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困獸
他說著便又朝着那些禁軍高聲道:“我知道你們不過是被人蒙蔽,聽命於人而已,並不是真的有反心,陛下恩旨,放下刀劍,恕你們無罪,更不會追究你們家人的罪責。”
可這造反是何等重大的罪名,且今日造成這般重大的損失,皇帝如何還會放過他們?這些人心中清楚的很,嚴青松不過是在誘導他們投降,因此並沒有人聽從。
陳瑾明望着陷入困獸的王光耀,不免同情的道:“王將軍,叫你的士兵停止掙扎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抗爭,你贏不了的,最後的最後一定會死於非命,倒不如現在就束手就擒,還能挽回一命,將軍一人的命不要緊,可是將軍身後的那些人呢,又是何其無辜?
我知道將軍早兩日已經藉著藉著回鄉省親的名義,將王老夫人等送走,可你應當知曉,這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想必此時一定會在巴陵縣令處做客。”
王光耀聞言面色一變:“你——”
陳瑾明微微一笑,道:“將軍多慮了,巴陵縣令是個好人,定不會虧待了王老夫人,可若是遲遲收不到我發出的消息,只怕便是連我都不能保證老夫人的安全,王將軍素來重孝道,若是不然也不會連夜送走族人,若是此次出事,那麼,王將軍自問還有何面目去見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光耀不覺朝着殿內的方向望了一眼,默然不語。
如今關鍵的態度在他,若是他能指認那指使之人,這一切可就讀省事多了。
太子眼見王光耀態度軟化下來,竟是開始驚慌失措,柳后更是氣惱,一雙眼眸閃着厲色,這樣的人再不能留了,她微微朝着不遠的地方掃視一眼,眼裏翻湧着寒色,就見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離了大殿。
門外騷亂持續着,百官們瑟瑟發抖,各自挖空心思想着如何避險,這邊柳后與淑妃各不相讓,那邊太醫終於把皇帝救醒了,宮人搬來軟榻,將他安置在上面。
“父皇,您總算是醒過來了!”太子見皇帝睜開眼睛,心驚肉跳,一瞬間面色有些許的掙扎,一雙眼眸竟似薀含了怒氣般,不過轉瞬即逝,瞬即堆積上一臉的關切,熱淚盈眶,一副孝順的模樣,撲到皇帝的榻前,裝模作樣哭喊着。
皇帝此時已有些清醒了過來,即便他此時全身無力,腦袋也有些不清楚,可那渾身散發的戾氣卻還是把在場的人都給嚇的哆嗦,他一雙冷厲的眼眸朝着底下掃去,群臣便被皇帝這般陰鷙的神情嚇得大氣不敢出。
見皇帝這般,太子心中一個哆嗦,再不敢去看皇帝的神情,藉著問話,移開視線:“張太醫,父皇到底是這麼一回事?”
張太醫忙跪下稟道:“回殿下話,陛下乃是中毒的表現,這毒名為碣石散,此乃是一種慢性的毒藥,服下之後要有兩三個時辰之後才會發作,一旦發作便會口吐鮮血,損傷心脈,嚴重時便會立即奪人性命……”
張太醫的話一出,立即引起眾人的騷動,皇帝果真是中了毒藥,那這兇手是誰,只怕真就是這兩位之中的一位,果真是起了弒君的膽子!群臣聽的清清楚楚,皆是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紛紛跪倒在地上,口裏喊着萬歲,心中卻是驚惶一片。按着皇帝的性子,若是他身子能自由活動了,只怕下一刻便會血染大殿!
“八皇弟,本殿真的沒想到你會這般心狠手辣,竟是連父皇都敢毒殺,之前淑妃娘娘毒害皇祖母,本殿就覺得這事不簡單,可是如今你竟是喪心病狂的連父皇都不放過?果真是狼子野心,想藉著今日舉事的時機,逼宮篡位,幸好父皇是真龍天子,上蒼護佑,這才沒叫你得手去,本殿勸你還是快些給父皇認錯,求得父皇的原諒才是。”
太子一番激昂的話語,說的冠冕堂皇,那些太子一脈的人自然是紛紛附和,一部分保持中立的也不免皺了眉頭,而八皇子派的卻是不贊同,自也紛紛出言相護。
柳后滿意的瞧着太子,皇帝已是陰沉了面色,八皇子冷眼瞧着太子,冷冷道:“哦?太子便就認定這事真是臣弟做下的?各位大人也是這般的想法?”他說著緩緩的巡視一周,卻見眾人紛紛低垂着頭,不敢作聲,他不覺嗤笑出聲,一雙幽深的眼眸對上太子,一字一句的道:“難道就不許別人賊喊捉賊?”
太子面色頓時一變,到底心虛,不敢看皇帝掃過來的眼睛,一隻手指頭下意識的揉捏着:“你!你莫信口雌黃!分明就是你居心不良,耍盡心機,圖謀叛亂,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如今事情敗露,竟還不知悔改,妄圖為自己脫罪,如今父皇醒來,自會親自審理,待你露出真面目,本殿看你還敢如何狡辯!”
柳后看着底下的鬧劇,面露譏諷,皇帝啊,如今你親眼看着這一切是你的親骨血,你一向最喜愛的兒子做出來的,可有什麼感想?
韓淑妃再次在皇帝面前跪下,脊背卻挺得筆直,神情坦然,面上毫無愧色:“陛下明鑒,這一切皆都不關臣妾與八皇子的事情,都是被人栽贓嫁禍的,臣妾與八皇子冤枉啊!“
皇帝一雙陰鷙的眼眸里幽深一片,半響這才緩緩的道:“哦?是真不關還是假推脫?淑妃,朕不是瞎子,看得到事情的發生。”
柳后看着苦苦哀求的韓淑妃,不覺譏笑道:“淑妃,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要知道,陛下的毒不日便可以解開,你不但毒殺太后,八皇子更是膽敢弒君,四門統領也都還是掌控在本宮手裏,聽令與陛下。這無論是那一條都足以叫你們身敗名裂,即便你們萬死也難以解脫這罪名,如今本宮勸你還是儘快的招認了的好,也免得吃無謂的苦。“
“是么?可惜如今這四道門全在我手裏。”
隨着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了進來,一身盔甲一臉風塵僕僕的寧景睿大闊步走進大殿。不僅是他,身後還跟着上千身披護甲的精兵,那張揚的氣勢,便連王光耀這等見慣風浪的人都難免心中暗驚,那些禁軍更是紛紛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這是這麼回事?眾人一臉不明的互相張望着,皆都想在對方臉上瞧個知曉,見真的無人知曉,這才又再次朝着寧景睿瞧去,卻是不敢作聲。而柳后一黨更是驚詫莫名,他能這般明目張胆的進來,是不是說明便連城外的那些禁軍也已被解決?
柳後站在高台上,依然是神情沉穩,吟着淡淡的笑容,眉眼如畫,可袖子裏的一雙手卻是緊緊握住,太子也是一臉吃驚的看着寧景睿,張口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不是……不是……”
寧景睿遠遠的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宛然與韓夫人,頓時一驚,只以為宛然出了什麼意外,迫不及待的從殿外走進來,徑直來到宛然身邊,扶起她,道:“你沒事吧?”
宛然順勢扶起韓夫人,心中雖被他這般的關懷溫暖着,可當著朝廷百官的與父母的面,卻覺又羞又惱,卻又無法發作,只嗔了他一眼,卻是抓着他的手:“我爹爹與哥哥們……”
寧景睿看她說話神情,上上下下看了她幾眼,這才算放了心,又聞她話語,露出笑容,道:“他們沒事,你莫擔憂。”
宛然與韓夫人相視一眼,這才算是放了心,有心想要詢問韓國公等人的情況,卻礙於大殿上不好多言。
皇帝呲目看着底下纏綿的兩人,一雙眼睛似欲迸出火來,他就一點都不如那個小女人?竟是對親生老子不聞不問,也不管他被人毒成這般模樣!他眼眸陰冷的看了宛然一眼,射出的那森冷的光叫宛然突然一陣戰慄,她下意識的看了皇帝一眼,心中一驚,忙扯着他朝着皇帝而去。
“陛下被人下毒,將才醒過來,你——”她看了看寧景睿,又望了望面色陰鬱的皇帝,看着彆扭的兩人,突然輕輕嘆了口氣:“你快些過去看看。”
寧景睿聞言到底心中一動,可抬眼掃視了一眼,見他沒事,尚還有力氣瞪視他,不覺目光淡了淡:“這不是沒事呢么。”
皇帝聞言,當即恨不得吐血,面色也陰沉下來,他本就中毒在身,雖說服下解藥,可身上卻還是留有餘毒,這般心緒一動,氣急攻心,連連大咳,叫人瞧着不忍。
皇帝心中憋氣,卻是冷哼一聲,厲目一閃,卻是揮手道:“將人給朕帶進來!”
原本的計謀里,並不曾預料到皇帝還會醒過來,行事自然也就沒有顧忌着許多,可是如今皇帝醒過來,若是叫他抓住了王光耀,幾番審問之下只怕會出紕漏。雖說王光耀是自己的人,且他手裏的禁軍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可此人心思極深,雖面上依附於自己,卻並不是一心一意的跟隨自己,不過是迫於情勢權衡利弊之後做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