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叛徒
“可是,天陰教耳目遍地,我們要逃到哪去?”張楓明白梁喜發是在開導自己,更知道他說得句句是實,但眼下這狀況卻讓他越來越看不清前路到底會有什麼結果。
梁喜發目光眺向南方,半晌方才沉聲說道:“咱們去江南求助於上官世家。縱觀當今這江湖,天底下能與天陰教直接對立而又門徒眾多的門派家族不出一手之數,而我敢確認會幫咱們的,怕是只有上官一家。”
張楓腦中瞬息閃過小時候的畫面,驚喜道:“不錯,上官家家主當年曾來拜訪過父親,當時梁伯你還特地躲去了后屋。那年輕的家主好像是叫上官楠燕,她當時曾向父親允諾,只要張家有難,上官家族必將傾力相幫!雖然我不知其中緣由,但眼下看來這去上官家只怕是咱們現今最好的出路。”
張楓的妻子李霜梅臉上也是一喜。她生於書香門第,但從小喜愛江湖之事,是以知道丈夫口中的上官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首,門徒數千,家中高手如林。若是身為家主的上官楠燕答應幫忙,或許自己一家人當真有救。她正想開口問張楓具體是怎麼回事,卻見梁喜發忽然一擺手,示意所有人禁聲。
梁喜發手上發力,左手一托將六子交到了小七手中,右手在小七后腰上一搭一提,內勁痴吐,將後者遠遠送了出去。梁喜發這一串動作一氣呵成,不過眨眼的時間,四下里重物破空之聲已連綿不絕地響起。無數巨大的弩鏢正瘋狂地旋轉着拋射過來,鋒銳長刃上泛起的寒光映透了半邊天空。
梁喜發麵容冷峻,心下卻着實擔憂。天陰教這般接連不斷的圍追堵截,明顯是經過了精心的策劃,擺明了是要置自己這些人於絕境,之後或擒或殺全憑他們意思。此時才不過奔出不到兩天路程,便再次遇襲,自己連將眾人帶到人煙稠密地區的機會都沒有。
梁喜發心思電轉,已然覺察出眼前這些扮演着攔阻角色的天陰教眾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後面只要半天左右就會趕上自己的天陰教四個護法以及在這裏消耗的時間會給天陰教更多佈置攔截的機會。
梁喜發抬手揮臂,伸指在飛來弩鏢的刀鋒側面連按帶撥,手法看來雖然輕描淡寫,但期間極致的發力技巧卻硬是將四下里飛來的弩鏢一一反射回去。
眼下只有速戰速決,儘快離開!梁喜發一咬牙,腳下步伐忽然放大,別看他佝僂着的時候看來個頭不高,此時挺腰邁步,一步出去竟已超過五丈,快的讓人只見得一團幻影閃過,反而搶在了四下里被反射回去的弩鏢前面沖向了襲擊的來源所在。
四下里慘叫紛紛響起,小七聽着聲音,知道梁喜發在周圍大發神威,興奮之下正稍稍有些走神便忽然覺得腳下一空。
小七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同時右腿前踢在將陷未陷的邊緣一踩,同時左腳后勾,藉著一搭一提之力這才總算是向後滾倒,雖然讓手上眾人都摔在了地上,好歹是躲過了眼前的陷坑機關。
六子腳踝雖傷,功夫卻還在,人一着地隨即借力站起,一個鐵樹撐天,單腳立地,與同時翻身而起的小七一同護住了張楓夫婦。兩人方才站定,數柄利劍已從他們腳下刺出。曉是六子與小七兩人這些年在武學上出足了功夫,危難間各拉一人將張楓與李霜梅同時拽離地面,不然此時張楓夫婦已然遇難。
“死毛賊!”六子被傷了足踝,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氣在,此時見天陰教居然還是使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已然被點燃了怒火。六子將手中長刀對準了地上直插下去,一道極細的血線立時便順着刀身上的血槽噴出,直濺了六子滿臉都是。
六子一招得手,有了泄火的機會又怎會放過,當下便要抽刀再刺,卻發覺自己的刀竟然被地下的人死死拉住,空憑腰力根本拉不出來,反倒被拽向了地面。而此刻梁喜發正沖向最遠的那部弩車,根本不可能回援。
小七看在眼中,急忙長劍在地面上刺出的利刃上一撥,身子疾盪過去,伸手便去拉六子,想助他脫困。眼看六子已然到了小七身邊,忽然刀光一閃,緊跟着便見到小七與張楓狼狽地摔在地上,紅色的血液四散噴濺着。
小七滿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六子,看着六子手中那柄砍斷了自己雙手的長刀,看着六子眼中那從未見過的兇狠。
“你這叛徒!”這是小七因為失血昏迷前最後說出的話。
張楓被摔得有些發暈,天生身體羸弱的他折騰了這一天多的時間,已然疲憊不堪,之前一直強撐着精神,此時突然被摔,疲弱之態已是全盤暴露出來。張楓趴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掙紮起身,便被突然刺出的倒鉤勾住了皮肉而致動彈不得。
李霜梅雖然吃驚,但還沒失去理智,眼看丈夫被捉而小七又失了一雙手,便急忙想從六子手中抽身,無奈對方扣着她的手與鐵環無二,隨後便覺得腰眼一麻,乾脆也癱在了地上。
六子從李霜梅手中抱過小張雲,立刻將長刀架在了小傢伙的頭頂。因為就在他剛剛架好長刀的同時,一點寒光忽然停在他的眉心上面,離皮膚僅僅差了半寸不到,劍上的寒氣已然刺在六子額上開出一個小小的血坑。而在這劍氣停滯之後,足足九片巨大的三尖弩刃這才呼嘯着飛至,被那寒光左右看似隨意一撥便都深深扎進了四周的地下,無數鮮紅的血液隨之噴出地面,好似突然間多了許多血色噴泉。
梁喜髮帶動弩刃,又是后發先至,若非六子對於梁喜發一身神功再了解不過而及時將小張雲抱作人質,他此刻哪還能有命站着?
“梁伯,你投我天陰教,我保少奶奶,還有小少爺都安然無恙。”六子似乎根本不怕眼前長劍的主人,說話時語氣居然非常自然,只可惜他這表面的強勢在後退的時候卻因為雙腿難以抑制的顫抖完全暴露了內心的恐懼。
六子退到了被鉤子勾在地上的張楓身前,離開梁喜發少說六丈多的距離,才又一次張口大聲說道:“梁伯,我知道你武功蓋世。所以說你老人家好歹先退後個三十、四十步的也讓六子我放心一些。若是不然,我這隻要嚇得手一抖,小少爺和少爺少夫人可就要跟我陪葬了。”
梁喜發眼中寒光一閃,掃得六子渾身汗毛炸起,卻終究沒有做出任何攻擊的動作,只是俯身掠起了昏迷不醒的小七,遠退三十步開外。
梁喜發身形一定,便從包袱中摸出一個碧玉的長匣打開,封了小七穴道的同時雙手好似幻影般上下翻飛,十二根不過比髮絲略粗的長針帶着幾乎透明的奇異長線迅速將小七斷掉的筋脈一一接起。
從止住身形到將小七雙手接回原位,再到梁喜發收針上藥裹上了小七兩腕上的作品,六子這邊不過眨了幾下眼睛而已。
梁喜發忙完一切,抬起左手抵在小心背心上輸出真氣以保其血脈不阻,直到小七呼吸略微順暢,才轉臉面向六子,雙眼寒光有如實質般刺在了對方的身上,冷聲開口道:“小六,張家待你不薄。”
六子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梁喜發動作,直到對方開口,忽然讚歎道:“不愧是子午續脈的神技,我今天竟然又有機會再觀梁伯出手,真是幸運!”六子說到這裏表情又復歸於無,語中卻是帶上了些許懷念的感覺,“不錯,張家待我不薄,您對我更是如父再世。所以我砍小七時盡了全力,想來那整齊的傷口絕不會影響小七以後的武道修行,憑您的本事,給他接手的時候應該有所察覺才是。”
梁喜發眼睛一瞪,手中長劍閃動間又將數名妄想偷偷潛到他所在地下的天陰教徒了了賬,這才冷聲道:“就憑你眼下這般行為,虧你還說得出我們待你不薄!?”
聽完梁喜發的話,六子臉上卻忽然曝出了陰狠的表情,幾乎是咬着牙說道:“我恨我自己只是個僕人,憑什麼李霜梅這般漂亮的小娘子就只能嫁給張楓這體弱多病的廢物!?憑什麼我吳小六渾身的本事,早在那該死的張楓之前便幾次向她李霜梅示好,卻都被拒絕!?就因為張楓有錢有個好爹么?就因為我不過是個下人!?難道不是么!?梁伯,你告訴我難道不正是因為我不過是個下人么!”
梁喜發一聽之下便已明白,天陰教多半是以將乾兒媳許給六子為由,最終成功誘其背叛。這六子自小便野心極大。原本自己不曾因為擔心其惹出禍事而欲趁他還小時將之送往他鄉,但在六子十六歲那年,他原本叛逆的性子忽然收斂了許多,自己還以為他長大成人總算是有所改變,沒想到卻埋下如此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