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恩如海威如獄
望見明月破開烏雲，廢墟上的秦墨竊聲低吟：
“寒雨淋漓晚來驟，夏夜初涼意深秋。
削髮作琴骨為刀，噬心即食血融酒。
霜雪不見勁草枯，風雷鳥鳴劍骨躊。
入神祭刀摧劍冢，始知少年真風流。”
唐幼儀沒怎麼聽清，略有些困惑地問道，“你在嘀嘀咕咕什麼？”
秦墨微微一笑，“念了首詩，難登大雅。”
而在城外，倒在夜思言懷中的陸昭迷濛睜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矇著白芒的身影，恍惚間陸昭心中升起些許敬畏，耳中有細微的鳥鳴聲。
隨即他的瞳孔急速放大，詭譎的紋路在苗曦刃身流轉，卻不是為他而共鳴。
“文。。。諾？”他虛弱地喊道。
文諾瞥眼過來，雙目八瞳寒芒如電，夜思言身子不由得一顫，帶着手中扶着的陸昭也是抖了抖，這不抖不要緊，一抖便讓陸昭氣血不暢，猛地咳嗽起來，一縷黑血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
直到他平靜下來，文諾才開口道，“沒事吧。”
語氣極其平淡，像是在和陌生人談話。
“沒事。”面色蒼白的陸昭微微搖頭，隨後直直地盯着文諾，“一定要贏啊。”
“會的。”
文諾轉身背對陸昭，電弧在頭頂匯聚凝結，鳥鳴聲越來越響，幾乎有些聒噪。
秋風輕輕地吹，吹皺了腳下的水窪，揉碎了波瀾中的明月，拂起少年額前的碎發。
他低語道，“菩薩，借我神威。”
“嗡。”
以文諾為中心，往外擴散波瀾，方圓十里的人同時耳鳴。
陸昭面色一紅，吐出一大口淤血，將胸口染黑，也濺在夜思言的玉手上。
徐三錢與鄭狩瞬間錯開身位，落在文諾附近，藉此機會平息沸騰的內息，餘光落在文諾身上，露出訝異的表情。
而鄭狩手持玄鐵古劍，眉頭上的青筋不安地跳動着，可他沒有立刻去取文諾的性命，反而是望着文諾，戰意勃發。
迎戰巔峰的敵人，這是劍冢之主的尊嚴。
穹頂皎月如水中月一般，泛起波瀾。
陸昭迷茫地望着天空，覺得自己大概是受傷過重昏了頭，怎麼越看越覺得這月兒長得像花苞。
隨後，花苞綻放，綻放出成千上萬的金色蓮瓣，隨風招展。
蓮蓬上坐着個少年，竟和文諾的模樣如出一轍。
除了明珏、徐三錢、鄭狩，在場的其他人都驚呆了。
天上地下，兩文諾。
目光匯聚，站在地表的文諾點了點頭，蒼穹中的文諾閉目執禮，金蓮中綻開耀眼的金芒，貫通天地間。
光柱將兩人吞沒，夜色亮如白晝。
鄭狩嗤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這所謂的神明能攪起多大的風浪，還是只會沒什麼卵用的戲法。”
徐三錢本以為自己已經成了個沒有感情的胖子，卻在沐浴光輝時，眼角流下一滴清淚，痴痴地笑起來。
“神恩如海威如獄，師父您說的果真不錯哩。”
這一日，世間僅存的神道守護者徐三錢，於月光下見文諾成就半步真神。
光柱中，一人一佛的身影相互重疊，眉心緩緩地勾勒出一枚蓮花瓣，掌心孕育紫金雷池，反涌回經脈，將玉府洗滌一新，周身竅穴中的光輝凝如實質。
本是通體黝黑的苗曦，刀刃上侵染着銀輝，取代了原本的墨色，詭譎的紋路經過佛光洗禮變得柔和。
光與影在文諾的身體中迭連，威勢大盛，踵息境巔峰的文諾一舉越過門檻，沖入心齋境后，增勢愈發不可收拾，源源不斷的天地靈氣往他的玉府中鑽，瞬息越過緣督境。
梵音入我耳，借禪渡重樓。
鯤經文諾渡化后，以“最聖北冥大道心成眾生鯤鵬未凈菩薩”的佛名，成就神滅萬載后僅有的神佛，獨享世間禪宗的供奉、信仰，超然於世間萬物。
因此，鯤的神威強悍，遠遠超過了文諾的想像。
不但由踵息境跨大境界入緣督境，更是半步緣督境巔峰。
文諾雙眼開闔，重瞳融為一體，恢復成原本的模樣。
可似乎又與平常的他不一樣了。
苗曦以刀脊為界限，半黑半白，雖然看起來怪異，卻褪去了原本的暴虐凶性，染上佛陀的慈悲。
文諾悠悠呼出一口氣，七竅噴出金芒，洒然甩刀，光柱從中一分為二，而他在半空中孑然而立，煌煌神威不可侵犯。
光柱散成粒子緩緩消失，蒼穹不見金蓮，天地間僅有一介文某人爾。
鄭狩面沉如水，劍眉皺成一團，從先前的輕蔑，到現在的重視，不僅僅是文諾的境界變化，還有他心底里生出的莫名恐懼。
哪怕只有一絲，也足夠讓鄭狩認真對待。
文諾對徐三錢道，“徐掌門，換手。”
不等徐三錢回答，他已手握苗曦，以天人之姿俯衝而下，眼中僅有鄭狩一人。
鄭狩深吸一口氣，反握長劍迎着文諾，一步踏出，步生劍印。
劍氣與神威先行碰撞，餘波朝四面八方擴散，只是照面，便將王子清等人苦苦支撐的屏障撞個粉碎，幾人倒飛出去。
他們還沒起身，明珏迅速補上，渾厚的青色罡氣硬生生將餘波攔下來，可她亦是不好受，貝齒咬緊，整個小腿都陷入泥地中。
見形勢依舊不容樂觀，徐三錢暗暗罵了聲娘，渾身內息傾瀉而出，將屏障再次加厚，護佑汴京城不被兩人戰鬥的餘波摧毀。
“鏗——”
一擊照面，返身再出刀。
文諾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將鄭狩死死壓制。
劍主的圓滿劍意被文諾蠻不講理的出刀破開，芒刺將空間斬碎。
“轟。”
鄭狩倒飛出去，玄鐵古劍的劍刃碎裂開，手中剩個劍柄。
少年沒有乘勝追擊，持刀而立，算是還了劍主沒有阻止文諾破境的人情。
鄭狩飛出去百丈，撞在徐三錢和明珏撐起的結界上才停下來，半透明的光屏龜裂，而劍主毫髮無損。
文諾微微嘆了口氣，果然，憑藉自己這半吊子的緣督境巔峰，還是無法傷及早已掌握緣督境法則的鄭狩。
落地的鄭狩桀桀笑起來，“看來老朽還是小看你了。”
文諾撇撇嘴，“您可還是繼續小看我勒。”
劍主沒回話，側目看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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