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浴血而歌(12)
快速飛身而起,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這些怨靈之前,一聲衝撞引發的巨響后,天地間只聽得司徒晚空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不要!!”
這邊,夏幕被眼前快速閃過的情節和畫面,逼得快要昏過去了。
卻就在這時,她忽然就掉入了一個平靜的空間裏。原本的顫抖和聲音都沒有了,四周全是濃重的白霧,什麼也看不清楚,除了手中握着的斬天劍,身邊什麼也沒有。
“喂?有人嗎?”什麼情況?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怎樣帶回懶懶嗎?現在,我就告訴你。”
白安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嚇得女人驟然躍起。可是無論夏幕怎麼揮劍,卻又揮不開這濃烈的霧氣,更找不到人,依舊在一團迷霧之中。
“你出來!”
“陣法已開,總要有人來祭的。就用……司徒瀾和唐燚的血吧!”
“你說什麼?!你到底想怎樣?”夏幕頓覺心臟驟縮。他什麼意思?他要讓司徒瀾做什麼?
“哈哈哈哈……唐燚的血,怨靈已幫我採到了,他是如今這世上唯一和懶懶有血親的人了。至於司徒瀾,你殺了他!用他的血,為我開天吧!”
夏幕不太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但只要一想到會傷害司徒瀾,她就忍不住想發狂:“你神精病啊!憑什麼?”
“他愛你越深,噬了他的血,斬天劍才會越興奮,我們才能在天際劈開時空的裂縫啊。讓我們試一試吧,人間所謂的摯愛,能有多大的力量。”
“你怎麼不用你自己的血啊!你不是喜歡花懶懶嗎?用你的血證明去啊!滾!!!”
“去吧!殺了他!用司徒瀾的血,做最後一道祭品吧!”
下一瞬間。天旋地轉,夏幕終於看清楚了眼前因身受重傷,而不得不將雪濟杵在地上,來支撐自己的司徒瀾。
他雪白的長衫已經被血水染得半身透紅,只是如墨玉般的眼瞳,還是一如即往的沉靜,且正直直地注視着自己。夏幕還沒有來得及委屈兮兮地喊出他的名字,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拿起斬天劍便向司徒瀾刺去。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夏幕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動起來,自己的腿跑起來,劍鋒從司徒瀾的肩側劃過,一道血痕擦出血花飛到空中,濺到夏幕的臉上。它甚至還有溫熱的觸覺!
不要!不要!!不要!!!夏幕瞬間明白過來,她又被人操控了。
身體不受控的與司徒瀾再次交手起來,她能望見他眼裏的悲痛、無奈、憤怒。她已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了,如今聖器在手,司徒瀾若不能對自己下死手,那死的人一定會是他。這一刻,她終於知道了司徒晚空那一夜屠殺月芽雲間的恐懼與痛苦了,才知道,所謂的求死不能了。
求求你!殺了我吧!
鮮紅的眼淚還在從眼框裏飛出,飄灑在空中,而後落入地下……
忽然,她眼角瞥見司徒瀾身後竟然站着白安南,他正一身黑袍,滿臉戲虐地站在那裏,彷彿自己與司徒瀾的生死相搏,竟只是他眼中一出好戲。
陡然間無數說不清楚的火氣、怨恨,以及想砍死白安南的心,一瞬間就冒了出來!
憑什麼?!
憑什麼你的愛人,要用我的愛人去換回!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遇上的,好嗎?
我這麼寶貝的人,就給你這樣糟蹋,你給老娘去死吧!
你自己下地獄或者上天堂,去陪你家的花懶懶去吧!
敢傷我的男人,看老娘不弄死你呀!!!
眼見斬天劍的劍鋒凌厲地出擊,直直朝着司徒瀾而去。
很好,就是現在!白安南嘴角不禁上揚,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就要成功了!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微笑還掛在嘴角,不曾變換,他的瞳孔,卻在一瞬間瞪到最大。
因為,斬天劍,就在擦過司徒瀾的衣擺同時,飛快變化了角度后,筆直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個原本該被自己控制失去自我的女人,卻忽然發出了聲音,她對自己說:“白安南,你是成年人了,要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是你一點一點將花懶懶那顆熾熱的心,冷到逐漸消亡的。是你讓她從對這個世界無比熱愛,到後來厭倦才想放棄一切的。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她已經死了,即便她現在活着,也不會再愛你了!而你竟然還想用她唯一的兒子來換回她,你真的以為她會願意把自己生的希望,建立在她兒子的死亡之上嗎?你太不了解花懶懶了,你太不尊重女人啦!所以,該死的那個人是你,是你這個直男癌!你以為你是在救她?你不過是不要臉得打着她的名義,來毀掉她曾愛過的這個世界罷啦!你為什麼要讓她連死都不得安寧?!”
白安南還是瞪大着眼睛,與此同時,一滴淚,從他向來冷酷睥睨的眼眶裏落了下來,砸在了斬天劍上。
“我……不明白。為什麼?只要她肯回來,這次,我……什麼都願意給她,我什麼……都不要了。”
“來不及了!她已經死了!無論她是帶着對你的愛,還是帶着對你的恨!她都已經死了!如果你真的想追上她,那你就去陪她吧。天地雖大,但她總在其間。無論她化成了風,還是雨,還是一朵變幻無常的雲,我相信,她都在看着你的!你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的。”
“是我……太執著了。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
“那就別逃了,面對它。你一定有辦法終止這一切的,對不對?唐燚,不會死的,對不對!”
“呵呵……天都裂了,來不及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自己祭天,心甘情願的祭天!”司徒瀾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白安南緊緊盯着司徒瀾,忽然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我好像開始有點明白,為何司徒轅當年不肯飛升,而要留守人間了。哈哈哈哈哈……”
在白安南絕望又悲愴的笑聲中,他反手握住斬天劍,狠狠抓住,再次往自己體內推了進去。
夏幕在他強大的力量下,被迫放手,往後退出好幾步,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懶懶,我來了。”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大概就是此時的白安南了。
斬天劍開始慢慢與他的心臟和血液相融起來,逐漸變得莫名透明。
“他……他怎麼了?”夏幕用自己的身體撐起了司徒瀾,讓他倚在自己的肩上。她是有些得意的,終於還是有這天,她能成為這個男人的倚靠。
“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司徒瀾道。
果然,直至斬天劍透明到最後,直接幻化成了一道金光消失在了白安南的胸前……
天空中,之前被催動的陣法而打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像是氣壓對流一般,將縫隙下方的東西悉數往裏吸。
所有人、妖、魔都本能爬了下來,伏於地表或抱團增加重量,要麼是緊緊抓住周邊一切固定的東西。這個時候,誰也不管旁邊的是誰了,誰也不再乎剛才是不是還是你死我活的對手了。
因此,被快速吸進去的,只有那些本來就是一團團黑霧的怨靈。
而此時,夏幕才在飛沙走石迷人眼中,看到了不遠處,司徒晚空正緊緊抱着面色蒼白的唐燚,哭聲悲慟。
司徒瀾將雪濟插於地面,而後與懷裏的女人緊緊相擁,勉強才能控制住身體不被吸進那條裂縫當中。
夏幕眯起眼,看到空中的白安南,那身上一直穿着的黑袍已經翻開,被吸進了裂縫裏。而他本人則是四肢柔緩的伸開,一襲白衫,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風而動。
這一刻,夏幕才算真正看清楚白安南的具體樣子,與一直只是隱藏在黑暗與黑袍里的那個男人比起來,此時的他,原來也是個如玉般的君子之態呀。
原本一直合目立於風中的男人,突然睜開雙眼,與自己下方的女人對視后,忽地笑了。只見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向夏幕。
風太大,夏幕剛想問點什麼卻被狠狠灌了滿嘴的風,但同時,她感受到了心口陡然灼熱得厲害。原本緊緊拽住司徒瀾袖子的手,不得不放心,緊緊捂住心口,疼得想滿地打滾。
司徒瀾也同樣發現了懷裏女人的異樣,快速抓住她的手腕為其把脈,而後臉色更加蒼白,便不顧一切地將自己根本所剩無幾的靈力,輸入女人的身體裏。
輸入的靈力如同一道冷冽的清泉,讓心口的灼痛感有所壓制。
很快,夏幕便看見自己的胸前發起光來,且快速的越來越亮,就在她嚇得以為自己隨時要爆開之時。突然,三顆圓圓的光球從自己的胸前飛出,以流星劃過般的速度,衝進了那天裂的縫隙之中。
白安南的目光也隨着那光影的弧度扭轉,最後,夏幕在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的情況下,隱約看到白安南張了張嘴,他說什麼?是……謝謝?
最後,白安南張開雙臂,帶動起他自身所能揮發出的所有靈流,如同一顆藍色的火球,頭也不回地沖向了那道天裂之中……
自此,空中那條縫終於再次合上了,壓頂的烏雲也慢慢散開。
僥倖活下來的人,還僵硬地保持着剛才躲避的姿勢,你看我,我看你。而後,所有人這才發現,原來,早已經,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