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門道歉
楊氏此語一出，滿屋子的人都停住了筷子。
“啥？你說啥？”愣了片刻后，劉老爹第一個反應過來。
“爹，我要分家。”楊氏又重複了一遍，語氣里的堅定絲毫不減。
沈氏聞言，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這還沒黑天呢，做的啥夢！”她頓了頓又喝道：“你說分就能分？不得再蓋房子啊？這都不是錢嗎？眼下飯都吃不上了，還凈想些有的沒的。”
劉老爹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沈氏的說辭。
“咱家在村前不是還有一間空房子嗎？我們一家可以先搬過去住着，有空的時候修繕修繕。橫豎不用家裏再給房子，只分給我們幾畝地就行。以後過的再艱難，也斷斷不會拖累家裏。”
楊氏這次是鐵了心要分家單過，想來她夫妻二人都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孩子們也都乖巧懂事，只要趁着這災荒上分了家，以後的日子肯定美滋滋的，再也不用受氣。
李氏心中思量着，劉景仁一家六口人，幾乎佔了全家人口的一半，而她家才三口人，怎麼算都是她家吃虧，因此在她看來，倒是巴不得將老二一家分出去。
瞅了沈氏一眼，李氏開口道：“弟妹說的也有道理，咱家糧食眼見着就吃光了，可咱人又多，到時候不給誰吃都不是個事兒。二弟一家想出去自己過，這也是一片好心不是？依我看啊，倒不如讓他們分出去吧，大人孩子的都勤快一些，或是弟妹再去找娘家人借點，這災荒也就挨過去了。”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李氏話音剛落，便被婆婆喝了一句。
她撇了撇嘴，不再說話，眼睛餘光又飄到了楊氏身上。
“行了，這事兒等開了春再說，都吃飯！”劉老爹一聲命令，眾人都不再言語。
在莊戶人眼裏，如果家裏長輩都健在，除非萬不得已不會分家，否則就是丟人的事兒。所以分家這事兒，劉老爹從沒想過。只是眼下時值災荒，一大家子眼看着就過不下去了，恰巧二兒媳婦提了，他也就只能稍微鬆了鬆口。
楊氏雖然鐵了心要分家，也好不容易才說服丈夫不反對，但她也知道要想只一回就說動公公婆婆是不可能的。好在劉老爹說了開春后再說，也算是鬆了口，因此也就不再多言。
蓮子只低頭喝着自己碗裏的糊糊，同時仔細留意聽着，並不插言。一則她並不太了解情況，二則她現在只六歲，即使說了也會被無視。但她心裏還是希望分家的，相信以她前世所學，定能帶着全家走向致富。
一家人吃完飯剛放下筷子，就聽到門口傳來響動。
“他嫂子，蓮子回來了沒有？”
蓮子聽到一個婦人的聲音，探頭往門口看去，見她三十多歲的樣子，手裏牽着一個低着頭的小男孩，跟在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後面，那男人一手提着小半個口袋，一手提着個籃子。
“回來了，回來了。”沈氏看到來人忙走了出去，只是臉上的神色不太好看。楊氏和李氏也跟了出去。
“哎呦大奶奶，你咋還拿恁多東西呢，留着給娃吃唄。”李氏上前一步說道，眼睛時不時地飄向那男人手中的東西。
那男人看向沈氏笑道：“沒啥東西，給蓮子好好補補。”
聽他如此說，蓮子心中明了，這家人是帶兒子賠禮道歉來了。看來那個有些畏畏縮縮，還時不時瞅她一眼的小男娃就是傷了她的虎子了。
“我的兒，受苦了，可是心疼死人了。”虎子娘看到楊氏身後的蓮子，忙走過來瞧，輕輕地撫摸一下她纏着紗布的額頭。
這家人姓周，從先前幾代開始才到了這劉家莊定居，只是人丁一直不旺，如今只餘下虎子爹周通禮一脈。因此若是論起輩分來，連劉老爹都得叫他叔叔。這周通禮和他婆娘趙氏都是十分能幹的，家裏只三口人，所以境況自是比蓮子家好了很多。
“大夫都說了，沒啥大事。”楊氏瞅了蓮子一眼，向趙氏道。她臉上神色淡淡的，孩子受了傷，做娘的心裏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是啊”，沈氏附和一聲，又讓道，“別只顧站着了，趕緊進屋坐去。”
沈氏和楊氏引着周通禮一家進了屋，兩家人又互相寒暄了一陣。
“這是幾個雞蛋，給蓮子吃了養養傷。”趙氏揭起籃子上蓋着的布，裏面露出七八個白花花的雞蛋。
沈氏稍作驚慌道：“這可使不得，你們家也有孩子，趕緊拿了家去。”
“虎子皮實着呢，蓮子可是被這小兔崽子傷得不輕，該吃點好的補補，這也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他嫂子就別再推辭了。”趙氏不依，將籃子往沈氏懷中塞。
周通禮也隨道：“是啊，收下吧，虎子傷了蓮子，他自己心裏也怕的緊，這不也趕着來看看哩。”說著將兒子往前推了一把。
蓮子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小男娃，見他七八歲的年紀，小臉圓鼓鼓紅撲撲的，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低垂着，時不時抬眼偷偷地朝蓮子瞥一眼，一副做錯了事的小模樣煞是可愛。
聽聞這夫妻二人如此說，沈氏也就不再多推辭，又客套了幾句收下了雞蛋以及小半口袋的玉米面。
“又能多吃幾頓飯了。”李氏心中不免高興，“這小妮子還真沒白摔。”
趙氏看着蓮子頭上的傷連說了幾聲“遭罪”，問道：“可拿了葯？”
“拿了。”楊氏指着桌角的一個小藥包回道，“大夫說藥材不太夠了，就沒給多抓，說是等用完了再去抓也是一樣的。”
“嗯，那就好，不管怎麼著，孩子的傷好了就行，花多少錢我們都出。”趙氏說著又道，“你們一大家子的也着實不容易，以後要是有啥難處，只管和我說，能幫的咱一定幫。”
楊氏本就沒打算再為難周家，這會子聽趙氏如此說，便道：“哎，好。要是有了難處一定和大奶奶說去”，說著看了旁邊的蓮子一眼，嘆息一聲，“現在只求蓮子好了，我也就安心了。”
蓮子正聽楊氏沈氏與趙氏閑聊，突然感覺有人拽了她衣角一下，轉頭見虎子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疼不疼？”虎子怯懦懦地問道。
蓮子在心裏白了他一眼：“疼不疼？你試試？”
虎子見她不說話，手指絞着衣角，猶豫了一會兒扭捏道：“對不起，我不該推你的。”
蓮子見他這副樣子，不禁覺得十分好笑，又心想自己怎麼著也是二十多的人了，犯不着再和一小孩子計較，便道：“沒事了。”
虎子聞言小臉上露出笑容，“那好，以後蓮子妹妹就跟我玩吧，保准沒人敢欺負你。”他雖說只七歲，但是人如其名，最是個淘氣皮實的，在年歲差不多的孩子中是名副其實的孩子王。
蓮子聽了他這童言稚語，突然間心裏覺得暖洋洋的，便朝他笑了笑，繼續聽旁邊的人談話。
兩家人又說了會子話，周通禮和趙氏便起身告辭。
送至門口的時候，虎子又拉着蓮子悄悄道：“蓮子妹妹，我家還有昨天剛捏的小人兒，等明天拿來給你玩。”
他雖是壓低聲音悄悄說，但仍被旁邊人聽了去。惹得趙氏哭笑不得：“哎呦呦，岔了輩兒了，蓮子還得叫你小爺爺哩！”
這話說得周圍人笑聲一片，蓮子心中驚道：“小爺爺？這得多大的輩兒！”
送走了虎子一家人，楊氏熬了葯，讓蓮子喝下后便抱了她去睡覺。
蓮子有話想和楊氏說，但是突然要喊一個陌生人作娘，還是不太習慣。她猶豫良久，充分做好心理準備，才道：“娘，葯不夠了嗎？”她記得今天走出醫館的時候聽葯柜上的小夥計抱怨說藥材又不夠了，剛剛又聽楊氏如此說，便想問一問。
楊氏聞言以為她擔心沒有葯了，便柔聲安慰道：“有的，還有很多呢，要是沒有了娘再去買，一定能把你頭上的傷治好的，到時候就又會變漂亮了。”
蓮子這樣問自然有她的打算，聽葯櫃夥計的抱怨，她便猜測，恐怕最近那家醫館的藥材常常供不應求。她來的時候見村前就是大山，想必山上應該是有藥材的，或許可以采一些賣了賺些錢。她上一世學的是農林專業，野外學習的次數也不少，林子裏一些常見的藥材也是認得的，對於它們的生長習性及簡單的處理方法也稍微了解一些。
只是如今她不知道醫館裏到底缺哪些藥材，又不知人家收還是不收，所以此事只能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