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寂靜醫院
()說明情況后司機把車開到可允許範圍的最大速度,但是到達鎮上的第一醫院已經是快半夜的事了。
葛鷹給媽打了電話,那邊是播報的女音顯示關機。葛鷹他們進去住院部,門口值班的小護士直接把他們攔住了。
“不好意思,探視時間已經過了,你們三位可以明早再來。”小護士保持着柔和的微笑。
“我朋友的父親生病了,能不能就進去看一眼,我們不會打擾病人休息。”管龍解釋。
“不好意思,我們醫院規定,過了探視期,誰都不能進去病房,如果是家屬,可以明早再來探視!”小護士仍舊耐心的說。
葛鷹走上前,“我想了解一下,我父親現在的情況。”
“不好意思,病人的病歷都是保密的,如果要了解,可以明日去主治醫生那兒了解。”小護士繼續微笑。
“草,你不讓進去,還不讓問,你們這算是什麼醫院!”管兵怒了。
小護士仍舊巋然不動,按了一個號碼,“這裏有人搗亂,麻煩你們部門派倆個人過來處理一下。”
接着就出現兩個穿着白大褂的人。
“我們不搗亂,能不能讓我們留在這兒,到探視時間麻煩提醒。”葛鷹把管兵按在了休息椅上。
那小護士瞧了他一眼,沒說話,不過卻揮手讓那倆人走了。
三個人看到小護士沒有驅趕他們,就老實坐下了,神情嚴峻,眉頭緊鎖。
突兀的鈴聲在醫院迴廊中響起,葛鷹握住手機走出了病房,找到一處隱蔽的地方,躲到了小黑屋裏。
“鷹鷹,今天聚餐怎麼樣?喝醉了嗎?”顧天明帶着愉悅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
葛鷹眼眶一熱,一股子酸勁兒直衝鼻翼,啞着聲音說,“顧天明……唔……”
“鷹鷹,怎麼了?出事了?出了什麼事?”顧天明緊張地握住手機。
“顧天明……”葛鷹仰頭捂住自己的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滑出,落在身上的白大褂上,暈出灰色的水漬。無聲壓抑的流着淚,跟止不住似的,原本鎮定的心情突然被顧天明的柔軟聲音攻破了。
不可抑制的心疼難受,顧天明問,“現在在哪兒?”
“小…黑…屋…”咬着牙齒,盡量不露出一點哭音。
“小黑屋,在哪裏?”
“醫院,鎮上的醫院。顧天明,”葛鷹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我爸出事了。”
“我馬上就到,到了聯繫你。乖,鷹寶,乖,別亂跑。”顧天明心急如焚,知道葛鷹與家庭的關係逐漸的和解,他希望能得到那種溫暖的親情,所以他為此不斷的努力着,好不容易和父母關係改善了,卻得到這個消息。他無法想像鷹寶一個人躲在小黑屋裏會胡思亂想什麼,他無法放心他一個人。
顧天明也不管什麼安全駕駛了,把車子開得飛快,無論用多快的速度都覺得不夠,冷着一張臉直視前方,看似冷靜,其實已經心亂如麻,讓人心焦的距離!
一個半小時之後,顧天明找到了葛家鎮上的第一醫院,有些破舊沒有修繕的大,雖然是第一醫院但是規模仍舊很小。
撥了手機,問小黑屋現在在哪裏。
葛鷹給了位置。
顧天明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天的景象,憑空出現的鷹寶,顯示頭然後是身體,這麼出現了,伸着雙臂撲到他懷裏,壓抑着哽咽聲,抱住他的手臂很緊很用力,像是藉著那力度在用力壓抑着。
顧天明沒有感嘆小黑屋的神奇,現在的他只剩下疼惜。“鷹寶,乖,乖。”親了親葛鷹潮濕的臉側,顧天明用幼稚的話安慰着他,不了解具體情況,他沒法用空洞的話去安慰。
葛鷹繼續收緊手臂,把頭埋得更深。被顧天明一下一下輕拍着後背,葛鷹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似乎只要見到他,只要念叨着他的名字,就能得到一種勇氣一種信心,一種安全感,因為顧天明是完美的,是無敵的,所以就這麼待在他身邊,他是最安全的。
顧天明繼續喊着,“鷹寶,鷹寶……”一遍又一遍,不斷重複着。
不知過了多久,葛鷹迷迷糊糊的鬆了臂膀,困意整個把他籠罩住了。
顧天明把他放到車後座,蓋上自己的外套。鷹鷹無意識的抱住外套貼在臉上鼻子上,然後聞着熟悉的安全的味道,安睡着。
顧天明看了他一會兒,把車子上了鎖,去了住院部。
“顧大哥?你怎麼來了?”二管站起來,很驚異他的出現。
“你們兩個先回去找個旅館睡一會,別在這裏等着。明天一早再來。我陪着鷹鷹。放心。”顧天明說。
“我們也……”管兵還未說完就被打算了。
“那好,顧大哥,我們先去休息,你……好好安慰他。”管龍把管兵拉走了。
“身上帶錢了嗎?你們先拿着這些,應該夠找個差不多的旅館。”顧天明掏着錢包。
管龍擺手,說不用,帶了錢包,倆人就去了醫院的招待所,環境一般,主要是近。
顧天明也不管小護士怎麼一遍一遍勸他回去,就那麼一句話,要去見見值班醫生。小護士無奈,把他領了過去。
顧天明用了點手段,調出了葛爸的病歷,了解了葛爸的病情,還有治療措施。醫生委婉的表示治癒的機會很小,但是現代科技發達……
顧天明問葛爸的情況,能不能進行轉院。醫生表示,如果病人家屬堅持轉院治療,也是可以的。
問好之後就回去了,打開車門發現鷹鷹蓋着他的外套蜷縮着,試圖把自己完全縮在外套下面,聽到打開車門的聲音還抖了一下。顧天明也進了車裏,輕嘆了口氣,倔性子,需要他從來不主動去說,不會去找他。對於這點顧天明有些頭疼。
把他攏了攏,抱在懷裏,再用外套蓋住。葛鷹動了動,把自己縮得更小,那種小心翼翼的模樣,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見面的時候,難道又要回歸原點嗎?
早起,顧天明定的鬧鈴響了,看着還躺在他懷中熟睡的鷹鷹,撥開他的劉海,親了親他的額頭、眼睛、臉,最後落在唇上,葛鷹被鬧醒了,問幾點。
到了探視時間,葛鷹也沒有耽擱,恢復清明的他已經沒有了昨夜的軟弱,拿着顧天明的外套先一步走出來。顧天明隨後也出來了,腳步不穩,差點跌倒。昨夜被鷹鷹壓得腿有些發麻。葛鷹扶着他,走了一會兒也就沒什麼不舒服了。
二管隨後也到了,跟他們一塊去了病房。
白色的門,裏面躺着他的父親。葛鷹伸出的手有些顫抖,顧天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葛媽打開門,看見了葛鷹站在外面,眼睛一紅就哭了。
“小鷹,你爸……”胡秀蘭比較是個年紀大的女人,看見兒子有了依靠,趴在葛鷹身上就哭了起來。
葛鷹把媽扶到病房裏坐下,安慰着。投了一眼在病床上,葛誠輝閉目休息着,鼻翼上插着導管,手上打着點滴。
食道癌,晚期,身為醫者的他怎能不知道這種癌症,食道癌早中期有治癒可能、晚期難度就比較大。
“你爸一開始說我做飯不好吃,他吃的東西越來越少,我也變着花樣做給他吃,他每次都來一句難以下咽!”胡秀蘭抽抽搭搭的說,“我以為沒事,可是,之後他抽煙又凶,又病了幾場,每次都說年紀大了,有點小病沒多大的事兒,死活不去醫院檢查。”
“前倆月,咽東西越來越難了,我勸了,這才去醫院檢查。醫院給檢查出來說是這個,你說,你說要是早發現……”胡秀蘭說著又掉淚。
“醫生都說,難治,這都快一個月了,只能輸點營養液,身子骨都瘦的不成樣子了。”
胡秀蘭抓住兒子的手,緊握着。
“媽,咱們轉院,去市裏的大醫院看看。”葛鷹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你爸不願意,說不想浪費那個錢。”胡秀蘭這話一說,葛鷹眼圈就紅了,他的老父親,竟然這麼說,他要是更有本事了,父親也許就不會為那些錢而拒絕更好的治療嗎!葛鷹覺得自己很無力,那種無法強大的感覺壓得他心酸又心疼。
葛鷹走到病床邊上,握住了在一兩個月利迅速乾枯的手,滿是繭子,在工廠做工幾十年的老父親,“爸,咱去大醫院,好好治。”
葛誠輝在胡秀蘭的哭訴中早就醒了,他不想去讓兒子煩心,他有愧,原來人到頭了真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那死犟的性子生生隔開了他們父子。被兒子溫熱又有力的手握上,葛誠輝流淚了,珍貴的淚珠子從眼角滑落,葛誠輝抖着唇,吐出一個字,“好!”
顧天明站在門口的地方看着,覺得,他該做些什麼,替鷹鷹擔著一些。
二管看着那副場景,都覺得哀傷。他們這是第一次看葛鷹哭,面冷心熱的鷹仔,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情緒。倆人安慰着葛媽,說著些誰都不會相信的話,會好的,會好的。
轉院的手續還挺複雜,顧天明一手包辦了。葛鷹幫助葛媽幫父親擦身,因為葛誠輝現在食道阻塞,完全吃不下任何東西,只能靠輸營養液維持,人也十分虛弱,如廁這樣的事兒就跟年邁的老人似的,他無法控制。
葛媽一開始不讓兒子動手,但是勸不住,而且兒子的力氣比自己大,翻個身什麼的都方便。沒有厭棄尿騷的臭味,沒有厭棄口中吐出帶血的唾液,葛鷹就這樣幫父親清理着。那是他的老父親,他該如此。
顧天明只用了半天就辦好了轉院手續,葛爸被去了些輸液管,罩上了氧氣罩,帶了些建議的裝備被抬上救護車。
葛媽和葛鷹也坐在救護車上,葛媽讓二管和顧天明先回去,他們自己辦就行。
二管說不放心,陪着,多個人多個人手。
顧天明直接說,認識醫院裏頭的權威醫生,大聲招呼,看能不能做些積極的治療。
胡秀蘭道了謝。
顧天明開着車,帶着二管尾隨他們。
“顧大哥跟鷹仔在一起?”管龍問。那邊管兵聽見了,問說什麼呢,被管龍給堵住了嘴,用手。
“嗯,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你們覺得接受不了,噁心?”顧天明口氣也有點沖,這倆小子怎麼鷹鷹什麼事兒都摻合著。
“沒事,覺得,你在鷹仔身邊,他應該沒事。”管龍斟酌着說,“鷹仔昨天的狀態有點不對勁兒,跟平日的他一點都不一樣,我們不放心,也就跟着來了。”
“謝謝。”顧天明真誠的說。
“不用謝我們,該做的。以後鷹仔就交給你了。”管龍輕輕說著,然後閉目。不再理會身邊管兵的咋呼。
問出了答案,並沒覺得有什麼改變了。原來鷹仔昨天說的什麼明,只是顧天明。原來鷹仔在最脆弱的時候喊得是這個名字。他該早看得出來,倆人不一樣的氣氛,原來男人跟男人,真的可以在一起。但是他們和他們不一樣,顧天明是個有雄厚實力基礎的人,他可以不理會家庭的壓力,社會的壓力。他和管兵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每個月還得從父母那裏拿零花,如果他們真的決定在一起,那還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
此刻還是先過了這段再,在生命面前,什麼事情都顯得渺小。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