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雲邊月
密室調教訓練結束了,沒有人解釋,也沒有人有異議,就像這場二十年來最大的雪一般,戛然而止,無疾而終。
三人彷彿都無所謂,自然也能理所當然地回到從前。
外界還是黃昏,索西雅竟然直接帶着賽麗亞與巴隆去了辛達的鐵匠鋪。
幾天未見,辛達與奧蘭顯得很開心,正好晚上諾瑞與阿貝爾國師要來此處商議要事,三人便留了下來。
聽說GSD傳了些調查消息回來,小火龍還在冬眠,似乎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巴隆拿了個小板凳坐在雪地中,獨自發獃。
索西雅向二老簡單說明了巴隆身中詛咒一事,二老竟是輕鬆地接受了,並沒有因此疏遠巴隆。
是他自己選擇了沉默,沒有原因,只是因為喜歡。
日落西山,華燈初上,銀裝素裹的大地反射着柔和的燈光,不知不覺就迷了少年的眼。
諾頓與阿貝爾帶來了GSD的調查信息,他獨自進入了洛蘭之後更深處的無人區,那是一大片原始森林。
小火龍還未蘇醒,七人在一起吃了晚飯,巴隆享受了好大一場齊人之福,所幸,沒人笑話他。
賽麗亞與巴隆就這樣換了住所,剛在鐵匠鋪落腳沒幾天,就換到了月光酒館。
他想要反對,某個霸道的金髮精靈一把按在他頭上,說了一句“這孩子,我要親自看着”。
那點抗拒的決心瞬間被擊潰,所幸二老都很開心,顯然對老闆娘極為信任。
一句“就算住得遠了一點,還是能經常回來的嘛,還是家人”,讓他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魂不守舍地回到月光酒館,巴隆在自己的房間內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索性就在床上坐到了半夜。
他忽然很想念月光,便決定出去看看。
頂層有着隔音,其實酒館下面九層的人也少了許多,不過應當還是很吵,難得清凈。
徑直出門而去,街上幾乎看不見行人,燈火葳蕤,將落雪映得一片雪白,所幸月光還在,雖然若隱若現,可它就在那裏,如此甚好。
這裏的夜很安靜,安靜中帶着竊竊私語,一排排房屋中,傳出了家的歡聲笑語。
巴隆伸出右手,從牆上輕輕拂過,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赫頓瑪爾的大街小巷,看着銀白的大地,感受着指尖的冰冷,他很安靜。
忘記方向,忘記時間,恍惚間,有如隔世。
再醒時,已不知身處何方,卻明白了自己為何停下。
前方小巷盡頭,翻倒的破舊推車內,蹲着一個罩着灰袍的身影。
他來了,她知道。
他徑直來到她身旁,在那破舊推車凹槽內坐下,她一動不動,看着他的眼神卻很明亮。
小臉凍得紅撲撲的,甚至還掛着鼻涕,緊緊地抱着膝蓋,努力地想掛起個笑臉,卻是辦不到。
索西雅告訴他,這是二十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就算凍死人也不奇怪。
他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只是想看看月光,看看雪。
他看着她的眼睛,跟白天見到的凌厲少女完全不一樣,帶着溫暖的笑意,雖然她一定很冷。
翻了個白眼,這是在那片充滿着熟悉味道的空間內,跟另一個自己學會的習慣。
雙手合十,似有一句“阿彌陀佛”傳來,細聽之時,卻已只剩下了風。
攤開雙手,一團紅彤彤的罡氣如同烈焰般蒸騰而上,離手三存處,一團人頭般大小的罡氣凝而不散,大概有着六十度的溫度,用來取暖,正好。
火紅的罡氣映在她臉上,將她的桃紅雙眸染得鮮艷欲滴,眸中有一個清晰的身影,是捧着一團火的他自己。
許是暖和了一點,她扯着臉笑了笑,比哭還難看,鼻滴都流出來了,只得一臉無辜地盯着同樣一臉不知所措的某人。
所幸,空間戒內應有盡有。
替少女擦去倔犟的鼻涕,巴隆托着那團火屬性的罡氣,靠在木板上,盯着深夜的銀月,怔怔出神。
他突然很喜歡發獃,因為什麼都不用想,但總會醒。
化雪天的風,總是格外冷。
待回過神來,那團火屬性罡氣已經只剩拳頭般大小,所幸少女已經擺脫了差點活活凍死的狀態,正在一旁鼓搗着一道炫紋。
金色炫紋,有着一股不同於阿拉德大陸魔力的氣息,她是魔界人。
看到他回過神來,她控制着那道金色炫紋流轉到掌心,如捧明珠一般遞給他看。
金色的炫紋如一條游龍般,在她掌心快速遊動,如小鹿亂撞。
他伸出右手撓了撓後腦勺,左手一翻,藉助着鬼手的封印結界與波動劍等各種因素,被取巧壓縮的罡氣在五指前端聚集,形成了五色小火苗。
她像個負氣的孩子,散去了炫紋,轉過頭去,雙手捧着小臉,便同樣看着明月發獃。
直到某人腹中一陣飢餓的嚎啕響起,他想起了她很窮。
她紅着臉看着他,撲閃着大眼睛。
他又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輕輕一拍,便對她做了個伸手接住的動作,她照做。
握拳的右手一張,三串糯米糰子便掉在她手上。
他安靜苦笑,雙手再次燃起一團火紅罡氣,這一次,他沒有發獃。
她也看着那團火焰,烤着糰子,怔怔出神。
直到一團金光在眼前晃了又晃,她悠然醒轉,一縷糰子香,一輪雲間月。
他又在發獃,她拿一團金光在他眼前晃了又晃,見他轉過頭來,一串糰子直刺面門,一如龍牙。
他看着她,撓了撓頭,做了個吃的動作,然後兩手往外一攤,苦笑着搖了搖頭。
她許是懂了,便縮回手去。
他沒啞,只是突然不想說話,因為周圍很安靜。
再次托起一團火紅罡氣,他不再看她,轉而去看那天邊月。
肩頭一沉,一張安靜的睡臉靠在肩頭,手中還拿着捨不得丟棄的糰子簽。
白天那道落寞離去的背影與眼前的笑臉重合,他脫下外衣,蓋在她身上,抱起她柔弱無骨的身體,渾身火紅罡氣繚繞,從這冰天雪地離去。
他不認識路,卻依稀感覺到了方向,哪裏有一個鐵匠鋪,還有一棟空着的大房。
善良的兩位老人給他留下了鑰匙,正好。
將她放進厚重的被窩,他在窗邊看了明月,一整晚。
千里之外,荒山之中,兩隻精靈大打出手,從淺夜到天明,然後消失。
一金、一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