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章 葬身火海
“夫人,為了您少受些罪,您就……喝了吧。”
太醫說著話,在太監的幫助下,就將黑漆漆的湯藥灌進了盛清芸嘴裏。
盛清芸被嗆的一陣咳嗽,想要伸手去摳喉嚨吐葯,卻被人死死壓住。
“不!放開我,你們要對本宮做什麼!皇上,皇……”
“盛清芸,事到如今你還在自欺什麼,看不出來朕厭惡你至極嗎?還有,不準再自稱本宮,你不配!聽好了,冊立皇后是真,立后大典是真,可從頭到尾都是朕為蕙兒所備,與你毫無干係!唯二與你有關的,一是朕默許賀翔劫持,二就是你肚子裏的這個賤種能救太子的命!”
蕭慎厭惡的打斷盛清芸的呼救。
“不不,皇上你撒謊!”盛清芸倔強的搖頭否定,“你說過要疼惜我一輩子,說過要讓我們的孩兒當太子,說過要把這天下最美最好的東西都給我們母子的!”
“而且立后聖旨和皇室玉牒上明明寫着皇后盛氏清芸,盛清芸那是臣妾的名字!還有,這是皇上您的孩子,您的親生骨肉,不是賤種!皇上……”
“盛清芸,你怎麼就不明白,”一邊冷眼看着的盛清蕙沒了耐心,“立后聖旨確實寫着盛氏清芸,可多虧了你那張和本宮相似的臉,現如今這世上名叫盛清芸的人是本宮!至於你……現在你叫盛清蕙,是個行為不檢,荒誕不堪,身為翊王未婚妻,卻與人私通穢亂珠胎暗結的蕩婦!一着事敗,是皇上念在本宮的份上,為保本宮和盛家顏面才將消息壓下,准你自盡謝罪,對外只稱染疾而終。”
“之所以讓你活到現在,不過是因為本宮孕期胎氣不穩,恐致胎兒身體不健,才忍恨留下你肚子裏的野種,以防萬一!本宮原想看在同為盛氏女的份上,等你十月分娩,可奈何本宮的孩兒……”
她說著哽咽起來,柔弱的靠進蕭慎懷裏,“皇上,我們的孩兒,他……”
“還愣着幹什麼,一副葯不夠,就再灌一碗!”蕭慎被她一哭,當即心疼的厲聲朝眾人催促道。
立時,賀翔就端着一旁的備用湯藥,朝掙扎躲閃的盛清芸灌去。
“不,走開!不準碰本宮的孩子!你們這些狗奴才,我殺了你們!”
她拚命反抗,卻怎麼可能躲開數人的按壓!
終於,又一碗催產葯湧入喉嚨,在蕭慎和盛清蕙的冷眼注視下,盛清芸感覺肚腹劇痛,羊水破了。
“皇上,我們的孩子有救了……”
她聽到,一身華服的女子同這世間最尊貴的男人說。
還有什麼不明白,十幾載親密友愛的姐妹之情是假的,從前的疼寵呵護誓言相伴一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那是她同母一胎的雙生妹妹,而她腹中確是蕭慎的骨血,他們怎可如此?
很快,催產葯配合產婆和太醫的動作,孩子生出來了。
“嗚嗚……”
瘦弱一塊的糰子小手小腳,發出細弱的幾不可聞的聲音。
盛清芸已經疼到麻木,她臉白如紙,看着那個在她腹中待了八個多月的小小嬰孩,拼儘力氣道,“皇、皇上,您如何誤會我不要緊,可看在我外祖一家助您登頂皇位,看在我這些年照顧您的份上,我以盛氏先祖發誓,絕無半點不守婦德之行,求您放過他吧,他真的是皇上您的骨血,親生孩兒!他還活着,您放過他吧,求求……”
“朕的孩兒?賤人,到了這時候,你還敢狡辯!清明節,觀音寺,朕親眼看到三更時刻,翊王衣衫不整從你廂房走出!你個無恥蕩婦!”
狠甩一下袖袍,自覺丟臉之事被再次提起,蕭慎嫌惡的瞪了盛清芸一眼,轉身就往外走,連盛清蕙都沒有理會。
“不,我沒有,皇上,我完全不知您在說什麼,我……”
“將那野種抱走,將犯婦喂狗!”蕭慎腳步卻不停,聲音從房門外傳來。
那是盛清芸這輩子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聲音。
而她的孩子,已經在他話落的下一刻,被一臉嫌惡的產婆抱了出去,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摸一摸他的小手!
“啊!”
把她的孩子還回來!她如珠如寶,哪怕被劫持五個多月,她都竭盡所能細心呵護的孩子!
“啊!”
盛清芸仰天嘶嚎,雙眼流下血淚。
若她沒有因蕭慎不喜而自廢武功,若她沒有因照顧蕭慎而壞了身子,又何至於輕易被人劫持,又何至於沒有絲毫之力救下自己的孩子!
蕭慎,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好狠的心!
“嘖嘖嘖,還真是可憐呀!”滿帶喜悅的聲音響起,盛清蕙昂着頭居高臨下看着盛清芸。
這一刻,她等了多年,終於等到了!
“為什麼?”盛清芸抬眼,充血雙目直視盛清蕙,“為什麼?蕭慎這般對我,尚且還找了個借口。你呢,我是你一母雙生的親姐姐,我對你那般疼愛,你……”
“呸!誰和你一母雙生,你也配!”厲聲打斷盛清芸的話,盛清蕙拔下頭上珠釵,疾步上前就狠狠划向盛清芸的臉。
“盛清芸,知道本宮有多討厭你這張臉么?明明本宮比你早生半月,卻因為你生來白胖,只能委屈在你之下。什麼縣主、什麼賜封,那些給盛氏嫡長女的東西都該屬於本宮!”
“還有你這張臉,從本宮知事起,就沒有一刻不想划個稀爛!晏京雙驕誰稀罕,本宮才是獨一無二、才貌雙絕的大晏國母!而你,就是個賤貨!”
她一邊叫罵,一邊瘋了似的不停在盛清芸臉上划。
珠釵混着血液和碎落的皮肉,讓原就施過黥刑的臉越發駭人。
可盛清芸哪裏還在乎什麼麵皮,她只被盛清蕙話里的內容驚到。
“你說什麼?我們不是雙生子嗎?哪裏來的早生半月?我們長的那麼像,那麼……”
“那是因為你的賤人娘搶了我母親的婚事!害的我母親未婚有孕,只能躲躲藏藏過活!不然你以為憑什麼你生下來就比本宮白胖,還不是因為你娘在盛府嬌養,而本宮的母親卻……”
“老天有眼,讓你娘那賤人難產而死,這才有了我娘忍恨頂着別人的名字踏入盛府,得以同爹爹終成眷屬的一日!是不是聽不懂?盛清芸,蘇芷伊是你賤人娘的名字,死去的蘇家二小姐蘇芷萱才是本宮母親名諱!她們才是同母一胎的雙生姐妹!”
“所以,不要覺得本宮狠毒,要怪就去陰曹地府怪你那不顧姐妹情誼的賤人娘!本宮不過是有樣學樣!”
抬起一腳狠狠踹向盛清芸糊滿血水的肚腹,盛清蕙只覺近二十載人生第一次如此痛快!
而盛清芸,已經被接連砸至眼前的真相驚到連疼都忘記了。
“去,把她那草包哥哥的屍體抬來,讓她好好看看,然後連着這賤種一起,一併喂狗!”
厲聲甩下一句,盛清蕙理了理髮髻,下巴高抬,以絕對勝利者的姿態往門外走去。
“哦,對了,”她突然又回過頭來,“知道你真正一母同胞的廢物哥哥盛彥是什麼時候怎麼死的么?花柳病,本宮親自命人尋來的極品瘦馬。你真應該好好看看盛彥滿身濃瘡,沒一塊好皮的可憐樣,實在是——嘖嘖嘖!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本宮和皇上早已情投意合,就連本宮的孩兒也比你那賤種大了足足三個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盛清芸,你就是個徹頭徹尾,根本不該存在的賤人!”
她大笑着重又舉步,這次再也沒有回頭。
不消片刻,一具用草席嚴嚴裹着的屍身被抬進來,扔到盛清芸面前。
“真晦氣,師父,我們碰了一遭這狗東西,不會也染上臟病吧?”一個小太監滿臉嫌惡的沖賀翔道。
“死都死了半月,天寒地凍的還有什麼臟病能傳染?實在怕死,就求皇後娘娘准太醫給咱們開方葯,再好好沐浴一番,也就無事了。”
賀翔說著,抬起腳,也不管因為鞋襪沒穿好而暴露在外的腳踝上的月形疤痕,幾下將草席踢開露出猙獰可怖的屍體。
看到那疤痕的盛清芸眼神微怔,似想起了什麼。可很快注意就放去了屍體上,那隻一眼就能確定,是她最不喜歡甚至很討厭的哥哥——盛彥。
盛府嫡長子,晏京有名的草包紈絝,將盛府的臉面丟盡,連累她也被晏京夫人貴女們嘲笑的人。
卻原來,是她唯一的嫡親兄長,真正的一母同胞。
還有什麼不明白,母非母,她的今天,孩子的死,哥哥的慘狀,全部都是他們一早就算計好的。
蕭慎,盛清蕙,蘇芷萱!!
而她的父親,不可能不知曉這一切,說不定還是幫凶。
她的外祖一家,對她和哥哥疼愛有加、卻隱瞞真相眼睜睜讓他們兄妹落到此等境地的外祖父,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可恨她愚蠢至此,臨死才知道生母名諱!可恨!
“哈哈哈哈哈哈……”明白了所有,盛清芸仰天大笑,情狀瘋癲。
“笑吧,笑吧,很快就笑不出了!”旁邊,賀翔一臉陰狠的嘲諷。
盛清芸聞言,笑聲暫停,朝他看去,“蕭慎和盛清蕙如此待我,好歹還有原因。可你……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哈哈哈哈哈哈!”
她重又癲狂大笑,襯着滿身血水的模樣,宛如鬼魅。
賀翔被盛清芸這模樣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幾步上前,抬腳就朝她踹去,“賤人,死到臨頭還敢嚇人!閉嘴,不準笑!讓你笑,我踹死你,賤人!”
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用力,恨不能踹的盛清芸腸肚俱爛,吐血而亡。
可盛清芸不呼痛,就笑着用血紅的雙眼看賀翔,直看的他心中恐慌。
“看什麼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喂……”
“狗”字還沒出口,癱躺在血泊里的盛清芸猛地躍起,推開眼前的賀翔,撲過去揮手就打翻了旁邊的燭台。
而燭台旁邊,恰放着太醫原本用來消毒的烈酒。此時燭台傾倒,盛清芸在幾人反應過來前,順勢再撲,又打翻了酒罈。
轉眼,火焰熊熊,勢不可擋。
“走水了,走水了,快、快跑!”
透過火光,盛清芸看到救火不成,幾個小太監大喊着往外衝去。
“師父,快走,快走!”有人拉扯被突起的火勢驚到的賀翔。
賀翔一驚,醒過神來惡狠狠看向盛清芸,“賤人,怪不得皇後娘娘厭惡你至此,就你臨死還要拉我們陪葬的狠毒心腸,活該淪落至此!咳咳咳,等着,就算沒能喂狗讓你燒死,雜家也會替皇後娘娘將你挫骨揚灰!咳咳咳……”
他叫罵完,眼見火勢更凶,抬腳就往外跑。
“呵,挫骨揚灰?好啊!賀翔,早知今日,五年前我就不該不顧旁人勸阻和危險,執意從疫所救下你,也不至於今天……呵!”
突然一句話,驚呆了眼看就要跑出火場的賀翔!
“你說什麼,你胡說什麼!什麼五年前,什麼疫所,你怎麼知道這些,你從哪知道的這些,給我說清楚!”他神色巨變轉身,朝火海中的盛清芸質問。
可盛清芸哪裏還理會他?
她越過火海,艱難的爬過去抱住已經死透的哥哥。
“孩兒,是娘蠢笨,沒能護住你;哥哥,是妹妹太傻,認人不清;娘,是女兒不孝,害你難產而死!”
“是我,都是我的錯。若能重來,願娘親從沒生下我,願我從沒愛上蕭慎,願……”
“哐”,屋頂橫樑落下,重重砸在盛清芸身上。
至此,只剩火焰吞噬的噼啪炸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