己。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要背叛每一個合作夥伴，讓信任你的人都失望嘛。原本健力士還提醒過我要小心你，可我還替你說好話。是我告訴他們你值得信任，我跟他們說貝爾納·阿爾諾是個紳士！他會堅定不移站在我們這邊！可你現在竟然這麼對我……"

然而貝爾納·阿爾諾完全不為所動，反而粗魯地予以叱罵。

"行了，你就閉嘴吧。"

阿蘭的自尊心因此開始了碎裂，崩塌。

"什麼？閉嘴？你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這有什麼，之前答應你們不過是迷惑你們而已，是你們自己蠢，錯信了我。恕我直言，像你這樣老傢伙一點用處沒有，你的思想里全是過時的老腦筋。而且太過心慈手軟，該乾的事兒都下不去手。其實無論你還是亨利·拉卡米耶，你們都是這家公司的包袱。一直都是你們在阻礙LVMH的發展，你們這樣的老傻瓜，早就該離開了，我一直都看你們不順眼。"

貝爾納·阿爾諾得意的笑着，話卻是越說越難聽。

"知道我下一步要幹什麼嗎？我下一步就是要董事會把你們都開除，所以與其你在這裏跟我嘮叨，還不如回去好好享受最後的幾天。相信我，那間辦公室，很快就不屬於你了。即使你現在拍我的馬屁，我也不會改變主意。只有你們都滾蛋，這才是對大家都好……"

"沒門！LVMH是我的地盤。"阿蘭·舍瓦利耶簡直要吐血了。

"曾經，曾經是你的，可你把股份給了我，還給我投票的授權，你簽了那份協議，不是嗎？不能轉讓，不能中途退出，我才是全權決策人。所以，別自找麻煩了，你老老實實聽我安排離開公司，分紅還是有的。儘管我不保證一定能讓你滿意。"

"你這混蛋！你是個竊賊，你這個狗娘養的！你把股權還給我。"

由於阿蘭·舍瓦利耶急怒攻心，這位老紳士破天荒的罵出了臟活。

可他喊得嗓門再大也沒用，食肉動物可從不懼怕食草動物。

"哈哈，你這個老傻瓜，你在說什麼夢話。事情已經到這地步了，你居然還妄想我會把咬到嘴裏的肉吐出來。這辦不到!你知道嗎？一切都是註定的了。我贏了！你們全輸了！從今往後全法國，乃至全歐洲的人會都知道，LVMH要換主人了。這家法國最有價值的公司是我的了。從此，LVMH在我的手裏將進入新的時代。旗下的品牌也會真正的融合，擁抱在一起。而我今後不但有迪奧，有路易威登，還有酩悅。我會造就出一個史無前例的最能賺錢的商業集體……"

"你不會得逞的，你會後悔的。我不會允許，我要找人對付你！"

沒有人會甘心受辱，阿蘭·舍瓦利耶咬着牙放着狠話。

然而他這樣做卻反而自取其辱，因為貝爾納·阿爾諾已經足夠了解他，看清了他色厲內荏的本質。

"你請便，事實上沒有人攔得住我了。"

"小心，小子，你會輸的很慘的。"

阿蘭·舍瓦利耶連鬥嘴都感到吃力了，已經說不出什麼有震懾力的詞彙。

反觀對方卻意氣風發。

"不不，我可不會輸，賭我輸的人才會輸得慘。你要惹我嗎？那最好先知道我有多狠。你要對付我，我就先把你咬死。你們這種人不是總想體面嘛。那我最後奉勸你一句，老老實實的，別再找麻煩，你就能體面的退休。否則我讓你的下場比亨利·拉卡米耶還慘！"

看着眼前完全露出獠牙，吃人不吐骨頭的貝爾納·阿爾諾。

阿蘭·舍瓦利耶不但感到陌生，而且還不寒而慄。

他明白對方不是開玩笑，他清楚對方真的會說得到就做得出。

所以這一次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源於懦弱。

哪怕對方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在羞辱，他也沒敢再說什麼。

只是寒著臉，帶著滿腔的激憤和今天所遭受的羞辱，落寞的轉身離去了。

他絕對沒想到今天自己來到這裏，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不但沒能給怒罵他毀約的亨利·拉卡米耶一個交代，反而連自己也要失去一切了。

如果只是簡單的說句後悔，那是沒法准確的形容他的感受。

應該說是悔青了腸子，痛徹心扉，了無生趣才是。

不過儘管他的腦子裏，還在想着無論如何也得先把這個消息通知亨利·拉卡米耶。

雙方最好能趕緊見面共同思考對策。

但是，命運卻以最讓人意外的方式跟他搗亂。

在他焦急地迫切地想要坐上汽車時，在他彎腰的一刻，恰恰就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中風了。

當時他感覺到太陽好像降臨在了他的車裏，他的頭頂上，他眼前是一片閃耀的金星，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甚至哪兒都沒有去成，就被送進了醫院。

所以說起來就好像沒有天理似的，發生了這件事後，貝爾納·阿爾諾掌握LVMH公司的阻力更小了，攛掇他想要的寶座也更容易了。

LV那邊簡直被打得措手不及，亨利·拉卡米耶除了滿腔堆積起來，無處發泄的怒火，其實壓根就沒做什麼準備。

當第二天召開董事會時，這位老兄本來還想當面質問董事會主席，到底懂不懂得紳士間的承諾代表着什麼。

他還惦記當眾向MH的阿蘭·舍瓦利耶開炮，讓他顏面掃地的。

然而他卻聽到了數個噩耗，迎來了根本無法接受，也無法應對的局面變化。

他心裏認為的老對頭阿蘭居然住院了，就這樣退出了董事會。

而貝爾納·阿爾諾則藉此契機，謀奪到了董事會主席的職務。

這還不算，貝爾納甚至借題發揮，認為像阿蘭這樣年過七十的老者都應該退出董事會，好好頤養天年，無論對個人的健康還是公司的發展都是好事。

這一下子，亨利·拉卡米耶登時感到壓力山大，方知自己的新對手的手段有多麼厲害，行事原本自己的老對頭要冷酷高效得多。

這個時候，他慌了，亂了，沒轍了。

當然也不免想起了，皮爾卡頓當初的那些好意規勸。

他對自己太過大意和一意孤行導致如此局面的後悔程度並不亞於阿蘭。

可後悔有用嗎？

當亨利·拉卡米耶驚訝的獲知，貝爾納居然已經通過收購掌握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而且這傢伙還獲得了一些股東的支持，所能掌握和影響的投票權高達百分之五十三。他就喪失了全部的信心和反擊的勇氣。

如果不是他還算聰明，關鍵時刻也懂得要扔掉沒用的面子了，又偷偷去給皮爾卡頓又打了個電話。

要不是他還算有個靠得住的好朋友，他意外從這通電話里得知了一個算是救命稻草的好消息。

皮爾卡頓和寧衛民居然是自行其是，哪怕沒有他參與，最近也依然斥資在高位收購了百分之三的LVMH的股份。

這讓他還有一些可能絕處逢生，去通過籌資買股票擁有一票否決權。

否則的話，他就連賴在董事會裏，噁心噁心那個的背叛者的可能性也沒有了。

不用說，事到臨頭，已是生死存亡之際，亨利·拉卡米耶已經顧不得其他了。

哪怕砸鍋賣鐵，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要買來百分之一的股份。

好保住自己的LV，捍衛自己在董事會裏的位置和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