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長安城百年大計
李泰和閻立德坐定后,在胖哥哥殷切的眼神注視下,老閻卻不動筷子,鄒起眉頭道:“說吧,這些牛肉從何而來。
你不會告訴老夫這是你莊子上的牛眼神不好,昨晚瞎出門亂逛摔死的吧?
聽說房遺愛想吃牛肉就是那般炮製,你們兄弟同心,想必莊子上的牛死法也差不離。”
“不能夠啊,這些肉來歷有些悲戚,昨晚王府莊子上的母牛難產一屍兩命,母牛肉老嚼勁兒大我讓府上分了,牛犢子肉我拎來看望你老人家。
您不是牙口不好嗎,您瞅瞅這一鍋牛犢子肉,軟爛耙糯入口化渣,你們老年人吃了養胃補血,可謂食補的極品啊,您嘗嘗。”
他說著話面色不紅心不跳,夾起一塊腿子肉遞給老閻,老頭面色柔和了幾分,捋須道:“牛是農戶的命根子,少一頭耕牛一戶農家就會少收幾成糧食。
你是親王,切不可因為一時口腹之慾,便學那房家二世祖偷殺耕牛。”
“那是,您和父皇的教導小婿全都記得明明白白呢。
牛肉難得,沒有好酒豈不是糟蹋了好東西。
您看,我帶了幾壇清河燒春,這酒勁兒大配牛肉絕了,我給您老人家滿上。”
李泰給老頭和自己的酒杯全都斟滿,閻立德見他殷勤又態度端正,也就停下了碎碎念默默看他倒酒。
酒倒滿后,李泰舉起酒杯恭恭敬敬道:“岳父大人,為了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咱倆走一個,我先干為敬哈!”
他一口悶了,閻立德抓着酒杯蹙眉道:“空腹喝酒傷身,你緩着些沒人跟你搶。”
老頭一口乾下一半,然後提起筷子吃下了狗肉,須臾后眉眼放光道:“嗯……
這牛犢子肉就是不一樣,軟嫩酥香湯汁濃郁,老夫也吃過牛肉,為何竟無今日一半美味?”
李泰嘿嘿笑道:“這是小婿琢磨的新式烹煮方法,我管他叫紅燒,最是適合豬羊牛狗這些四蹄牲畜,您要喜歡,回頭我教您府上廚子做法。”
閻立德愣道:“你如何曉得這個做法豬羊狗也適合?”
李泰也愣了,卧槽,這是要穿幫啊,趕緊道:“差不離的,都是四條腿長一身紅肉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咱們喝酒吃肉。”
老頭子不好糊弄,再多說幾句把話題扯到鎮遠將軍身上就麻煩了,情緒激動之餘,再牽扯出程涵雅的話題可就真真是欲哭無淚。
他再不敢廢話只憋着勁兒布菜勸酒,不一會兒后翁婿二人已經三杯烈酒下肚酒意微醺,一老一少氣氛融洽了不少。
趁着氣氛轉暖,李泰趁熱打鐵愈發殷勤地敬酒,二人邊喝酒邊閑聊,又是半個時辰后,老頭已經臉堂發紅雙眼開始轉圈兒。
火候已到,再給老頭子倒滿酒後,李泰逐漸把話題引到主題上。
“爹啊,您是三品大員長安城也算是一號人物,可這府上……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李泰打量了一圈閻府,長嘆一聲唏噓地詢問老閻。
貞觀年間崇尚節儉,高官重臣以儉樸為美德,老閻家雖然出身名門累世公侯,可家庭陳設依舊樸素無比。
這還算好的,魏徵家那叫一個真正的寒酸,老魏官居一品,一大家子人卻擠在一棟小房子裏,人均居住面積不到二十平,連正堂客廳也沒有以致祖宗神位無處安放,只能擺在老魏卧房。
為了這事兒,御史甚至參了魏徵不敬祖宗有悖綱常。
老李看不過眼賜了老魏一座大宅子,老魏卻從未住過,直到死後全家仍舊擠在老屋。
老閻卻是直勾勾看着他道:“你叫老夫啥?”
李泰愣了,老頭子喝高了不成,直面老閻凝視幾秒后,這貨恍然大悟。
唐朝對岳父可沒有爹的叫法,他只得將錯就錯道:“我叫你爹啊,一個女婿半個兒,您可不就是我爹了。”
閻立德呆住了,李泰身為親王管他叫爹,往小了說這叫不拘小節,往大了說這是不遵禮法。
老頭有心想要糾正,心裏頭卻是暖暖的,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
“青雀你有心了,今天咱們翁婿酒喝得盡興,你如此稱呼老夫便生受了。
今日之後你切不可肆意妄為,傳到有心人耳朵里,御史少不得參你一本。
呵呵,知足常樂,廣廈千間安睡不過一室,你岳母去世后府上愈發冷清,老夫要那麼大的房子幹嘛。
這座宅邸雖然前後不過三進,在你這個當朝親王看來略顯寒酸,可在長安城能有這樣一座宅子,老夫還有啥不滿意的。
人家魏玄成的宅子連正堂也沒有,就這樣,陛下賜他的大宅他也從未上門看一眼,照你的想法魏玄成不得絞盡腦汁謀取家業?”
李泰搖頭道:“貧窮不是封建主義,您雖然兩袖清風品行高潔,可小斐的日子還長着呢。
就他那副文不成武不就的造化,您不得攢一份家業讓小斐後顧無憂?”
說起小兒子老頭頓時焉了,老閻家作孽啊,一兒一女遺傳基因和方向完全反了。
閻婉遺傳了老娘的顏值和老爹的藝術細胞,閻斐卻是隱形遺傳了老閻的紈絝因子,成天除了好事不幹啥事都干。
幹壞事還能力不足意志軟弱,就停留在搶小朋友棒棒糖的水平,閻立德看見這個逆子就來氣,老閻家一世英名全都毀在逆子手上。
說起這個沉重的話題,閻立德端起酒杯一口悶了,嘆道:“老夫何嘗不明白小斐朽木不可雕也,我也想給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攢下一份大大的家業,就算將來老夫眼一閉腿一蹬,好歹他也能多折騰幾年。
咱家的情況你也清楚,閻家是名門之後不假,可清貴有餘卻比不得世家豪門家大業大,老夫能夠留給小斐的家業算不上寬裕。
老閻家的收入不過是老夫的俸祿和朝廷的賞賜,哦,畫畫也掙了一些錢,說來本該家底不薄,可終歸趕不上小斐敗家的速度。
你這孩子可真是,咱們好好的喝酒,你提那個混世魔王幹啥?”
這不是因為你的名士風骨嗎,按照李泰對老丈人的了解,借他一兩個人搞個望遠鏡無傷大雅,借幾十個技術精湛的大匠搞發明謀利,用腳趾頭想老頭子都不會答應。
若非王府那群殺才不堪大用,李泰也不想如此大費周章,奈何形勢不由人,該費腦子就偷不得懶。
李泰趕緊把酒滿上,笑道:“瞧您這話說得,小斐不是也到成親的年齡了嗎,閻婉成天念叨讓我這個姐夫多上點心,耳朵都磨起繭子了。”
說起這茬老閻頭更痛了,老頭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道:“那個逆子成天不着五六還成啥親?
二十郎當的人了也沒個差使領着,同樣是二世祖也不看看人家的本錢,人房遺愛好歹領着太府卿。
就憑那個混賬東西的德行,名門閨秀人家看不上他,小門小戶又進不了閻家的門,可愁死我了。
說起這事兒,青雀你那個外交部不是專門對外處理異族事務嗎?
可不巧了,閻斐那個逆子幹啥啥不成,丟進你的外交部讓他可勁兒禍禍高句麗人,這不正好人盡其才了嗎?”
李泰面有難色道:“理是這麼個理,可禍禍人也是大有講究啊,這裏面的門道不必朝堂的彎彎繞來得少。
刺探情報、栽贓陷害、挑撥離間、無中生有、口蜜腹劍……
岳父大人,外交部是個非常專業的整異族的部門,所謂術業有專攻,小斐飛鷹走狗是把好手,要論整人害人那一套,專業水平有待提高啊。”
閻立德懵逼了,合著這年頭做壞蛋也要看天分,閻斐那個兔崽子好人做不成壞人進不去,除了糟蹋糧食還能幹啥……
咱老閻家傳到我這一代,長房莫非就只能眼睜睜完犢子不成?
老頭遭到李泰當頭一棒,精氣神彷彿被抽空,抓起酒杯又是一氣悶干,李泰不敢繼續添酒,再來兩杯老閻就該一醉不起了。
火候已到,李泰趕緊拋出魚餌道:“爹你也不要太過焦慮,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小斐回爐再造需要時間和機緣,咱們還是先做好自己能夠把握的事才是正道。
現在有一個機會既能夠發揮你的專長,又能夠合情合理地為小斐攢一份家業,你老人家有沒有興趣?”
說起專業領域老閻頓時來了精神,大着舌頭道:“此話怎講?”
李泰挪過去墊子和他坐到一起,雙眼放光道:“爹我問你啊,你覺得芙蓉苑那麼大一塊地兒空置在城南,浪費不浪費?”
說起這個,老閻痛心疾首道:“何止浪費,簡直暴殄天物!
那麼大一座皇家園林佔地超過十個坊,有山有水有奇景,亭台樓榭飛檐斗壁巧奪天工,說芙蓉苑奪長安城造化也不為過。
就這麼個長安城有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寶貝,陛下也不心疼就賜給了你一人,你和小碗佔着也不覺得瘮得慌?”
李泰深以為然道:“可不是嘛,我也覺得芙蓉苑就目前這樣閑置着實在是暴殄天物。
我想了又想,既然父皇大氣,賞我這麼一座氣勢恢宏的皇家園林,咱也不能小家子氣藏着掖着吃獨食。
聖人教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了,小婿決定將芙蓉苑對長安,哦不,對大唐所有人開放,我要讓所有的大唐百姓都能夠欣賞到這座獨一無二的皇家園林!”
這個彎轉得太急,閻立德一時瞠目結舌沒能完全消化李泰的意圖,半晌后才不可思議道:“將芙蓉苑對大唐所有人開放?
三教九流都能走進芙蓉苑?”
“不錯,不論高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只要他們願意踏進芙蓉苑,芙蓉苑的大門就永遠為他們敞開!”
李泰自信滿滿,頭頂飄出聖潔的光環,閻立德不淡定了,急道:“胡鬧!
那可是陛下賜給你的皇家苑林,若是三教九流不分高低貴賤皆可入內,陛下能抽死你信不信?”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父皇既然將苑子賜給了我,如何拾掇就是我說了算,難不成父皇還能拼着老臉不要收回苑子不成?
呵呵,開放苑子不過是第一步,後面還有更加宏偉的計劃,只要此事一旦做成,大唐既能增加歲入,又能讓長安的發展更上一層樓。
此事乃是長安城百年大計,雖然前景遠大,規劃部署卻是繁雜艱巨,非巨匠大家不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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