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禍事成雙
()離校的那日,班裏的眾人又再一次聚首,穿着學士服照了幾張照片。
“我還是比較喜歡咱們的白大褂,看着有范兒。”班長大人說。這一提議得到了眾人的響應,能翻騰出來的,脫了學士服,換上了白大褂。照了大學四年裏,他們露出最璀璨笑容的一張照片。班主任最後來見了他們一次,看着這些小子個個英氣十足,覺得他們到底經過了大學的歷練,有知識和能力傍身,入了社會,應該都能闖得一番天地。
“今天晚上還有聚餐,席都定好了,學校門口的草根餐館,用班費付賬,各位不用帶錢包都成,這是咱們最後一次的聚餐。不醉不歸!”
“好!”下午,該留念拍照的去留念,該最後見朋友的見朋友去了。二管跟着葛鷹逛了圖書館、實驗室、操場、食堂、宿舍、教學,把他們曾經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不少人盯着他們身上的白大褂瞧,嘀嘀咕咕說,這是學校有名的一群野狼獸人,獸醫學院的,囂張着呢。此刻也沒人管這是好壞話,一通聽進去,再從耳朵里冒出來。偶爾碰着了同樣穿白大褂的同學,大聲招呼,各走各路。他們都默契的都沒有脫掉這身褂子,這是他們的證明,一種以自己選擇的專業為榮的證明。
“鷹仔,畢業之後你留在這兒,我們卻要回去了,真捨不得。”管龍勾着葛鷹的脖子,不舍道。
“人生還長,總會見面的,偶爾有時間碰個面。”葛鷹拍了拍管龍的頭,這是他大學四年的好友,總是粘在他身邊,為他想着的兄弟。到這裏能遇上他們算是幸運。
“會見面的,就是不能這麼打鬧了。散了這味兒真難受。”管兵看着天空嘆了口氣。
有時候人會有那麼一種感慨,站在路邊等着你要等的一輛車,走向終點,在到終點之前,會有人上車,有人下車,這些人是陪你同坐一輛車的人,但是卻不能陪你走到最後。有人記得你,聊天時候的愉快,會搭另一輛車來找你,但是卻不會永遠陪着你。陪着你走完這一路的,也只有那輛車的司機,你的領航人,你的一生的伴侶。
葛鷹一手搭着管龍的肩,一手搭着管兵的肩,三個人感慨的感慨,嘆氣的嘆氣,但是總能微笑着看着一幫傻孩子瞪着他們瞅,管龍惡作劇的狠狠瞪回去。
校園逛完了,太陽也落山了,昏黃的路燈亮了,三個人結伴,目的地學校外頭的草根餐館。學校門口三三兩兩的情侶躲在路燈的陰暗處,吻別,葛鷹還記得顧天明第一次醉酒就是倒在那裏,化身幼童跟他撒嬌。路上碰着他以前打工的小攤,那攤販的老闆早就忘了他,那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勞動力賺錢,給父母買了禮物,給顧天明買了禮物,那種欣喜感無以言表。校車最後一班車絕塵而去,帶走了一批到車站、火車站的學生。這裏有他四年太多的回憶,深深刻在心裏,不能忘懷。
到了草根餐館,有的已經開始拼酒了,女生在室內的影像電視面前,握着麥克,唱着離別傷感的歌。偶爾服務員來上菜,都要躲過那些已經暈暈乎乎的醉酒者,小心翼翼的把菜放下。又被某人抓住了,讓再拿幾瓶酒過來,要白的。
葛鷹握着酒杯也喝了不少,啤的白的,混搭着喝的,那種刺激,衝散了腦中的神智。
“我一開始看你很不順眼……”歪着身子,左手拿了瓶酒,右手揪住葛鷹的衣領,噴着一股子難聞的酒味,“你他么的怎麼就那麼招張老頭喜歡,就,就進了實驗室。”
葛鷹沒回應他。
“班裏的三朵花都喜歡你,這你不知道,你說,你怎麼這麼招人待見呢。我怎麼就不行呢!”那人跌坐在葛鷹身邊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葛鷹抬起自己的酒杯,跟邊上的人示意。那人迷濛着眼睛看了葛鷹一眼,然後酒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倆人都一飲而盡。頗有些盡釋前嫌,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反正什麼不滿,嫉妒都過去了。到了要散的時候,以前的事兒算什麼。
葛鷹本來就是個不太會喝酒的人,第一次喝酒是被顧天明灌的,事後的一些事,模模糊糊有點印象,他不停地在找小黑屋,想躲進去,但是現在他雖然醉着,頭腦清醒着,只是動作有些遲緩,本來就不是很多話,現在就更加沉默了。
班長過來,跟一個一個敬酒,說多謝四年的照顧,跟每個人都說了點勉勵的話,並約定十年之後再聚首。
“鷹仔,咱們碰一杯。”管龍拎着白酒瓶子晃了晃。
“胃沒事了?”葛鷹看了他的臉色,上次管龍還喝得臉色煞白。
“沒事,怎麼說也是最後一次,不醉了,以後怕要後悔。”管龍揮揮手。
葛鷹拿了酒瓶子,換了酒精度比較低的啤酒,一人半杯,不多。
管龍無奈,只能喝了帶着苦味的啤酒,“兵子都哭了,在一邊躲着呢。鷹仔想看么?”管龍神秘的說。
葛鷹的眼睛閃亮了,想看啊,多稀罕。
倆人看着躺在沙發上,捂着眼睛裝醉的管兵,一人一邊把管兵的手拉了下來,看到了管兵通紅的眼睛。
“瞧什麼,稀罕么,你不看大夥好多人都哭了嗎!”管兵怒了,拍開倆人的手。
“大家那是應景,被酒精催的。也只有你,想着大家不會再見面,才哭的,丟人。”管龍一屁股坐管兵邊上,塞給他一個酒杯。“今兒把鷹仔灌醉了,這是任務,以後想灌醉也找不着人了。”
葛鷹笑了,就沖這倆人的粘功,估計以後即使工作了,也說不定一個月見一回呢。“喝醉,行。要醉都醉。”
管兵聽了葛鷹的話,把眼淚一抹,撞杯,“大學四年,有你這麼個朋友,值了,為你那些為我做過的事兒……不多說了,喝!”
葛鷹覺得管兵應該知道了潘晶晶的事兒,還有他們那次的拒絕,不過,看管兵已經走出來,那點傷應該算不得什麼,“喝!”
“我呢!”管龍跟倆人撞杯,一口悶了下去。
女生早就回去了,男生還在喝着,有人推門進來,靠近門口的三人一見進來的幾個人,拎着酒杯和酒就過去了,不就是蘇陽和田誠么,這倆人,實訓時候一組,共同渡過艱辛歲月的。
“小子,你小子也知道來見我們了!”管兵揉着田誠的腦袋。
“腦袋揉掉了可沒人陪你們喝酒啊,”田誠他們也不客氣,找了幾把椅子放沙發旁邊,抓了一個杯子倒上酒,“我們班在隔壁,聽見你們這兒動靜挺大的,本來想過來發發火呢,沒想到……”
是啊,沒想到,這才叫有緣啊。
“多謝實訓的時候,還有……那個時候的關照,恩情不多謝,咱們碰一杯,以後萬一路上遇見了,再一塊喝酒。”田誠紅着眼睛,有些哽咽,為了他大學四年,為他遭受的一次致命打擊,為他們還能好好在一塊喝酒。
“別說了,別說了,咱今兒啥也不說就喝酒。萬一以後你出息了,指不定不跟咱們平頭老百姓喝酒呢。”蘇陽也捧杯,調笑道。
“對,對,只為今朝醉,不為明日愁。喝。”管龍搭着他的肩膀說。
“認識你們,四年值了。”葛鷹開口說。其他人都笑了,把杯子一舉,撞在一塊。無論這四年經歷過什麼,是哭還是笑,是苦還是甜,過去了都讓他過去。只當被青春撞了一下腰,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的路長着呢,絆到這裏不是個事兒!
蘇陽和田誠喝了不少杯,幾個人玩笑着大學的糗事,真是說出來讓大家樂樂,也不覺得丟人,只覺得,這麼瀟洒的大學,頗有成就。
田誠他們班上的人,見倆人久不歸營,找來了,最後一見是同專業的,也都湊一塊喝。
倆班都是獸醫學院不同研究方向的,跟見着親人似的,什麼哥哥弟弟的都叫上了。也幸好女生都回去了,不然這幫爺們鬧騰的勁兒,一般人還真受不了。
喝的差不多了,酒場該散了,他們回學校過最後一個夜晚。三三兩兩的攙扶到一塊,滿口醉話,想吐了就直接在路邊吐個暢快。
“呦,這不是禽|獸學院嗎!怎麼一個個成軟麵條了?”工整的深藍色院服,胸口的地方別了個金黃色的牌子,可不就是他們的對頭經管學院么。
獸醫學院的人都停住了,班長站在最前頭,“你怎麼說話呢!”
“什麼怎麼說話的,你們不就是一幫禽獸么!這是聚餐呢,有最後的晚餐的感覺沒有。兄弟們,你們說是。”那個經管的人看了看身邊的人。
“是啊。運動會的時候差點趴地上,就這還得了個冠軍,算能耐不。”旁邊也有人湊合。
獸醫學院的人都能忍,你說他們禽|獸,好,他們是和獸打交道,但是你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提,他們就忍不了了,酒精一上頭,啥後果都被拋諸腦後,先打了再說。
你要說平日裏打架,獸醫學院的倒是不怕,但是這會兒喝了點酒,還沒完全清醒呢。所以大家臉上身上都挨了不少。
那邊田誠班上喝完酒出來,看到這架勢,一通圍了過來,那邊經管的看他們人多,也自動退了回去。
“以後彼此尊重點!說話別跟從身後的那個洞噴出來似的!”管龍抹了嘴角的血。
那邊經管也不支聲了。
“獸醫學院的和經管的事兒就到這兒了,臨畢業,誰都不想讓這事兒給學校知道!以後各走各路。”葛鷹說。
經管的那邊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也都退了。
“這也算畢業最後一幕了,大勝利收場!”管龍笑着說,就是扯嘴角的時候有點疼。
大家傷勢都是外傷,養幾天就好。事兒解決了,大家鬆了一口氣。
“回去。”葛鷹說。
大家又嘻嘻笑着回宿舍,剛走進校門,葛鷹的手機就響了,看了來電顯示,媽打來的。葛鷹按了接聽鍵。
帶着明顯哭泣的聲音,葛鷹越聽越心驚,最後臉色煞白,按着管兵的肩膀更用力了。
二管相視一眼,能讓葛鷹臉色大變的,一定是出了大事。也都湊了過去。
葛鷹掛了電話,半天都沒說話,其他人問怎麼了。二管幫他擋了說沒事,喝酒喝多了,大概是胃不舒服。其他人也都沒怎麼再問,該走人的走人。
人走的就剩他們三個了,二管才敢問。“鷹仔,出了什麼事兒?跟哥們說。”
葛鷹把手機揣兜里,沉着臉打算走人。
管龍把人攔住了,“到底什麼事兒說出來我們能幫的也都幫幫。”
“是啊,鷹仔,你一個人悶着打算去哪兒啊!這大晚上的。”管兵也說。
葛鷹看着他們,吐了幾口氣才說,“我爸出事了。我得回家。”說完也沒等二管的反應,直接就走人。
“鷹仔,我們跟你一塊去,你這狀態一個人肯定不行。”二管看了下自己的錢包,還好都帶在身上,三個人打車去了葛鷹父親所在的醫院。
葛鷹現在滿腦子就迴響着媽邊哭邊說,到頭了到頭了。跟難以逃離的詛咒似的。葛鷹心亂如麻,被酒精熏得迷醉的腦袋現在仍舊是漲漲的,難以思考。
“顧天明,顧天明,顧天明……”
管龍聽着葛鷹低着頭小聲嘀咕着什麼,“鷹仔,你說什麼?什麼明?”
葛鷹沒有理他,管龍看了一眼前頭副駕駛座的管兵,倆人都覺得葛鷹這狀態不對啊,也不知道叔叔出了什麼事兒,這會兒看樣子是問不出什麼來,只能到地方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