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風一笑
()等到了一橫街，柳眉才算是有些明白，為什麼里正會特意跟她提起那李家老店。原來這會兒這一橫街上的買賣店鋪，還有那些住家戶，都忙進忙出地在街面上打掃，灰土盪起來老高，偶爾哪家一盆水潑下去，沖鼻而來的竟是土腥氣。
柳眉都不用打手摸，也知道自己臉上肯定已經沾了一層灰了，雖然在吃早飯之前，已經找了處水井梳洗過一回，可是就這麼一段路，脖子裏就又有些刺癢了。她也沒再多想，就直接奔着那李家老店去了。
那李家老店倒也好認，畢竟這年頭兒二層高的建築並不算多，雖然還是一大早上的事，但是店裏已經零零星星地有客人在了。柳眉一進店，店夥計位立刻一臉笑地迎了上來“喲，客官，您可趕早啊……您這是要住店？還是要打尖？”
柳眉還沒說話，旁邊一個看起來像是熟客的壯漢便接過話茬兒，笑罵著說道“我說三子，你可是越來越會做買賣了啊……誰家這麼一大清早就來投店呀？”
那店夥計也並不在意客人的調
笑，只陪着笑臉兒，點頭哈腰地看着柳眉。柳眉一臉靦腆地撓了撓頭，說道“二哥，是這麼回事，剛才進鎮的時候，聽人說起今天包大人要打此處過，我也就是想湊個熱鬧……你只給我找個敞亮對街的地方，然後給我添壺茶，再襯着方便來兩個菜就行了……”
“得嘞——您這邊請！”那店夥計並不以為意，待柳眉一如既往的熱情，一邊引着她順着梯往上去，一邊說道“您這可來着了，就這一橫街上，可就數我們家的這酒看熱鬧方便，您這是來得早，您要是再會兒過來，怕是都排不上這靠窗的位置了……”
這二上極是清靜，還沒客人上來，想來下的那些人大概除了本地人來嘮閑嗑兒的，應該就是急等着趕路吃早飯的。店夥計引了柳眉坐在最邊兒上的一扇窗戶前，一邊引座兒，一邊解釋道“您看，您就單身一個人，這個位置雖說了些，可是卻不耽誤您看熱鬧，您……”
因為靠着牆的關係，這張桌子比別的都了些不說，還兩面都靠牆，也就是說，這個位置頂多坐倆人，但是視野卻是不差，大敞着的窗戶視角挺廣。柳眉的目的也就是想近距離圍觀一回包青天，而這個略帶些畸形的位置倒是正合適，呆會兒人潮上來了，就這麼個角落裏，就是有那想來搭坐兒的人，怕是也都看不上的，也省得打擾她。
店夥計見她並沒有計較這個位置，便抽出來了抹布用力地將桌椅都抹了一遍，就要下去替她準備吃食。柳眉卻將他攔了下來，問道“二哥，您這裏可有地方讓我擦把臉？這一大早上趕路，臉上盪了一層的灰……”
那店夥計人倒是真不錯，笑着說道“您且稍等，的這就去替您端盆水來，您就湊合著在這裏梳洗一下，可好？”
這會兒二上並沒有別人，而且看起來一時之間也不至於再有人上來，再說來，洗把臉而已，柳眉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計較的，連忙點頭道謝。
店夥計的效率極高，一轉身的工夫，就在腋下夾了只銅盆，手裏拎了壺溫水上來，米白色的手巾板兒也沒落下，等着柳眉洗好了臉，店夥計就已經把她點的茶和菜也擺到桌上了，正趕上把銅盆和手巾合拿走。
柳眉早上洗臉用的是井水，哇涼哇涼的，她也就是沾了沾水氣兒，這會兒用溫水抹了回臉，才算是真覺得舒坦了一回。這三錢一壺的茶，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茶，可是她也是個慣常能隨遇而安的，慢條思理地喝着熱菜，就着一碟椒鹽花生米，一碟五香豆腐乾，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注意力始終都放在了窗外的街面上，用心地觀察着宋人的生活百態。
她本來就是吃飽了早起飯才過來的，這會兒不管是喝茶的速度，還是吃東西的速度自然都快不起來，不過她來時便已經說明白了，是為了看熱鬧來的，所以在這裏佔座兒倒也佔得心安理得。那店夥計倒也一直記得她這個二的第一位客人，時不時地上來替她往茶壺裏添點熱水。
到了半晌午的時候，這二也就熱鬧了起來，二的十幾張桌子坐滿了六七成兒，聽那說話的口氣，這些客人倒大多都是安平鎮本地人。這安平鎮雖然地方不算大，但是卻正坐落在通衢大道上，平時南來北往的人氣極佳，當地人各路的消息也都還算靈通。
柳眉穿着那一身乍一看像是很有些年頭兒的舊衣裳的月白色武生裝坐在角落裏，又加上她那身量兒看起來就跟個半大孩子似的，壓根就沒人留意過她，倒讓她能自在地豎直了耳朵掃聽着各種雜七雜八的消息。
什麼東街的寡婦偷人了，什麼西街的二賴子發財了，什麼這邊旱了，那邊澇了，這官貪，那官賢……亂糟糟得聽得柳眉直頭暈。不過卻也讓她聽明白了許多的東西，來到這個時空之後，藏在心底的諸多惶恐，倒是消減了不少，為此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輕鬆了起來。
這雖說是一直坐着，可是那兩碟的花生、豆腐乾，倒是讓她越嚼巴越覺得肚子裏發空，等着聽見身後又響起店夥計引客人上的動靜，她便打算招呼了店夥計上點兒主食。可是她這一轉身，正看見店夥計新引上來的那位客人，不自覺地竟是呆愣了幾秒。
柳眉心中的人狂跳着草裙舞泥瑪，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極品的帥哥了啊啊啊啊——
雖然她一睜眼就看見的那位三郎公子，姿容也算出眾，可是跟眼前這位一比，那也就屬於扔人堆兒里，柳眉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的。眼前這青年看來也就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藏藍色勁裝，手裏握着把寶劍，腳步沉穩，一看便是個學武的。
以前柳眉常常覺得想像不出的那些形容詞，比如什麼眉如挺峰啦，什麼目若朗星啦，什麼……似乎都是可以用來讚美眼前這個青年的，尤其讓柳眉心折的卻是他那副溫潤的氣質——勢強而不凌人，於武者來說，最是難得。
那青年感覺極為敏銳，察覺到柳眉在目不轉睛地打量他，不免也回望了柳眉兩眼，只是柳眉那副極具欺騙性的外觀，很快便讓青年認定為無害，所以毫不吝嗇地賞了她一個笑容。
柳眉被青年那宛若春風的一笑，刺激得呼吸頓時急促了起來，再怎麼努力控制，也沒辦法阻止雙眼星星化的進程，滿是崇拜、羨慕地看着青年，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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