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勸（下）

陳洛魁正要聳肩問，為什麼看我了？就見沈峻熙皺眉看他笑，只好不說話了。三人繼續飲酒，餘下的話題，就少不得得說這方便的事情了。

“聽說西南那場禍事很嚴重？”陳洛魁問道。

沈峻熙點頭：“當然，比咱們這邊嚴重多了。死了接近上萬人。”

“這兩年是怎麼了，難道我大明朝氣數……”

“別胡說！”沈峻熙和賈玄毓同時斥他：“這些話哪是能隨便說的？”

陳洛魁聳肩：“咱們三人誰跟誰？說說而已，這兩年大災不少，但是戰事少了很多，峻熙還破了個走私大案子，朝廷都是為之精神一振！”

沈峻熙笑了：“你倒不用巴結我。”

陳洛魁笑了：“我還真沒巴結你，這事你做的還真的是很漂亮！你怎麼就能……想的那麼清楚？”

沈峻熙笑着道：“我要是說，我根本就沒想，你相不相信？”

陳洛魁哈哈的笑了起來。

三人喝了一兩個時辰，依然最先醉倒的是陳洛魁，沈峻熙和賈玄毓，兩人總是比較的穩重，還保持着清醒。

看着下人將陳洛魁送進了後院，賈玄毓笑着道：“可以走了吧？”

沈峻熙道：“等等……賈玄毓，有時間談談？”

賈玄毓知道他想說婚事的事情，笑着點點頭：“好啊，你想談談就談談吧。”他笑着道：“反正我家裏無人管束，回去晚了，也沒人……”

“是啊，你無人管束，”沈峻熙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習慣了？越發的不想叫人管束了？賈玄毓，是不是在我說了這親事之後，你想的就是怎麼拒絕？只是因為我說了叫你認真考慮，你為了敷衍，所以才說三天時間，其實，你已經想好了，三天之後，還是要婉拒這門親事？”

賈玄毓愣了愣，半天才笑着道：“峻熙，你也不是小孩子，這婚事你為什麼不好好想想？確實不合適啊！年紀差的那麼多……”

“我和涵兒都不是小孩子，沒錯，你是想說，朱靈小孩子，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你覺着，她看中了你，是因為年紀小，不懂事？”

賈玄毓頓了頓，沈峻熙表情比較的嚴肅，他也凝重了起來，半天點了點頭：“不錯，我確實這樣想，朱靈還不清楚……她沒有鬧明白什麼是……怎麼說呢，她可能是因為家裏的原因，你說了，她不喜歡她嫂子……”

“賈玄毓，我十四歲進府學的時候，你正好十七歲，對吧？”沈峻熙突然問了一句。

賈玄毓停住了，他愕然的看着他，已經知道沈峻熙想說什麼了。他有些獃滯，有些窘迫，想嘆氣。

沈峻熙點着頭，卻先嘆了口氣：“賈玄毓，你遇上涵兒那年，也是十七歲，你確定，十七歲的時候，你不懂事，是個小孩子……你，今年三十八了，二十一年都過去了，你為了十七歲那年的一個女人，耗費了二十一年？”

賈玄毓窘迫的艱難的道：“峻熙，你……不要誤會，我和沐涵已經說清楚了……”

“不錯，你是說清楚了。”沈峻熙坐在對面，試圖講清楚自己的意思：“賈玄毓，你以為你說清楚了，放下了，以為你完全的看開了，但是，其實你內心深處，可能已經習慣了……我是說，你習慣了這種……默默的思念？”

他擺手，示意着急想說話的賈玄毓先不要說話：“你先別忙着解釋，我沒有一點的怪責之意，我也不是那個十四歲的莽撞少年，因為你……暗戀我老婆，就找你打架的人了。”

賈玄毓窘然的想解釋，但是吶吶的，卻不知道怎麼說。

沈峻熙道：“也許，你的想法確實已經改變了，我其實……怎麼說，都能理解，有一陣子，特別深刻的理解，感情有些變了，不是那種年輕的時候，那麼迫切的想要得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只要看着她好，就覺着很滿足，並不想得到什麼。你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樣，所以，你覺着你放下了，其實，你只是改變了，改變了你自己的一些想法。”

他嘆了口氣道：“所以，雖然你已經不想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你卻也排斥得到別的，不管是誰，你根本就排斥接受……和你說親的，你自然有各種理由，沒見過，自然更容易推脫。而這個，因為見過，有過接觸，又是我的親戚，所以，你沒有一下子拒絕，但是實際上，你已經想到怎麼婉拒了，估計怎麼說都已經想好了。”

這話說完了之後，靜了很長時間，賈玄毓沒說話，沈峻熙也沒有再說。

過了很久，賈玄毓才嘆了口氣，窘迫的感覺倒是沒有了，坦誠的看着沈峻熙：“也許……你說的對吧，我……好像是這樣的感覺，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分的不是很清楚，有些糊塗……你說的，確實有這種感覺。”

沈峻熙呼了口氣，點點頭道：“我今天一直提涵兒，不是想用她提醒你，逼迫你接受朱靈這樁婚事，而是想告訴你，你希望涵兒過的好，看到她舒心，你也就滿足了。我們兩個同樣，也希望你過得好，希望你能……重新開始，”

“十七歲那年的事，已經過去了，過去了二十一年，我們不希望，你在為了那時候的任何想法，任何人，再耽誤下去了。你可以試着接受……我知道你之前試過，你的夫人……你覺着你害了她。其實，我想告訴你，你雖然成了親，但是你從來沒有試過接受你的夫人，你從沒有……把她放心上過。”

他嘆了口氣：“我和涵兒，希望您能從心裏接受一個人，改變自己，起碼，為了改變你的下半輩子……因為如果你堅持不接受，你的下半輩子，肯定和這二十一年過的一樣……你好好想想吧，你願意你賈玄毓這輩子都沒有一個珍惜的人？你珍惜，最重要的，是那人也珍惜你？”

他攤手：“很多人都說我懼內，但是只有你知道，說我鍾情。我確實很滿足這樣的日子，嗯，你是我朋友，我也希望你今後也能被人說懼內，然後我就可以幫你辯解一句，你是因為鍾情……”

“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什麼朱靈年歲小，八十歲的老頭娶十六歲的姑娘，多得是！咱們這樣的人身份地位，不管到了多大的歲數，多年輕的姑娘都有往上湊的。也不說什麼子嗣為大的那些話，咱們都不說，只說自己的心，賈玄毓，你好好想想，你心裏到底想怎麼樣？！”

說完了這句話之後，又是很長時間安靜，賈玄毓沒說話，低着頭一直在深思，沈峻熙也沒有再說，只是看着他。

“好吧，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會試着……去想想。”賈玄毓道，半晌，又道：“你說的我全能聽懂，也……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突然笑着搖頭：“峻熙，你雖然比我小几歲，但是確實比我強……”

“別這麼說，這和這些都沒關係，你身邊有那麼個人，你願意每天的花時間去琢磨她，想着她，你自然就有很多的領悟，很多事情，我都是想着想着就明白了。我真希望你能又這樣一個人。”他笑着道：“說實在話，你也算個比較優秀的人了，我想想，能跟你做個親家，安國公一家子有你扶持，我也沒那麼沉重的負擔。”

賈玄毓失笑了，搖了搖頭：“知道了，”他呼了口氣道：“這一次我認真的答應你，這樁婚事，我會認真的考慮。”

他嚴肅的對沈峻熙道。

沈峻熙笑着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一次賈玄毓說的，那就是真的，他一定不會再先排斥了，會認真考慮的，他點了點頭，笑着站起來道：“那好，你這個單身漢沒人管，隨便晚上住哪裏，我可是要回去了，不然真的要跪床頭。”

賈玄毓笑了起來，站起身和他一起出了陳府別院，賈玄毓回城，沈峻熙回到了自己府邸別院。

蘇沐涵已經睡下了，沈峻熙去洗漱間洗漱了出來，換上睡覺穿的寬鬆的內衫，輕手輕腳的上床，依然是把她驚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含糊問了句：“回來了……好大的酒味。”

沈峻熙輕聲道：“是嗎？我已經……洗漱過了。”小心的躺下，伸手欲摟她。

蘇沐涵點點頭，閉着眼睛馬上就過來摟住了他的腰，很熟悉的把自己的頭放在他的腰側，找了很熟悉的舒適的位置，然後滿足的在迷迷糊糊中嘆息了一聲，然後繼續睡了。

沈峻熙笑着輕輕的撫摸着她瀑布一般的柔順長發，低頭看着她白皙的睡顏，長長的睫毛宛如蝴蝶一般闔在眼帘上，小巧的唇，自己輾轉品嘗，甜蜜依舊的唇。

心中卻是很滿足，他和賈玄毓說的，感情變了，確實是自己的感受，年輕時候那種強烈的想要得到的感覺確實變了，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現在他的感受，就是每天都感受着她在自己身邊的感覺，細水長流淡淡的，卻又發自內心的，滿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